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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先生的麻煩
盧兄:你好!
我再接著上封信寫下去。談談克林頓這四年的總統生涯。
你在上封信已經看到了,克林頓總統確實在各方面有別于他的前任,你甚至可以說,再向上追溯,
也很難找到象克林頓這樣,在當選之前就暴露出種種毛病,在當選之后又麻煩不斷,以至被小民告進法院,
纏上民事訴訟案的。四年之后,當他再次競選總統的時候,大家都說,克林頓看上去蒼老得多了。
克林頓之所以會被預言,不用多久就要踏進類似“水門”的什么“門”去,我想,這和人們對他
的時代印記的判斷也是有關系的。他不是來自一個作風嚴謹,價值觀念非常穩定的時代。雖然,大多數的
美國人寬容了他的種種弱點,但是,他的弱點并沒有消失。你可以從他身邊的一群白宮顧問中看出點端倪
來。你也許說不出什么準確的東西,可是那一大群年輕而略顯得浮躁的顧問們,總使人有一種放不下心來
的感覺。
在介紹尼克松的時候,你已經知道了,白宮顧問是總統的小小特權,是他可以自己作主安排的小
班底。對于某些人來說,這是事業旅途的一條捷徑,所以一些雄心勃勃,或者說野心勃勃的聰明的年輕人
趨之若鶩。雄心和野心在英語里是一個單詞,這樣的語言安排好象還是很有道理。
他們走向這條路的方法,一般都是助選。就是在總統還不是總統的時候,出謀劃策,拼命設法把
總統給推上去。也就是在尼克松爭取連任的時候,那些在“總統再任委員會”里干的類似角色。當然,助
選本身是競選的正常過程的一部分。但是,這個部分的彈性非常大。你可以是一個為自己和政黨的理想奮
斗的正直的人,也可以是一個滿腦瓜私欲的投機者,或者是介于二者之間。由于這個位置潛在的“高效益”,
所以,心懷鬼胎而來的也不止是一個兩個。
最終,整個競選和此后白宮的風格,總統的個人風格還是決定因素。克林頓在第一任期時的白宮,
給外部的感覺肯定不是作風嚴謹的。這種氛圍就給人一種不可靠的感覺。所以,反對黨發出預言之后,幾
乎是迫不及待地在那里等著克林頓的顧問們,把他給送出什么“門”去。
應該說,他們的盼望并沒有完全落空。對他們來說,克林頓的白宮“捷報”頻傳。現在,當克林
頓又在面臨競選連任的時候,我們扳著指頭數數,真是可以數出一連串的已經被稱之為“門”的白宮疑案。
記得在克林頓上臺不久以后,就冒出一個“旅行門”來。
在白宮有一個旅行辦公室,專門負責總統出訪期間隨行人員的各種旅行安排。這是事務性的非常
繁雜的工作。他們要和大量的商業性機構打交道。過于瑣碎的安排細節使他們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地都自己
去聯系,所以,他們把一些業務就包給一些商業性的服務公司去做。
在我第一次到華盛頓去的時候,看著一幢幢的政府機構辦公大樓,就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他們
可真是養活了多少人啊!我并不是想到大樓里被政府工作養活的工作人員,而是想到,圍繞著這些大樓,
一定還養活了許多商業性的小公司。因此,象白宮旅行室的官員,他們手里掌握的豈止是大量業務,在那
些小公司眼里,這個旅行室根本就是捏著他們的生命線。
在美國,這是極為普遍的現象。因為政府機構是不搞經營的。別說小小的旅行業務,就是發一個
火箭上月亮上去,也不是什么美國政府經營的重點工程。它的全部零件都會向各個私營公司定制,所有的
業務還是都落在私營公司手里。
此類的公私交接點,一直是許多國家感到頭痛的地方,連一些經濟發達國家也同樣不能“免俗”。
日本南韓等都是頻頻爆出這類丑聞的國家。回首看去,在美國倒是確實很少有這一類的問題。在我的印象
中,美國政府機構的浪費問題,遠比它的貪污腐化問題要嚴重得多得多。這肯定不是因為美國更能夠瞞得
住什么丑聞,因為根據這里新聞狀況,如果有問題的話,這里是世界上最瞞不住的國家之一了。
那么,美國人是怎么做到一個甚為廉潔的政府行政機構的呢?記得我在中國的時候,聽到這樣一
種說法,說是這樣的廉潔是靠公務人員的高薪維持的。當時我也是將信將疑。因為想想覺得也有道理,掙
的夠花了,也就不想受賄了。可是,又覺得這種說法并不能解決我的疑問。因為,高薪再高,也無法和意
外橫財的數量級相比。而且,掙薪水是辛辛苦苦,長年累月的事情。一勞永逸的收獲肯定還是非常吸引人
的。要不,怎么還是有那么多的公務員買彩票呢?
