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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伯鈞是誰?50年代過來人都知道他曾是中國“反右運動”的悲劇人物,而其人其事對一般人來說則杳如黃鶴。作為中國民主同盟的創始人和實際負責人,章伯鈞的生平思想以及和他交往的那些老“右派”在那個特殊歷史時期的生活和思考又是怎樣的?
如章伯鈞先生之女章詒和女士所說,歷史和記憶就像沙漏一樣,隨著時間的飄逝而流失。1985年曾担任過中國司法部部長一職的史良女士去世,章伯鈞的夫人李健生女士參加其八寶山追悼會,當時“民盟”的一位干部就已經不知道章伯鈞是何許人了。這些曾經試圖在中國“在野議政”的早期中國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和政治人物已經在幾度夕陽紅之間被人忘卻。
吾將為名乎?名者實之賓也。
問題的關鍵不在于記住這些人的名字,而在于了解他們對中國的思考、他們作為一代“清流”的言行舉止、他們在大時代背景下為中國的民主做出的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或者說不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一些努力,還有,他們在被愚弄被壓制后的生存狀態。知道和了解這些,才有可能會對后人的思考和生存產生啟示。
章詒和女士的這本《往事并不如煙》我是當做現代的《世說新語》來讀的,《世說新語》記載了很多遭黨錮之禍而備受壓制的“清流知識分子”,如黃叔度、陳仲舉、嵇康、阮籍等,讀《世說新語》時,這些人的行為、容止、言語、德行都讓人有一種不勝向往之心,而《往事并不如煙》某種程度上也達到了這種效果。另外由于作者所回憶的都是中國現代的高級知識分子階層,故其中所展現的傳統知識分子或受英美自由主義理念熏陶的現代知識分子與中國政局之間的一些相關問題也值得反思。
(本文著作權屬雷天先生,Yu jinsong先生編輯校對,三秦記僅修改網頁并發布)
書中一共以回憶的方式記錄了作者一家與史良、儲安平、聶紺弩、羅隆基、張伯駒夫婦、康同璧母女等人的一些交往故事,由于作者是當事人,又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來撰寫,所記錄的都是一些斷片事跡,所以避免了一些把歷史史實虛幻化、抒情化的弊病。書中所描寫的每一個人均有其獨特的個性。
如書中說羅隆基的恃才放曠,這位“五四”運動的學生領袖,風流倜儻的大才子,精通國際政治和西方法律的哥倫比亞大學的博士生,被沈均儒評價為法律程序活辭典的大才子。未被打成“右派”之時任森工部部長,但因為其才未能盡用,于是牢騷滿腹,因放言“無產階級的小知識分子同小資產階級的大知識分子是個矛盾”而開罪執政者,結果落得“章羅聯盟”受批挨斗的下場。又因其“小事一百條也不要緊”得罪人的生活作風導致眾叛親離,挨斗期間,還不忘以摔斷手杖的方式與以前的老對頭章伯鈞決裂,結果最后被打成“右派”成為孤家寡人,又與章伯鈞成為晚年密友。就在這種情況下,羅隆基仍會因自己降級處分而沒有專車待遇而戚戚于懷;還會覺得因為自己才未盡用,總會有見用之時的天真想法;而且不減其風流稟性,這種風流是屬于有真情的風流,實可謂風流才子,堪可比擬《世說新語》之郭林宗。
而儲安平則是另外一種類型,如果說大才子羅隆基還屬于名利中人的話,那么美男子儲安平則是一名純粹的理想主義知識分子,從創刊《觀察》到參與九三學社編社訊直到《光明日報》任總編,儲安平的理想只有一個———“揭露,揭露,再揭露”。他希望作為一名獨立知識分子,能做到“在野議政”;他希望新聞能揭示出社會存在的不合理現象和問題以促使政府改進工作。如書中所述,“執拗而富于激情的儲安平,有一種言必行,行必果的作風”,因此,在“引蛇出洞”的“大鳴大放”期間,他立即就有了震撼朝野的“向毛主席和周總理提些意見”的發言。也正因為他的這種行事風格導致了他的人生悲劇,在被免掉《光明日報》總編一職后,這位中國新聞史上的巨人,最后落得在家養羊,而其夫人則背叛了他與被特赦的國民黨甲級戰犯宋希濂暗通款曲。“文革”期間,儲安平給朋友李如蒼留下一紙“我走了”的便條從此杳無音信。儲安平被章詒和比做林沖,我倒覺得,儲安平更像《世說新語》里跌宕放言的嵇康。
在我看來,羅隆基和儲安平是本書寫得最好的兩章,在這兩章中,我們固然可以看到在一個完全不正義政治環境下,個人正義幾乎是不可能這樣一個結果。我們還可以看到,這兩位才氣縱橫的知識分子因其個性和才氣不同程度地遭妒、被貶抑、被壓制,與其理想主義過于濃厚和自己本身不通人情世故、不了解現實政治環境的性格也實在不無關系。
書中其他對史良、聶紺弩等人的回憶篇章也各有千秋,而本書還有一位“清流”雖然沒有單花篇幅來寫,但卻貫穿始終,這個人就是章伯鈞,我把他比做《世說新語》里的黃憲,書里說“叔度汪汪如萬頃之陂。澄之不清,擾之不濁,其器深廣,難測量也”,如果章伯鈞先生確如在書中所述的話,他所表現的容人之量和對政治的把握及思考是担得起這個評價的。
本文轉載于《新京報》2004年2月6日
雷 天 2011-04-11 17:5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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