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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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是大年三十。北方的某一條城鎮公路上,樹木干枯,泥土堅硬,偶爾一只麻雀“倏”的從空中飛過,仿佛都有冰渣兒落下來。

公路狹窄,路邊是一條封凍的河。公路上,一輛破舊的白色面包車正在疾馳,抓著方向盤的是男人粗糙泛紅的手。過了這個年,他四十二歲,頭頂已經開始禿,兩個斜溜的肩膀,肚子和大多數中年男人一樣,軟綿綿地凸起,逼得皮帶松了一個又一個孔。

 

他是鎮上一所養老院的院長。這天中午,他請員工們喝了本年最后一頓大酒,然后放假。他喝得有點兒多,臉、脖子、胸口都紅得像開水燙過,他坐在那輛空調早已失靈的面包車里,寒冬冷氣“嗖”的鉆進毛孔,他抿緊嘴,掛擋、加油、轉動方向盤,往單位開去。大年三十,他一個人值班。

 

公路上空蕩蕩的,他腦袋里也空蕩蕩的。他只想回到宿舍,往那個硬邦邦的單人床上一躺,裹緊身上的羽絨服,打著呼嚕,狠狠睡一覺,睡到大年初一。

也許他已經睡著了。

 

“砰”一聲,整個世界突然崩裂坍塌,向他砸來,他感到自己在堅硬的大地上滾動,骨頭碎裂的“咔嚓”聲異常清晰,路面的沙子飛濺,他的血飛濺,河面的冰張開大嘴,冰冷的唾液迫不及待要吞食他。

他以為是夢。夢中,一輛重型斯太爾貨車向他沖來,在這條偏僻空寂的公路上,如狂躁的野獸一樣踏過他的身體。血管斷裂,彈出皮膚,鮮紅的蔓延的血像灰白寒冬里猛然開出的花。熱氣在他眼前氤氳,他熟悉這種熱氣,喝進一斤白酒之后,他眼前就會涌起這樣的熱氣。

轟隆的汽車聲卷塵而去。面包車四輪朝天,他的頭朝下,血飛速地從他身體各個部位向外流淌,流向河床,流向冰面。除了意識,他喪失了一切活動能力。

 

他不想死,一點兒也不。他的父母70多歲了,正在老家的土炕上盼著他的電話;他的女兒明年就要高考了;他的妻子……這一刻,他卻恨那個女人。他想爬出去,想呼救,想摸索口袋里的手機。公路上寂靜如午夜,遠處傳來隱約的鞭炮聲,那輛斯太爾好像憑空冒出來,只為把他撞得粉碎。

恐懼像巨斧,劈砍著他的腦袋,比肉體的疼痛更疼的,是生命一點一滴被抽離。他的瞳孔忽然放大,像電影院里燈光熄滅,巨大的屏幕覆蓋了一切。他感覺不到軀體,只剩一雙睜圓的眼睛,眼前冰封的河融化了,半生回憶開始流淌。

......




為什么我們從小教育就要天天向上?


applelolo問:我覺得我一直都是個沒什么遠大理想的人,從小被教育要有理想,好像一個人沒理想都對不起父母老師,我就是個沒理想的人,就想天天規律上班,平時吃吃喝喝玩玩過完一生挺好的。為什么我們從小教育就要天天向上?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活不好嗎?


盧十四答applelolo:


記得那時我還在上學前班,每天的作業總是拿到個七八十分。

對于這個水平,我自己感到很滿意,總是興高采烈地告訴媽媽:我今天又拿了高分!

對于我的志得意滿,媽媽卻很少給出積極回應。終于有一天,她兜頭潑了我一盆冷水:“你才拿七十幾分,高興什么?你看別人家小孩……”我愣住了,心想:“我雖然得分沒別人家小孩高,但也并不低啊。”——但這句話始終沒說出來。

從那天起,我的世界改變了。在那天之前,我要對自己滿意,只需達到自己的標準就行。在那天之后,我才知道世間有另一個標準。這個標準是在無數人與人的比較當中自然形成,客觀中立,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在這樣強大的客觀標準面前,“我自己的標準”一文不值,永久失效。

一開始還是比較順利的。作為小學時代的優等生,我沒太為這種達標比賽担心過。但我媽依然對我十分不滿,因為我總是考個95分上下,卻總也拿不到100分。沒有任何一分是因為“不會”而丟掉的。

但我總是無法在考試中提起精神,集中注意力。做完卷子就趴著發呆,絕不會檢查一遍。學前班時代那個無論拿多少分都對自己很滿意的盧十四,本質上似乎從未改變過。在一次痛罵中,我媽問我:“你到底有沒有自尊心?”

這個問題實在難以回答。我捫心自問:在考試的時候,我總是那么憊懶,完全沒想過“自尊”這回事。但每當挨罵時,我又確確實實羞愧難當。最終我的回答是這樣的:“你罵我的時候,我就有自尊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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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看「一個」不會太孤獨。


ONE·文藝生活 2015-08-23 08:4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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