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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羊城晚報社、廣州市荔灣區委宣傳部共同主辦的“2015花地文學榜”昨日在廣州揭曉,文學批評家李敬澤憑借《致理想讀者》獲得年度文學批評金獎。 《致理想讀者》精選了李敬澤近年來最新的重要批評文章和訪談,囊括了新世紀以來重要的文學話題。李敬澤在獲獎感言中說,“批評有其獨立的價值和意義,它在理智與情感之間、理性與感性之間探索和擴展我們對自己的認識、對人性的認識、對我們的世界的認識。我和作家有廣泛密切的聯系,恰好我又寫了一本書,叫做《致理想讀者》。于是,我就是那個站在作家和讀者中間的人。我很愿意站在這樣一個位置上。” 此外,王躍文、畢飛宇、沈葦、筱敏、笛安分別獲得2015花地文學榜年度長篇小說金獎、年度短篇小說金獎、年度詩歌金獎、年度散文金獎、年度青春文學金獎。(北京青年報) 李敬澤/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2 《紅樓夢》:影響之有無(節選) 古典說部的大特點就是悲感。《三國演義》、《水滸》到最后,萬木飄零,英雄凋盡,古今多少事,盡付笑談中。《金瓶梅》到最后更是數尸體,世界無可救藥地崩壞塌陷。 這并非“悲劇”,而是悲感——我是說這并非西方式的悲劇,我們對人生與世界的關切是并非是一個人與社會的、超驗的命運的對抗,而是一個人面對自然節律,此生之有涯,宇宙之無盡,所生的虛妄無力之感。 《紅樓夢》里,“封建勢力”的代表賈政,與賈寶玉之間的沖突,若放在后世,比如寫《家》、《春》、《秋》乃至《雷雨》時,那一定會真的弄出西方式的悲劇來,但其實在這書中并無悲劇,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恩義情誼仍在,到八十回末,賈政幾乎就是一個隱藏著慈愛的舊式中國父親——無他,曲盡人情而已。 對于《紅樓夢》來說,要害不在于此,不在于誰和誰的斗爭,而在于一種浩大的虛無之悲,它和其他說部有一個確切的分別:在《三國》、《水滸》、《金瓶梅》中,人物對這人世之悲并無自覺,他們是草木而不知自身將要凋零,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虛無感屬于作者和讀者,但在《紅樓夢》中,這份悲卻在人物的內在意識中牢牢地扎下根去——成為自我傾訴和傾聽,成為彌漫性的世界觀,成為一種生命意識。 這一份悲,在中國傳統中源遠流長: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樹猶如此,情何以堪!意識到眼前的一切是境花水月,如電如露如夢幻泡影,悲涼,悲之所以是涼,是因為秋天來了,冬天也要來了——那么春天還會遠嗎?但對中國人來說,這不過是浪漫主義的囈語,春天來時盛開的已不是此身此世。曹雪芹呼應著一個偉大的傳統,被無數詩人、無數心靈纖細的中國人反復體會的境界。 但曹雪芹的偉大創造是,他的無比悲涼就在無比熱鬧之中,他使悲涼成為貫徹小說的基本動力而不是曲終人散的一聲嘆息。他是如此地深于、明于人情和欲望,他癡纏于愛欲,但是,他為中國的敘事文學引入了感受生命的新向度:死,愛欲中的死。《金瓶》、《三國》、《水滸》,其中人誰是知死的呢?皆不知死,皆在興致勃勃地活著,直到時間的鐮刀收割,空留后人嘆息。 ——不到中年,不知寶玉之好。這個少年所含蘊的巨大悲感,在中國文化史上的意義或許只有哈姆雷特之問在西方文化中的意義可堪比擬。他們都提出了所在文化中生命的根本問題,哈姆萊特所困的是個人的選擇,賈寶玉所困的是:這一切、這此時,這此生、此身究竟有何意義? 由此,我們可以理解《紅樓夢》為什么對現代以來的中國文學甚少實際的影響:賈寶玉作為一個小說主人公實際上是不能成立的,他不動,或者說他的不動就是他的動——哈姆萊特的力量也在于猶豫不動,但賈寶玉的不動更為徹底。 我一向認為,《紅樓夢》是一部現代主義的小說,賈寶玉的不動堪比加繆的《局外人》,但賈寶玉與局外人不同的是,他于一切有情,沒有哪一部小說對此在的世界如此貪戀但又如此徹底地舍棄,這是無限的實,亦是無限的虛。 正在此際,可以看出我們和《紅樓夢》之間的隔膜,我們可以無限的實,但我們卻不知何為無限的虛。
致理想讀者
鳳凰讀書 2015-08-23 08:4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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