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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利益不是一切,無法解決所有問題 梁文道:過去這幾年兩岸間往來是非常密切,可為什么往來越密切差異卻越嚴重?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并不是僅僅通過雙方經濟上的互動就能解決所有問題的。 甚至有時候,今天這種情況的經濟互動,反而會讓這幾個地方之間的沖突感會越來越強,比如臺灣《服貿協議》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很多人會覺得《服貿協議》對臺灣是非常有好處的,能給他們帶來很多利益,但是為什么會得到這樣的反面效果呢?其中,我們可以看到經濟利益真的不是一切,而且要看這個經濟利益是在什么樣的政治脈絡底下發展的,在什么樣的文化認知條件下被解讀,被認識,這才是最重要的。而這點則牽扯到華人世界里兩岸三地人們價值觀的問題,比如我們對于政治社會的核心價值的認知怎么樣的?涉及到這些問題,短期內,我是比較非常悲觀的。 “民族主義政治”邏輯問題多多 我為什么對一戰感興趣,因為那是見證傳統歐洲帝國瓦解的時刻。大英帝國開始走向衰退,取而代之的是“民族國家”。民族國家的興起是人類史上的大事,但是民族國家里面的民族主義,國族主義,它的政治邏輯會帶來很多很多的問題,那些問題導致的后果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比如說烏克蘭、巴以沖突等事情。我們今天流行的“民族主義”,這種人類歷史上存在時間還很短的一種政治組織原則其實存在很多問題,它帶來很多很強制性的東西,不只是對外會造成問題,對內也會造成強制。舉個例子,我身為半個臺灣人,我最看不過臺灣的一點就是人們把愛臺灣時刻掛在嘴上,變態到一定程度,這讓我覺得很惡心。甚至會出現像連戰也要證明給大家看他多愛臺灣,作為國民黨的主席他要在前面的總統府廣場前,跪下來親吻土地,然后起來說我愛臺灣,我是臺灣人。我過去寫多篇文章批評這個問題,甚至還得罪了臺灣朋友。 香港現在也是一樣,開始出現“香港人優先”言論和“新移民”問題。董建華任職時期有很多新移民,關于有一些港人內地所生子女能否到香港,能否留有香港身份的問題,那時候我們抗議得很嚴重,香港人在加拿大生的小孩說回來就回來,就叫香港人,憑什么香港人在深圳生的小孩反而要排隊排很久,這是歧視內地新移民。現在重新翻回來講,所有這些新移民給香港帶來很沉重的壓力。所以現在香港人開始規定香港的社會資源都應該給港人優先,例如房屋的分配、醫療、教育等。但問題是什么叫“香港人優先”?假如有人在香港住了七年,拿了香港身份證,他在法律上就是香港人。還是說只有在香港出生的才叫香港人。這是一個無窮無盡的追溯問題。 國人身份焦慮:不會有一種身份永遠排頭 所有這種愛臺灣,愛香港包括今天到處講愛國,這些東西都很危險。因為人的身份是多重的,比如,在媽媽面前我的身份是兒子,在妹妹面前是哥哥,在西門媚旁邊我是朋友,當我去洗手間的時候,我是一名男性。當我對著一個女性的時候我忽然變成異性戀者,到了別的國家我是中國人,在北京的時候我是香港人,我們有太多的身份,我們要在一個具體處境里面辨認我們的身份是什么。 不會有一種身份永遠排頭,也不會有一種身份永遠存在,永遠貫穿這一切。而我剛才說的危險就是所有的這種強烈的民族主義,狹隘的族群主義,本土主義都有一種傾向,他認為人的所有的身份都可以排隊,排出一個列表,排出優先秩序。永遠排頭的都應該是你的國族身份,族群身份,這是身份上認同政治的一種霸權。比如說中國人講忠孝難兩全,我憑什么不能夠在我媽媽受到威脅的時候出賣我的國家?大家可以想想這個問題,你媽媽重要還是國家重要?我不是說這里面一定是媽媽重要或者是國家更重要,而這個問題是可議的。 再舉一個更荒謬的例子,我去洗手間,洗手間有男有女,在這個處境下,它馬上考驗我的身份問題了。而這個處境下我最重要的身份當然是性別身份,我會進入那個標注為男性的洗手間。假如我不管那么多,我就進女廁,也許有人會罵我無恥。這個時候你用“中國人”或者其他身份去理論是站不住腳的。你的中國人身份不是任何時候都適用、任何時候都可行的,起碼在進洗手間的問題上,是否為中國人的身份一點都不重要。 很多時候,這種狹隘的國族主義綁架背后有其社會原因。人們一談到中國什么問題,馬上會被說你是不是瞧不起中國人。其實人家跟你談的與是哪國人無關,談的只是你作為公民身份是否享有足夠的保障。我們這種把國族身份永遠排頭,永遠壓抑其他的一切的思路,這種認同政治是危險的。無論它是一個大中原中心也好,香港中心也好,臺灣中心也好,他們是“同構”的。我目睹了臺灣曾經有一段時間“藍綠分裂”最厲害的時候,目睹了一些正常的思考如何被中斷,一些正常的人際關系怎么被破壞、被扭曲了,在我看來,這些完全是不必要的。
騰訊思享會 2015-08-23 08:3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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