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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郎遙遠

來源|天涯博客

前兩天，李克強總理去東北“督陣”經濟提速，扔下一句狠話：“你們的數據的確讓我感到‘揪心’啊!”他形象比喻，東北位于中國雄雞版圖的頭部，“你們可不能‘打蔫’啊！”

2014年，東北遼寧、吉林、黑龍江三省的經濟增速分別是5.8%、6.5%、5.6%，位列全國后五位，滑出經濟合理區間。遼寧省從原來躋身全國前十，一下子跌到末座。今年一季度，這三個省多項經濟指標繼續走低，經濟下行壓力進一步增大，要完成今年經濟任務都很夠嗆，李克強總理急了。

東北三省經濟增速，近年下降了近一倍。我們有必要冷靜觀察和判斷東北經濟數據的現象、本質和根源，才能再振東北虎雄風。

一、東北經濟下滑，一方面是經濟緊縮，另一方面是統計數據更加真實。

遼寧省長李希在省政府工作報告里，做了深刻反思。他指出遼寧經濟滑坡，一是受宏觀經濟大環境影響，經濟發展進入“三期疊加”階段，經濟減速換擋的特征更加明顯，遼寧資源型產業和重化工業比重較高，在當前化解過剩產能的背景下，經濟增速必受影響。二是經濟增速回落，表面上看是外部需求不足、投資拉動減弱所致，實質上則是老工業基地尚未根本解決的一些體制性、結構性矛盾的集中爆發，是長期積累的產業結構、經濟結構問題的集中顯現。三是盡管經濟困難，我們依然加大對企業減免稅費和擴大“營改增”的政策力度，減免企業稅費達170億元，相應減少了財稅收入。四是我們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對經濟數據弄虛作假問題加大糾正力度，規范涉土稅收等收入，使經濟數據更加真實。不再按照長官意志任意捏造。

李希是上海副書記調任遼寧省長的，他把上海務實的工作作風帶到了遼寧。他的前任、以及東北三省的其他省長，是否曾經喜歡、習慣或默認統計部門數據造假？

改革開放后不管哪個省的農業產量，從數據上都比文革時期減產了，以前放衛星畝產萬斤，水稻上可以站人，那是荒謬和欺騙。李希之前的遼寧經濟，增速一度曾高達26%，有沒有大躍進、放衛星？黑龍江吉林經濟數據有沒有放衛星？

二、東北三省前幾年經濟飛躍，大部分是土地財政、地產拉動。

土地財政、地產泡沫現象，不僅僅是東北地區，全國都一樣。但東北地大物博，尤其是遼寧的情況更嚴重。各城市政府受土地財政驅動，拼命賣地，其釋放體量令人膛目結舌。

一方面，東北當地政府急于在形象上有作為，直接導致商業地產的“大躍進”。以沈陽為例，短短數年間，國內外商業地產巨頭悉數到位、數十個綜合體正在營建、上百座高樓拔地而起、國內外知名品牌一一落地。商業地產過熱、過量、過剩，這不是預警，而是現實。許多大型商場受經濟緊縮、電子商務影響，度日如年，不少店鋪關門大吉，餐飲業風光不再。東北許多城市，商業體量空置率將達到40-50%，可能成為這些大牌開發商的麥城。前任領導的經濟大躍進，由后任領導來擦屁股，來付代價。

另一方面，東北地產經濟大躍進，不僅在城市商業，更可怕是在工業經濟領域。東北許多領導去長三角考察，看到專業市場、工業園區蓬勃發展，回來依樣畫葫蘆。學習取經固然應該，但不應該投機取巧。前幾年，遼寧省政府大張旗鼓提出“工業地產”發展戰略，前任省長強調，全省要大規模、大力度推進工業地產工作。遼寧首次大規模工業地產招標會開幕當天，全省共簽約79個工業地產招商項目。遼寧省政府還要求，沈陽、大連各有15平方公里以上工業地產項目開工建設，其他城市有10平方公里以上的工業地產項目開工建設，各縣（市）、區（具備條件的）、園區有1平方公里的工業地產項目開工建設。