來到這里以后,問題的答案是非常簡單的。前面的說法并沒有什么大錯。政府公務人員確實有一
份十分穩定的生活。工資并不是非常高,甚至工資還低于相同類型的私營企業的工作。但是,收入是有保
障的,福利待遇是非常好的。總之,第一,有了這樣一份工作之后,絕對不會因為窮急眼了要去鋌而走險。
第二,大多數的政府機構工作人員,還是很想好好工作,保住這樣一份工作的。
但是,這并不是政府機構基本廉潔的根本原因。根本原因還在于“制約機制”。九九歸一,還是
那只聰明的“收銀機”阻止了伸向錢箱的手。“平衡和制約”的機制,不僅象我們曾經提到過的,監督并且
限制了最高層權力不被濫用,同時也保證了各個層次的權力都不被濫用。規章制度的嚴格,監督的完善和
司法的健全,使得想大吞一口油水的人很難下咽。
回想起來,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就是如果想想我們來到美國以后,被新聞界揭露出來,在
美國政府機構工作人員拿黑錢的重大案件,主要倒是幾樁中央情報局雇員一仆二主,做雙重間諜的案子。
在情報系統,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工作人員倒是相對有機會偶爾游離于制約機制之外的。只要失去監督或
者監督一松,盡管這樣機構的工作人員相對還經過更嚴格的挑選,也接受過更多的“思想教育”,但是,“人
是靠不住的”這樣一個特性還是會很快顯露出來。
我們再回到白宮的旅行辦公室。這樣與政治政黨毫無關系的事務性機構,在白宮換主人的時候,
往往是不動人馬的。不論是哪一黨當政,他們還是做著同樣的工作,為輪番上臺的總統安排旅行事宜,所
以,他們都是白宮的老雇員了。其中甚至有的人在肯尼迪總統的時代就已經開始在這里工作。但是,在克
林頓上臺之后不久,這個辦公室一下子被解雇了包括主任在內的七名雇員。解雇理由是這個辦公室的財務
作業不合規定。
這是比較婉轉的說法,它的潛臺詞有可能是簡單的違反財務制度,也有可能是損害了公眾利益,
因為政府的錢都是民眾的稅金。還有可能是他們以權謀私了。如果真是這樣,這在美國絕對就是“經濟大
案”了。
我前面已經說過了,政府的工作一般來說是相對穩定的。在政府機構工作的人,哪個不想有從此
一個平穩安定的生活。更何況那些工作時間已經很長,有的也一步步升到了主管位置,誰不希望就此工作
到退休,有個完美的工作經歷。因此。對于他們七個人來講,這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
你也許注意到了,這一次可不是由政府行政分支以外的監督機構提出的問題,這是白宮在向自己
的手下人開刀。記得克林頓在競選的時候,曾經許諾過,他上臺以后,美國將擁有最廉潔的政府行政機構。
那么,克林頓是不是為了實現自己的諾言,因而嚴察部下呢?
