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史 術士依托鬼神的數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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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術的來源和特點

《漢書·藝文志》以為數術來自“明堂、羲和、史卜之職”,著作分為

六類,即天文、歷譜、五行、蓍龜、雜占、形法。“天文”一類,既包括日、

月、五星、二十八宿等星象的分布和運行,屬于天文學的范圍;又包括云氣

的觀察,帶有氣象學的性質,更包括“星氣之占”,就具有占星術的性質。

“歷譜”一類既包括歷法的制訂和頒布,又包括君王世系和年譜,帶有歷史

記載的性質。“五行”一類既包括陰陽五行學說的發展。又包括四季十二月

二十四節氣的時令安排,關系人民的生產和生活。“蓍龜”就是指籃占和龜

卜,是古代流行的迷信,用以判斷行事吉兇的。戰國時代除了筮占和龜卜以

外,也還有使用“式盤”來占驗的。“雜占”一類,包括“占夢”、厭劾妖

祥”(驅鬼除邪)、“祝禱祈禳。“形法”一類,包括相地形、相宅墓、相

人、相刀劍、相馬以及相六畜等。

戰國是連年戰爭的時代,有不少依托鬼神的數術被用于雙方戰斗之中。

這反映了當時執政者思想落后的一面。

星氣之占和望氣之術

戰國時代各國君主常常以占卜決定發動戰爭,也常以星象和氣象的變化

預測勝負。《韓非子·飾邪篇》曾有大段文章,批評這些君主迷信這種“星

氣之占”是“愚莫大焉”。他列舉當時多次戰爭的結果,指出依靠“龜策鬼

神不足舉勝”,按據星的“左右背鄉(向)不足以專戰”。他說:“初時者,

魏數年東鄉(向)攻盡陶、衛,數年西鄉(向)以失其國,此非豐隆、五行、

太一、王相、攝提、六神、五括、天河、殷搶、歲星數年在西也,又非無缺、

弧逆、刑星、熒惑、奎臺數年在東也。”因為當時占星家以為豐隆等星為吉

星,天缺等星為兇星,從其所在位置的移動可以據此判斷戰爭的那方面勝負。

馬王堆帛書《五星占》和《天文氣象占》中,就有不少內容是占用兵的。《五

星占》提到太白(金星)最多,其次是熒惑(火星)。因為他們認為金星和

火星都是主兵的兇星。當時史官兼掌星氣之占,因而常注意彗星出現以及金

星、火星逆行,作為“天象災異”的記錄(參見第十一章第二節)。

當時兵家也很重視這種所謂“天象災異”,而且講究“望氣”之術。《六

韜·王翼篇》主張將帥必須有股肱羽翼七十二人,其中“天文三人主司星歷,

候風氣,推時日,考符驗,校災異,知人心去就之機”。《六韜·兵征篇》

指出:“凡攻城圍邑,城之氣色如死灰,城可屠;城之氣出而北,城可克;

城之氣出而西,城必降。城之氣出而南,城不可拔;城之氣出而東,城不可

攻;城之氣出而復入,城主逃北;城之氣出而覆我軍之上,軍必病;城之氣

出高而無所止,用日長久。凡攻城圍邑,過旬不雷不雨,必亟去之,城必有

大輔。此所以知可攻而攻,不可攻而止。”這是很具體地說明“攻城圍邑”

的“望氣”之術。馬王堆帛書《天文氣象雜占》講到某種云“在師上,歸”,

某種云“在城上,不拔”,也是相同的“望氣”之術。

后期墨家講究守城的戰術的著作中,有《迎敵祠篇》,講到守城迎戰敵

人之前,當靈巫祈禱而用牲主祭四方之神以后,就必須 由望氣者“望氣”,

并由巫單獨將“望氣之情”報告太守。據說:“凡望氣,有大將氣,有小將

氣,有往氣,有來氣,有敗氣,能得明此者,可知成敗吉兇。”《墨子·號

令篇》又說:“望氣者舍必近太守,巫舍必近公社,必敬神之。巫、祝、史

與望氣者必以善言告民,以請(情)上報守,守獨其請(情)而已。巫與望

氣妄為不善言,驚恐民,斷弗赦。”所謂“斷弗赦”是說要定罪不赦。據此

可知,當時對“望氣”非常重視,望氣者以及巫、祝、史都必須以“善言”

告民,望氣者必須把望氣所得實情保密而獨自報告太守知道,如果泄密而告

訴人民,就要定罪不赦。

聽音預測之術

《周禮·春官》載太師之職,“大師,執同律以聽軍聲而詔吉兇。” 鄭

玄《注》引《兵書》曰:“王者行師出軍之日,……大師吹律合音,商則戰

勝,軍士強;角則軍擾多變,失士心;宮則軍和,士卒同心;徵則將急數怒,

軍士勞;羽則兵弱少威。”《兵書》,據孔穎達《正義》是武王出兵之書,

當出于后人所偽托。相傳周武王伐紂就曾“吹律聽聲”。《史記·律書》說:

“王者制事立法,物度軌則,壹稟于六律,六律為萬事根本焉,其于兵械尤

所重,故云望敵知吉兇,聞聲效勝負,百王不易之道也。武王伐紂,吹律聽

聲,推孟春以至于季冬,殺氣相并而音尚宮。同聲相從,物之自然,何足怪

哉?”所說“望敵知吉兇”是指“望氣”之術,所說“聞聲效勝負”是指“聽

音”之術,可知“聽音”是和“望氣”相配合的。

《六韜》有《五音篇》專講這個“聽音”預測之術。據說方法是,當天

晴夜半時刻,輕騎前往敵軍營壘的九百步外,持律管當耳靜聽,大呼一聲驚

動敵人,就“有聲應管”,可以辨出五音。同時聽到鼓聲就是“角”,見到

火光就是“徵”,聞得金鐵矛戟之聲就是“商”,聽到人呼嘯之聲就是“羽”,

若寂靜無聲就是“宮”。

式盤(羅盤)的占驗

戰國時代已使用式盤來占驗時日,因而式盤有“天時”之稱。《周禮·春

官》所載太史之職,“大師,抱天時與大(太)師同車”。鄭玄《注》引鄭

司農曰:“大出師則太史抱式以知天時,處吉兇。”現在考古出土的式盤,

年代最早是西漢初年的,一九七七年安徽阜陽雙古堆出土,現藏阜陽博物館,

想必戰國時代的式盤與之大體相同。這種式盤由上下兩盤構成,上盤圓形,

象征天,以北斗星居盤中心,四周環列十二月和二十八宿,稱為天盤。下盤

方形,象征地,由內向外,以天干、地支、二十八宿排列三層,稱為地盤。

天盤中心有軸可以扣置地盤中心穿孔而旋轉。《漢書·藝文志》五行類,著

錄有《羨門式》二十卷和《羨門法式》二十卷,都是托名戰國著名方士羨門

高而講究式盤的占驗的。

龜卜與筮占

龜卜是用燒灼龜甲來看“兆”以斷吉兇,筮占是用竹木棍(策)或蓍草

經過擺布而形成“卦”以斷吉兇,都是從商代開始的,到戰國時代還很流行。

直到戰國晚期相互戰爭,彼此都還要經過占卜。《韓非子·飾邪篇》指出,

趙、燕兩國相戰,都是“鑿龜數策,兆曰大吉”,結果趙勝,“非趙龜神而

燕龜欺也”;接著趙又北伐燕,“兆曰大吉”,結果秦乘機襲趙取得大勝,

“又非秦龜神而趙龜欺也”。

一九八七年湖北荊門縣包山楚墓中出土一批占卜竹簡,記載墓主臨死前

三年(公元前三一八至前三一六年)求問病情和祭禱以及禳除的。從竹簡內

容看來,當時是龜卜和筮占兼用的,而主要用卜。筮占沿用商周以來的“數

字卦”,以“一”、“五”、“六”、“七”、“八”、“九”這樣六個數

字來表示的,所祭禱的神祇,“太”是眾神之首,當即“太一”。其次是司

命、司過、后土等。也還祭祀祖宗及親屬。表示“禳除”的詞是“攻解”、

“攻敘(除)”、“攻奪”,“禳除”的對象都是鬼怪和夭死、戰死、淹死

的冤魂,具有驅邪的巫術性質。

戰斗中“避兵”的巫術

一九六○年湖北荊門車橋戰國墓出土巴蜀式銅戈,“內”部有“兵辟(避)

太歲”的銘文,“援”部有“大”字形的戎裝神像,頭戴插有左右雙羽的武

冠(即鹖冠),芽甲,腰系帶,雙耳珥蛇,雙手各執一龍,右手所執之龍雙

頭,跨下又伏一龍,左足踏月,右足踏日。太歲是神名,指值歲的最高天神,

當即方士所推崇的太一。太一為方士所推崇的上帝,統屬日、月和北斗。漢

武帝于元鼎四年信從方士,“始郊拜太一,朝(早)朝日,夕夕月”(“朝

日”謂早上朝拜太陽,“夕月”謂晚間朝拜月亮),次年代南越,告禱太一,

以畫有太一和日、月、北斗的畫幡稱為靈旗,由太史舉以指向所伐之國。這

和“兵辟太歲戈”上的神像兩足踏日月相合。所謂“兵辟”,是說舉此可以

避免兵器殺傷,具有巫術性質。馬王堆帛書中有一幅帶文字題記的圖,上層

中間所畫太一神像也作“大”字形,跨下也有一黃首青身之龍,左右為雷公、

雨師之像。中層為“禁避百兵”的四個“武弟子”像,下層為黃龍和青龍。

這幅圖畫與上述戈援的神像相似,同樣屬于“避兵”的巫術性質。①

對敵國君主咒詛的巫術

當時宋秦等國流行在天神前咒詛敵國君主的巫術。他們雕刻或鑄造敵國

君主的人像,寫上敵國君主的名字,一面在神前念著咒詛的言詞,一面有人

射擊敵國君主的人像,如同過去彝族流行的風俗,在對敵戰斗前,用草人寫

上敵人名字,一面念咒語,一面射擊草人。

據記載,宋王偃曾鑄造敵國君主之像,安放在所筑的臺上,穿以甲胄,

并用大皮囊盛著血掛在像上,于是在天神像前,一面咒詛,一面加以射擊,

要“彈其鼻”而“射其面”,還要射中盛血的皮囊,使鮮血下流,象征著射

死了敵國君主,因而宋王左右觀看的人,都歡呼:“王之賢過湯、武矣”,

一時室中、堂上、堂下的觀眾都高呼萬歲了,甚至門外庭中也呼應了。這就

是咒詛敵國君主的巫術的精彩表演。

 

① 周世榮《馬王堆漢墓神祇圖帛畫》,《考古》一九九○年第十期。

當秦惠文王更元十二年(公元前三一三年)秦楚初次大戰前,秦王曾使

宗祝在巫咸和大沈厥湫兩個神前,舉行這樣咒詛楚王的祭禮,北宋出土的《詛

楚文》石刻,就是當時宗祝奉命所作,把楚王咒詛得如同商紂一樣的暴虐殘

忍,請天神加以懲罰,從而“克劑楚師”。①

楊寬 戰國史


2022-12-08 19: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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