什么是工業地產？以工業園區概念拿地的地產項目。表面上與工業有關，其實是地產，不是從工業經濟中可持續獲益，而是千方百計從土地增值中獲取暴利。結果是什么？遼寧各地政府賣出大片大片的工業用地，但許多工業地產一直荒廢，不少城市經濟開發區、工業園區一直開而不發。習李新政后，地產形勢持續低迷，遼寧工業地產雪上加霜，也就必然了。

工業園區是殼，產業集聚才是魂。東北三省打造成工業園區，其實應該是培育產業集群，而不是劃出一片地，粗放開發。前任領導們挖空心思大手筆賣地，當年經濟增速看上去很快，領導們一個個都升官了。但是，留給現任政府，留給東北人民的，是政績縱欲的經濟嚴重腎虧，后遺癥很多很重，治愈代價很大。

三、東北三省各有發展戰略，中央政府不要強加干涉，強壓任務。

前幾年東北三省為什么會發展成虛胖的經濟巨人，一旦退燒就瘦的不成人樣？原因就在于胡溫領導的中央政府，提出“保八保九”的政治任務，強加給地方政府，迫使地方政府GDP掛帥，甚至造假和瞎干。

我認真閱讀了遼寧李希省長、吉林蔣超良省長、黑龍江省長陸昊的《2015政府工作報告》，他們根據各自省情，針對支柱產業和新興產業，提出發展對策。尤其是遼寧李希省長的報告，契合經濟發展的客觀規律，提出了結合遼寧實際的許多新理念、新戰略、新舉措。

在當下中國，經濟發展再也不能光追求經濟數據，要在調整結構、轉型升級中有條不紊發展，努力加快經濟增速，不要拼命趕經濟數據的任務，轉型升級有時需要退一步進兩步，中央政府不能再逼迫下軍令狀。下軍令狀的結果，一是容易欺上瞞下，違背科學，搞大躍進，二是舊病復發，數據造假，吹經濟氣球。

李克強總理說：“沒有一定的速度支撐，靠什么保障就業？靠什么改善民生？”這話是對的，但我們應該看到，靠土地財產、靠經濟泡沫，也一樣難以保障就業、改善民生，相反會更加腎虧，更加虛脫。如果中國各地經濟成就，大部分依然在房地產、高速公路、礦產私有開發等消耗自然資源的低端項目，財富難免依然高度集中在特權階層手上，貧富差距將會進一步拉大，社會矛盾會進一步加劇。紙糊的經濟魔幻天堂，一戳即破。

四、中國經濟升級版需要智慧和汗水，也需要定力。

中國經濟不能瞎干，不能干瞎。發展經濟要熱情，更要理性精神和專業智慧。不要因為民生，而逼迫增速，不要因為任務，而手忙腳亂。

東北三省官僚主義嚴重，離陽光服務型政府還有較大距離。招商引資時，滿口答應各種優惠政策，外地企業入駐后，十有八九不兌現，政府誠信成問題。即便對當地企業，兌現政策一拖再拖，克扣政策，層層拔毛，留給企業一丁點。領導個人意志凸現，一任領導換一套做法，產業、項目支持政策可持續性差。加上傳統農業大省一直不愁溫飽、建國老工業基地，導致工商文明不發達，百姓創新創業意識不強，寧可化十萬托人進大型國企，也不愿拿這十萬創業。

我寫這篇文章不是為東北振興提點子，三省政府工作報告點子多多，而是提兩條：一是中央政府不要再強壓任務，東北是一個容易激動的地方，一壓GDP數據會竄到15%，但苦的還是民生；發展要遵循規律，李總理從東北上來，半個東北人，有感情，也一樣急不得，二是思想解放，打開心門，鳥的翅膀是在摔下時候張開的，東北人不要習慣躺坑上！

我贊賞遼寧省長李希的觀點：我們要淡化“速度情結”，不可能也不必要再追求發展的高速度，但我們必須強化“質量關切”，用過去拼速度的那股勁兒來追求高質量。我們既大力支持科技和產業“高大上”的革命性創新，也熱情歡迎產品、商業模式上層出不窮的“微創新”。

東北三省是中國公雞的雞冠。黎明到了，公雞自然打鳴，半夜雞叫萬萬不可。

天涯觀察 2015-08-23 08:48: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