白宮出了這樣的“經濟大案”,當然馬上就引起了人們廣泛的注意。誰知道,這被解職的七名旅
行辦公室工作人員一連聲地在那里喊冤。他們反過頭來象是要“倒打一耙”,指責克林頓所主持的行政分支,
因濫用權力才把他們免職的。這樣,大家也一下子糊涂了。
事情發生才兩個月,參與解雇七名旅行室雇員的白宮顧問,也是克林頓童年好友的弗斯特,突然
在白宮開搶自殺。盡管從他的遺言和種種跡象看,都顯示他是因為承受不了緊張和壓力,厭倦生活而棄世
的。可是,就算弗斯特的死因確是如白宮所宣布的那樣,他至少是死得也太不是時候了。他死在這個節骨
眼上,能讓人不起疑嗎?膽小的猜測弗斯特是因為參與某個陰謀“畏罪自殺”,膽大的干脆懷疑他是讓白宮
給“干掉了”。頓時亂作一團。
白宮顧問弗斯特的死,給本來就很有爭議的白宮旅行辦公室解雇事件,罩上了一層幾乎是凄凄慘
慘的疑云。盡管當時有關那些旅行室雇員的行為調查還沒有得出結論,大家已經傾向于從“白宮陰謀”,或
者至少是“白宮濫用權力”這樣的角度去考慮這個事件了。這一事件就這樣在報紙上成了“旅行門”。這時,
距克林頓上臺剛剛還不到半年。
這個時候,克林頓的白宮一方面竭力澄清弗斯特的自殺是一個孤立的個別事件,與白宮的各項操
作沒有任何關系。另一方面,又宣稱白宮旅行辦公室的主任戴爾有盜用公款的問題。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一定已經猜到下一步會怎么樣了。是的,就象尼克松的“水門案件”一樣,
終于引發了政府的立法分支,國會眾議院政府改革和監督委員會對白宮的正式調查。
與此同時,克林頓總統的行政分支下的聯邦調查局,也同時對七名前旅行辦公室雇員進行了各種
刑事調查。行政分支下的國稅局也開始對他們以前的工作進行稽核。這七名前白宮雇員,不僅失去了原來
的工作,還進入了一生中一段非常艱難的時期。他們原先雖說是在白宮上班,可是,實際上都遠在政治圈
之外,只是一名普通的公務員而已。他們都過著普通美國人的非常平靜和簡單的生活。現在,他們在毫無
思想準備的情況下,一夜之間成了“公眾人物”。他們被迫頻頻見報,被迫每個人都為自己請了律師,這樣
的額外開銷幾乎使得他們每個人都負債累累。
聯邦調查局按程序對他們進行了嚴格的偵訊。最終,前旅行辦公室主任戴爾,被行政分支的司法
部交司法分支的法院,要求對他的盜用公款罪名進行起訴。
我們這時要不了動多大的腦筋就可以想得過來。站在白宮的立場上看,白宮能否在國會的調查中
洗清自己,有一個根本性的關鍵,就是白宮所解雇的那七名工作人員是否真有問題,至少他們中間是否有
人出了問題。如果回答是肯定的,在這樣的前提下,“白宮陰謀”也罷,“白宮濫用權力”也罷,一切對白
宮的指控就不攻自破了。但是,如果,這七個人統統清白無辜,那么,白宮就算不說是“陰謀”吧,至少
是在那里“濫用權力”是毫無疑問的。
那么,你一定要問了,這樣看來,在這種情況下,克林頓的行政分支就有可能具有“陷害平民”
的強烈動機了?是的,回答是肯定的。雖然假設這是一個由正直而品質良好的總統領導的權力分支,那么,
即使這次解雇是不應該發生的,他們也可能實事求是,不因為企圖掩蓋自己已經犯下的過失而去迫害無辜
的平民。但是,你要記住美國人的那句話:總統是靠不住的。所以,如果你問的僅僅是一種可能性的話,
那么白宮要“陷害”這七名工作人員的“動機”完全是可能存在的。
進一步的問題必然是,既然總統是靠不住的,既然這個政府的權力分支是可能具有強烈的陷害動
機的,這個權力分支又是如此強大,它擁有聯邦調查局,擁有司法部,擁有來自納稅人的巨大財富,這七
