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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與人類物質生活關系最密切的發明,夏天熱帶的人會說冷氣機、冬季寒帶的人會說暖氣機,在沒有家傭的地方,家庭主婦也許會說洗衣機、洗碗機……,汽車、電視、電話等當然亦有人列為最偉大發明;不過,上述種種,俱不可一日無此君的重要性,與文明人有不可分割關系的,是水廁(Water Closet,WC)!“廁所學者”說水廁的發明令人類“終于進入文明世界”。 古代“便便”業 伊家文在《古代中國札記》的《廁所與便器》一章說廁所的廁字從廠從側,因此可解釋為“設于房子旁邊的側屋”,在沒有水廁甚至馬桶尚未流行的上古時期,我國先賢已知道解決大小便的地方要設于屋外才符合衛生。 臺灣民俗學家莊伯和的《廁所曼陀羅》,其《中世紀歐洲的“便便”業》一節,記巴黎街頭的流動廁所:“好像今天的流動廁所,但主體是個活生生的人……,他披掛大大的斗篷,身旁左右各放一桶……”任何人有三急時趨前,“他馬上張開斗篷圍住客人,小便用右邊的桶,大便用左邊的桶。”又說:“一七三○年路易十五世時代,有人獨創折式廁所,他手持錫制馬桶及足夠把正在方便的客人包住的大布,巡行街頭。”用家每次付二蘇(sou,最低單位的錢幣,大概和便士差不多),容器滿時“廁主”便把之傾倒入塞納河! 在英國倫敦和愛登堡等大城市均有地下放“馬桶”身披大衣的人,在街頭招徠排泄大小便的生意,類似的營生在歐洲各國亦生意興隆。 單干戶式的流動“便便”業,既屬厭惡性行業,有礙觀瞻而且污染大氣,到了一八七二年,法國政府要求私人公司興建和經營收費公廁,專利期二十年,公司所得與政府平分。“便便”業顧名思義應是指大小兩便,此名取得甚佳,且與英美的“童言”P(Poop)P(Pee)音義相近! 我國的“路廁”,伊家文書引明末清初佚名小說《掘新坑慳鬼成財主》,記穆太公入城,見道旁有“糞坑”,遂動腦筋做“廁所生意”,除“每一個坑都砌起小墻隔斷,墻土又粉起來,忙到城中親戚人家,討了無數詩畫斗方貼在這糞屋壁上”。新廁景致佳又有“草紙”供應,“連那女流也來上糞坑,穆太公便又蓋了一間女廁所”。結果客似云來,穆太公忙得吃飯的時候都沒有。糞便是有機肥料,“每担是價銀一錢,更有挑柴、運米、担油來兌換的”。穆太公的廁所有個不倫不類的名堂:“齒爵堂”,惟裝修美輪美奐、服務周到。 利用人、畜的糞便為肥田料,在我國是古已有之,糞便這類有機肥,不但提供農作物需要的養分,而且會使土質變疏,易于耕作,這是化學肥不能及的。不過,歐洲人用為農業施肥的主要是畜牲的排泄物,對人類的不大重視,因為想起糧食由吸收臭不可擋、污穢難以入目的糞便的養分成長,大多數人食不下咽,對畜牲的則有眼不見為凈的心理因素,仍勉強可以接受。 歐洲人不重視人糞排泄物的經濟價值,在未有化糞公共設施之前,人們對無用的便溺當廢物般倒在街上,不但令整個城市臭氣沖天,亦是導致中古世紀(公元五百至一千五百年)歐洲傳染性流行疫癥“此起彼伏”重要原因,發生于一三四八至一三五○年間,死掉歐洲約三分之一人口的黑死病,與時人不知個人衛生為何物滿街都是排泄物有直接關系。 古時廁所“上有井,下有溜池”。溜池是廁下極深(約六七尺)之坑坎,“下望黝然,深可沒頂”,如廁者陷其中生存機率甚微。 發起第二次十字軍東征名留史冊的神圣羅馬帝國皇帝腓特烈一世(一一二三年至一一九○年),一一八三年因多名王子和將領“跌落屎坑”而“國力大弱”,時八名驍勇善戰的皇子和一批將軍在城堡的議事堂開會,大概爭辯劇烈,有人捶胸頓足,木板承受不起“重擊”而斷折,他們齊齊如溜滑板般跌落設于城堡下的化糞池,全部溺斃! 水廁的發明 伊麗莎白一世有教子約翰爵士,思想開通,為了討好教母,約翰設計了世上第一個水廁,要把它奉獻給女王。 整項設計是在屋頂建一蓄水池(可養魚,以示水源清潔),用人工注滿水,有水管通往設于坐廁上的水廂,要除廁中污物時,激活水箱上的手掣,水流把污物沖至位于地底的化糞池。可是,時人并不欣賞,伊麗莎白一世亦不領情,甚至認為約翰的設計“侵犯私隱”、“不正經”,后來他又鼓如簧之舌,終于說服伊麗莎白一世答應他為她在烈治文宮建水廁,但她很少使用,重要的是水管直接通往化糞池,把惡臭引入,聞之惡心,以至廢棄。 霍加思版畫:倫敦街頭當街傾到糞便的場景 古代廁所惡臭,如廁者怎樣辟臭?以棗塞鼻,可減如廁者聞惡臭之味,但卻無法阻止惡臭在廁中擴散,皇胄貴族富裕人家如廁,便要更衣。