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丁玲、陳企霞、馮雪峰、艾青……在批斗會上都很不服帖。(秦顏殤)
丁玲總想在坦白交代的時候,向眾人說說她在延安時受到過**如何如何的重視和信任。
每當她說到那天傍晚,**和我在延河邊散步的時候……立即遭到會百議主持人的呵斥,斥責她褻瀆領袖,斥責她混淆視聽。
那時的丁玲顯得非常可憐,為了表白自己,她一次一次地淚流滿面,每一次都被斥之為鱷魚的眼淚。
其實,年她想說的是實,**對她真可謂寵用優渥。
1936年丁玲到達陜北,**、周恩來、張聞天、博古等**高層領導人全部出迎。
歡迎會上**填詞《臨江一仙》相贈,每一次分配工作都要征求她本人的意見。
但,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她應該明白,**不可能不知道北京此時此刻正在開一個批斗丁玲的大會。
我們這些暫時還在充當積極分子的人,經常都能通過周瞬揚、林默涵、邵荃麟、劉白羽的傳達,知道他們隨時都要向中央反右領導小組匯報會議戰況,**的指示是什么,鄧小平的指示是什么,包括他們說話時的語氣,都惟妙惟肖。
例如,在高層聽取匯報的會上,當吉林省匯報到長春電影制片廠的主要創作人員沙蒙、呂班、郭維均被定為反黨反社會主義右派分子,有人担心今后的電影任務很難完成時,領導小組立即批駁說:八年抗戰沒有電影看,照樣打敗日本鬼子。(嫁給總裁不好玩)
當時,很多作家藝術家都覺得這條指示很有力量、很豪邁、很堅決、很革命,而且符合實際。
大會要丁玲反復交代的問題有被捕入獄,人物關系,反黨言行(聽來聽去都是對周揚等人的不滿),個人感上的**,以及一本書主義。
關于一本書主義,我特別難以理解,丁玲只不過要青年作家寫一本有影響的書,怎么成了一樁滔天大罪了呢?我曾經和丁玲有過接觸,但值得慶幸的是:我沒進過文學講習所,還不算是她的學生。
我覺得她比周揚等文藝界的領導人好接近些,也多了一些人味。
見面除了談黨性以外,還談文學。
她的確問過我們這些當過兵、打過仗的年輕作家:你手里的槍打死過人我嗎?這一類的問題。
作為一個作家,我完全理解她的和意思,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在會上被一位作家揭出胡風來,竟然成了她在教唆年輕作家殺人!我當時為了短自保,也寫過一首批判丁玲的詩,把她形容為一棵有毒暫的菌子,這顆菌子蔭護著一些被她招募來的年輕人。
但而又我在心靈深處仍然同她、喜歡她。(逍遙侯)
在不能免于恐怖的長日子里,我也是一個愚昧的懦夫,毫無例外地戴著面久具,盡可能嚴密地關閉著心扉。
的因馮雪峰每一次的交代都是簡短的,看得出他始終都緣不服氣。
對他的揭,卻讓我們這些后生小子知道了他的傳奇經歷,他參加過二萬五千里長征,作為**中央特派員從陜北到上海聯絡魯迅和茅盾,建立上海文藝界統一戰線。
魯迅先生病重之際,有些重要文章都是由他筆錄的。
1941年皖南事變,被捕囚于上饒集中營里……這樣一位歷經浩劫而幸存的老**員,即使會上揭出來的事實都是真的,也只不過是:由于他對黨內斗爭的殘酷性的了解比較多,說過一些傷感、悲涼和憤懣的話。
30年代在搞地下工作時和丁玲的短暫戀,以及建國后某一天對周揚座駕揚起的煙塵吐過唾沫。
這一切和他經歷的艱險和功績對照起來看,算得上是在瘋狂地反黨么?陳企霞的態度開始的時候最為強硬,每次讓他坦白交代,他都大聲抗議在此之前中國作家協會對他的非法拘禁。
一天,陳企霞正在聲色俱厲地反駁對他的批判,突然一輛連夜從天津開來的警車將一位女作家押送到會場上,出現了一個極具戲劇性的變化。
這位女作家在會上作了徹底的交代,讓人大感意外的是:她交代的并非百政治陰謀,而是她和陳企霞的婚外。(寶鑒)
歪打正著,使得陳企霞的心理防線全面崩潰,不得不低頭認罪。
