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世界好壞,愛都是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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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窮而能聽到風聲也是好的


上個世紀80年代對文藝而言是彩色的,而且熱鬧非凡。
那時候村上春樹開了酒吧,跑步,不停練筆,直到《挪威的森林》面世。萊昂納德•科恩又出詩集,又推唱片,經典歌曲《I'm Your Man》《Famous Blue Raincoat》席卷著全球發燒友。Sting在享受他的第一支全球冠軍歌Every Breath You Take,邁克爾•杰克遜的兩張專輯和他的迷幻舞步橫掃了全世界。庫布里克在創作《全金屬外殼》,馬丁•斯科塞斯拍出了《基督最后的誘惑》,阿加妮的美正令鏡頭破碎。Sony的隨身聽開始改變音樂和年輕人的關系,雜志和電視的地位如日中天。整個地球喧鬧蓬勃,充滿了欲望與熱情。
而羅伯特•勃萊(Robert Bly)卻一直安靜住在明尼蘇達州的一個農場里,已經長達半個世紀。

我遇到勃萊時,已經是到了90年代,但這相遇依然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打中了我,很快速,很直接,因為他寫道:貧窮而能聽到風聲也是好的。
那本詩集的名字,叫做《從兩個世界愛一個女人》。非常美,以至于可以用來作為座右銘。
喜歡的人遠不止我一個,因為就在80年代,就有評論家說這本詩集是“80年代美國最佳詩集”。
勃萊熱愛中國古代的詩人,連生活方式也因此而改變,像陶淵明那樣隱逸生活,寫精煉的短詩,比如這一首:“想起放棄所有的雄心多么奇怪! / 我突然用如此明澈的眼睛看見 / 那剛剛飄落在 / 馬鬃上的白色雪花!”這不就是五言詩的英文版嘛。
勃萊寫季節,寫植物,寫動物,但都是為著和一個他愛的女人說話。在寧靜的鄉居生活里,并非沒有熱烈的愛情。
這批詩,情感寫得好,性愛也寫得美。
所謂兩個世界,當然是指精神世界和肉體世界。

如果你去過音樂會的現場,身邊一定應該是你喜歡的人。如果音樂曾經讓你笑或者哭,或者讓你緊抿嘴唇一言不發,如果你想蹦起來,想跳舞,那會兒你一定想立刻沉進愛里面去。那時你的身邊,有過那個你想緊緊抱著的人嗎?
勃萊把那個時刻形容得無比好:音樂,是我對你的注意力。
愛有時是累人的,這首簡單直白的情詩只想說說愛情的辛苦。我們無論掌握了多少智慧與技能,我們也還是那些必須筑巢的鳥兒。
你得放棄很多東西,才能進入這個不完美卻完整的世界。

寫到這里突然寫不下去了,多少人依然是那尚未進入不完美巢穴的鳥兒,多少人在如此迫切地需要一場音樂會。



羅伯特·勃萊(Robert Bly)的詩


冬天的詩


冬天的螞蟻顫抖的翅膀
等待瘦瘦的冬天結束。
我用緩慢的,呆笨的方式愛你,
幾乎不說話,僅有只言片語。

是什么導致我們各自隱藏生活?
一個傷口,風,一個言詞,一個起源。
我們有時用一種無助的方式等待,
笨拙地,并非全部也未愈合。

當我們藏起傷口,我們從一個人
退縮到一個帶殼的生命。
現在我們觸摸到螞蟻堅硬的胸膛,
那背甲。那沉默的舌頭。

這一定是螞蟻的方式
冬天的螞蟻的方式,那些
被傷害的并且想生活的人的方式:
呼吸,感知他人,以及等待。



在多雨的九月


在多雨的九月,當樹葉長下那黑暗之處,
我把前額貼在潮濕的、散發海藻味的沙上。
時間到來了。我把選擇推遲了多年。
也許是整個生命。蕨,除了生活別無選擇。
為了它的倔強,它接受泥土,水,和夜。

我們關上門。“我對你沒有要求的權利。”
黃昏來臨。“我對你的愛已經足夠了。”
我們知道我們可以相互獨自生活。
野鴨離開群體而漂泊,
橡樹在孤獨的山邊獨自發放著葉子。

我們之前的男女已完成了這一點。
一年一度,我會見到你,你也會見到我的。
我們將是兩顆果核,不會被種植。
我們停留在房間里,關上門,滅掉燈。
我與你一起流淚,沒有羞愧,也沒有自尊。



聽科隆音樂會


在我們曾經熱切地相愛后,
聽見音符一齊滾落下來,
晚冬里,我們聽見冰塊
墜落于嫩枝之端。

音樂移動時,它們放棄了多少東西。
它們是未食過的食品,未享受過的
舒適,未說過的謊言。
音樂,是我對你的注意力。

而當那音樂再次降臨,
白日的晚些時候,我看見你含著淚。
我看見你把臉側向一邊
為了不讓別人看見。

當男人和女人結合到一起時,
他們得放棄多少東西!鷦鷯們
構筑它們想象交織和琴弦終止
的巢穴,動物們

每一年放棄它們所有的財富
男人與女人留下的是什么?
比鷦鷯更辛苦地工作,他們得
放棄他們對完美的渴望。

那內心的不是由本能構筑而成的巢穴
永遠也不會很圓。
每只鳥都得進入
那由其他不完美的鳥所構筑成的巢穴。


董繼平 譯




朝南陽臺 2015-08-23 08:4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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