另外在廁中“置早煎粉、沉香汁”等,歐洲人則以香水、花瓣及橙皮置諸廁所以及通往廁所的走廊,而在糞便當街潑倒的年代,人們多在衣袋放上一把干玫瑰花瓣或在帽上插香花,藉花香逐“夜香”――西人襟頭及西婦帽上插花之俗由此而來。 廁所是炫耀性消費的極致;西洋人有金雕玉砌的坐廁,英王詹姆士二世的坐廁如鑲金的保險箱,出門作客由仆人攜之隨行,以顯廁主身份不凡。巴黎凡爾賽宮有封密式廁所二百七十四間,惟被召入宮的達官貴婦大多攜帶私廁。“有趣”的是有“太陽王”之稱的法王路易十四于如廁時接見外國使節,時人說路易十四視坐廁如王座,有如沙發,上廁時他翹起二郎腿,手持書籍,真不簡單。 大解后如何“善后”?國情不同,方法有別,國人以紙拭穢,顯然早于歐人,料此與我國發明造紙法有關;歐洲人何時用紙“凈身”,最先記載見于一七一八年,美國則遲至一八五七年才有正式的廁紙。《瓷神》指維多利亞女王(一八一九至一九○一年,一八三七至一九○一年在位)婚后才從王夫德國人阿爾拔王子身上“發現”廁紙,他們于一八四○年結婚,可以想見此前英人極少用紙上廁。多為貴介子弟入讀的劍橋大學,用廁紙則似甚普遍。一八四三年維多利亞女王訪問劍大,在劍河畔散步,見水面飄著不少紙張,顯然是學生們如廁后把拭穢紙張丟入劍河,長居深宮的女王怪而問陪同的三一書院院長韋威爾博士此為何紙?博士笑說:“這是不準在河里游泳的通知書!” 特殊人員難行“方便” 現代航天員的方便已很方便,但四十多年前的一九六一年,美國第一位成功進入太空的機師(當時未稱航天員)Alan Shepard則因小便而幾乎誤了大事,本來一切準備就緒,可是升空前天氣惡化,延遲了四小時,結果是Shepard“尿急”,怎么辦?他向指揮塔請示,指揮官批示他就“地”解決,即在宇宙飛行服里小便。這項決定考慮了所有的因素,第一、脫下宇宙飛行服雖然只須數分鐘,但穿上時必須加上數之不清的探測身體變化的儀器,須兩小時,因此“時間不許可”;第二、在宇宙飛行服內尿尿,尿的熱度會使保持宇宙飛行服清爽的設備失效,但當局認為這個風險可以一冒,尚幸尿熱很快發散。不過,“航天員”在太空倉內“團團轉”,尿液流轉全身,Shepard担心會弄濕附于體上的電線,導致漏電,結果尿液止于沒有電線的背部,避免了一場可能悲劇。 稍后的“太陽神”征空計劃,就航天員的方便問題,有關當局做了二項決定,其一是升空前不食有纖維質的食物;其二是在宇宙飛行服內附一“便糞承器”;至于尿尿,則可由套附有膠瓶的膠管解決――這與戰機上的設計相近。 軍隊如何處理士兵們的排泄物,是個老大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是古時候至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前的事,之后是糧草未動、先建廁所了。英國國防部制訂的“行軍廁所手冊”,內容主要是軍廁必須設于溪流之上,若在干地,必須每天撒硫磺、硫酸鹽和氯化物,以杜絕蚊蟲烏蠅孳生,并殺菌防范傳染病。 在戰場上,通常在戰壕之旁另辟分支,作為干廁,即使廁溝較戰壕稍深,遇天雨排泄物會溢滿而流至士兵藏身的壕溝,不難想像,如戰況膠著,士兵須長期死守戰壕,衛生條件必定極端可怖。當然有戰場指揮官下令用改良水火罐之類的器皿當馬桶,惟貯存大量糞便得另挖溝渠,而且必須有防彈設備,以防被敵軍炮彈擊中穢物四濺污染全軍! 談及有人專司揩抹私處,記起與友人閑聊時曾“討論”相撲大力士如何大解的問題,一致認為必有小廝為他們“善后”,因為相撲士的軀體有如一塊巨大長方形的“東坡肉”,手短難及“后門”,無法自己清理“門戶”;哪知不然,日本記者所寫那本《廁所大不同》,說他小時候亦有此問:“橫岡(頂級力士)大便完是否要由隨從替他擦屁股?”因為他們太肥了,“自己的手夠不到嘛”。記者訪問相撲營才了解“大力士天天鍛煉,身體比一般人還柔軟,哪有可能夠不到屁股”。即相撲手方便后可以自行“凈身”。不過,大力士終日訓練,“撻來撻去”,經常弄傷膝蓋,蹲起來傷口便很易裂開,關節本來有毛病的下蹲時更會因為膝蓋負載過重而痛苦難耐,因此多用坐廁,但常有“坐垮馬桶”的事。不過,如今日本“廁學倡明”,料已有相撲士專用坐廁及洗肛器了。 摘自林行止《說來話兒長》
黃永玉 繪
巴黎街頭的“便便”業者
鳳凰讀書 2015-08-23 08: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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