名手無寸鐵的平民又如何保護自己不被陷害呢?在試圖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們發現自己會必然地回到
那個“收銀機”的機制,回到“平衡和制約”的原則,回到作為美國憲法十條修正案的“權利法案”。
正因為美國政府的權力是被劃分開的。所以,即使總統所領導的行政執行機構出于某種原因確實
想加害于一個平民,他們也無法做到一桿子捅到底,把這個平民百姓置于死地。司法部和聯邦調查局可以
對這個平民進行調查,但是,他們首先不能捏造或偽造證據,其次他們不能對證據進行任意詮釋。因為判
定證據和詮釋證據的權力已經被憲法劃走,不在他們手里了。
后面這些權力已經被劃到了司法分支,其中尤為關鍵的一步,就是認定這些證據能否起訴,以及
起訴之后能否被認定罪名成立,這兩個“致命的”步驟,就算是政府權力司法分支的法院官員都沒有任何
發言權,這兩個重要權力是屬于代表美國人民的大陪審團以及陪審團的。
所以,當被撤職的白宮旅行辦公室主任戴爾,被行政分支所屬司法部指控兩項盜用公款,而被轉
到法院時,不論當時的白宮是否真有陷害他的動機,不論他們推出了什么樣的證據,當他們把一切送交法
院,組成大陪審團之后,根據美國憲法,他們和被告戴爾就不再是“官兵捉強盜”的關系了。美國憲法保
護被告的條款,使得他們從走進法院的大門開始,他們就處在同樣平等的地位了。司法部的檢察官當然可
以向大陪審團呈交他們的證據,被告戴爾也同樣由律師向大陪審團提供證實自己無罪的證據。在法官主持
的公平聽證之后,一切只待大陪審團做出判決。
在美國,象這樣由政府發難的案子,都會受到大陪審團格外認真的審核。不論這些陪審員來自何
方,鑒于他們從小所受的教育,他們都深切理解,個人在政府機構的力量面前是微不足道的,之所以美國
人民需要他們今天出現在這里,首先就是為了防范個人權利被政府侵犯。
在這場令人注目的官司里,民眾和白宮都焦急地等待大陪審團的宣判。我們在尼克松的“水門事
件”中已經介紹過,起訴之前的大陪審團聽證是秘密進行的。因此,在聽證期間就沒有什么消息透露出來。
在漫長的聽證結束之后,大陪審團只用了兩個小時的核議,就宣布,檢方提供的證據不足,免予對被告提
出起訴。這樣,司法部收羅證據辛辛苦苦把戴爾送上法庭,大陪審團一揮手就把他給放了!
寫到這里,我不由得想起,當我坐在圖書館里看完有關“水門事件”的資料,掩上書卷之后的萬
般感慨。
我想,對于“水門事件”,我最能理解的大概就是象李迪這樣極端右傾的狂熱分子了。這樣的人
產生了這樣的行為,看上去十分符合他們的行為模式。而我曾經最不理解的,就是象前任司法部長米切爾
和尼克松等等這樣一群上層人物了。因為這樣一些明確的違法行為,似乎不符合這樣一個階層的行為邏輯。
可是后來,我還是想通了。在那里,終有一個欲望在前面吸引著他們,權力是誘人的。權力會誘
使一些人逾規使用權力,也誘使他們以權力獲取更大的權力。而在一個擴展權力欲望的上層集團面前,卻
時時站著一群象征美國人民的普通陪審員。
你一定還記得,在“水門事件”法官西里卡受到阻力最困難的時候,在道義上和法理上能夠給予
他支持的,就是象征人民的大陪審團了。
當我在那天看完所有的“水門事件”資料的時候,圖書館的明亮的大廳幾乎沒有什么人,窗外目
光所及之處,就是一片綠色的草地和一叢叢紫羅蘭色和白色交融的花朵,淺灰色的大玻璃幕墻柔和了陽光,
時間和空間仿佛靜止下來,化為一幅朦朦朧朧的風景畫。可是,當我終于從“水門事件”中走出來,驟然
回到一個夏日靜謐的時候,我的心卻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我曾經隱隱中感覺到這些資料中好象缺少了什么?就在我掩卷抬起頭的一刻,我終于醒悟到,我