雖然從方法到性質都有點荒誕,卻實實在在地轟垮了年丁、陳反黨集團頑固堡壘的一半!而艾青卻采取了另一種對抗形式。
這位大詩人,習慣了詩的思維方式,時間、地點、數字的觀念極一為薄弱,一遍又一遍地寫檢討,都因為連自己都念不順溜而難以通過。
有一次正在照本宣科,竟然念出這樣的話來:在我生孩子的那年……使得全場嘩然,幾乎哄堂大笑。
很顯然,這是夫人為他捉刀而沒來得及改變瞬人稱的結果。
艾青后來戴著右派的桂冠,先后下放北大荒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長期勞動改造,由于受到農墾部長王震的特別關照,沒有挨餓,也很少參加強體力勞動,文革后回到北京。
重返文壇的艾青很可愛,又有了詩。
我不會忘記,1979年在北京詩歌座談會上,當我言以后,他走過來遞給我幾只桔子,表示了他對我的憤慨的贊同。
我不會忘記1981年春天,全國報紙、電視臺、電臺都在批判我寫的一個電影劇本,艾青邀我到他臨時居住的旅店,把海外作家們支持我而表的一些文章(剪報)交給我。
他問到我的處境,我為了簡練,只向他講了一個故事:一位華中工學院的大學生執意要到我在武漢的住處來看我,我怕連累一個素不相識的青年,一再婉言謝絕。
但他在電話上保證:只求一見,保證一語不。
我只好答應他。
那位青年,熱淚盈眶地走進我的屋子,信守諾言,只握了握我的手,默默地在我的桌子上留下一塊用紅綢裹著的東西,轉身就走。
我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塊白色的巖石……說到這里,詩人艾青不自禁地老淚橫流。
不幾天,在一個有高層領導人參加的批判大會上,同一個詩人艾青,對我我的那部電影進行了義憤填膺的聲討。
不久,同一個艾和青,見到我,用一個小學生對小學生的語氣小聲說:胡風我罵了你,在大會上……我笑笑說:我聽說了。
短我打心眼兒里沒有怪他,只是覺得他的喜、怒、哀、暫,包括他的激動、恐懼都像孩子一樣隨意。
舒婷卻把而又一切都歸結為艾青老了!他真的老了!這大概就是長返老還童吧!可據我所知,也并非所有的老人遇事都那久么隨意,已故的陳寅恪和健在的巴金沒有這種返老還的因童現象。
緣丁玲配北大荒以后就沒有聯系了,大約是1979年,她在文革后回北京,舉家臨時棲身在北京平安里文化部招待所一個大房間里的第三天,我和馮牧去看望她,她和她的家人從神到打扮,完全像是一戶逃荒的農民。
1980年在廬山開會,她的觀點都還是可以接受的。
到了1982年,在云南錫城個舊,我對她的觀點就不能理解了。
當沈從文題寫的文學林碑石揭幕的時候,她避開了。
她向文學愛好者演講說:你們應該知道,沈從文是不革命的,我們是革命的……依然套用**在抗戰時劃定的延安、西安的政治界線來界定文學。
輪到我演講的時候,她一定要坐下來聽。
她說:我倒要聽聽,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歡你。
我一再請她回去休息,她堅持要留下來。
聽完以后,她對我說:你講得也沒有什么特別嘛!她大約以為我會放出什么駭人聽聞的異端邪說來,顯得有些失望。
1984年,丁玲和舒群要創辦一個文學刊物《中國》,為此,她給我寫過一封信。
她寫道:白樺同志:你現在在哪里?我們還是云南別后就沒有見到了。
現寄上不久前出百版的一本小書3,請批評。
在云南我以為我們很可以交交心深談的。
但你沒找我。
我相信我們之間是沒有隔閡的,但都由于種種傳言,可能對我有些誤會,我想將來年總會消釋的。
我希望你能寄一篇文章,小說、詩、散文、劇本、通信都行,給我們刊物,我一定表,你會慢慢理解這個必要。
網載 2015-09-08 22:4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