一直在盼望的,是能夠從這些書中看到介紹陪審員的資料,可是居然沒有,我無法從任何一份材料中,找
到我想知道的情況。他們是些什么人,他們從哪里來,又到哪里去?什么也沒有。甚至那些陪審員的姓名
都不出現在任何地方。
我突然明白,也許,這就是陪審員制度的意義。他們不是在扮演一個什么角色,他們是在履行一
份美國公民的公民義務。他們是最普通意義上的美國人。不論在哪一個年代,美國都有許許多多普通人,
來到這樣一個陪審團席位,毫無表情默默地坐在那里。最后,履行完他們的職責,他們又默默地回家去,
繼續他們平常的生活。不論是他們一個個的個體,還是他們的歷史總和,都代表了美國人民的力量,兩百
年來持續有效地阻遏了有可能發生的美國政府的權力擴張,寫下了一篇又一篇美國史。他們維護著別人的
自由和權利,同時,他們也就保住了自己和孩子的自由和權利。但是,在書本中你卻找不到他們的名字,
他們只是陪審員。
我想,前白宮旅行辦公室主任戴爾,如果他是清白的,那么,在他被白宮以刑事案被告的身份送
進法院的一刻,他不會輕易就認輸放棄。在一個法制健全的國家,他不必認為既然自己是被如此強大一個
對手告進法院,那就一定必敗無疑。事實又一次被證明,不管怎么說,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那就是美國
的大陪審團是獨立的。站到大街上,這些陪審員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樣不堪一擊,然而,站在法庭上,他們
甚至能夠阻擋總統和白宮。這就是一個機制的作用。
這樣的一種設計,最終還是來自一個簡單的“收銀機”原理,那就是,總統是可以靠不住的,但
是,制度是必須靠得住的。
與此同時,克林頓的白宮又開始了在“水門事件”中我們已經熟悉了的,與國會調查的周旋。其
中包括援引行政特權,拒絕向國會眾議院的調查委員會交出調查所需要的有關文件。
行政特權也是權力分割的一個重要部分。就是行政分支被分割出來之后,就必須維護它處理行政
事物的獨立性,保證它的正常工作不受其它分支的干擾。不僅行政分支是這樣,其它分支也是如此,它們
的分割和獨立是“平衡和制約”原則的基礎。所以,盡管其它兩個分支對行政分支有監督權,但是,這并
不意味著它們可以隨意調閱白宮系統的文件。所以,凡是白宮在國會調查中不想拿出來的文件,白宮律師
出的第一招肯定就是“援引行政特權。
但是,自從“水門事件”之后,這塊擋箭牌一般也就是暫時抵擋一陣,拖延一些時間,很難真正
地起到“擋箭”的作用。因為,關于國會對白宮調查中,凡是有可能產生的問題以及應對的方法,都已經
在“水門事件”中輪番操練過幾回了。
那么,“旅行門事件”影響今年的大選嗎?當然是有影響的。
因為,就在今年大選最火爆的日子里,國會對“旅行門”調查仍在按部就班地進行。并且在這個
關鍵的時候,白宮在“藐視國會罪”的威脅之下,還是交出了對白宮十分不利的兩千份打字文件和手寫筆
記。這些文件是有關白宮旅行辦公室人員解雇時,以及白宮顧問弗斯特自殺時的處理經過。這些文件還同
時向新聞界公開,記者們興沖沖地擠在白宮的舊行政大樓,在一堆大雜燴一樣的文件里覓寶。
在這批文件被公開之后,國會不僅宣稱他們發現了白宮阻擾調查的證據,還宣稱它們發現了關于
第一夫人希萊利插手“旅行門事件”的有力證據。而這一點,以前一直僅僅是外界的傳聞。
我們前面已經說過了,總統夫人按照慣例相當于總統的私人秘書,這個秘書不拿工資,重要的是,
她并沒有行政職位。所以,如果她不當地卷入白宮工作人員的任免,當然這可以說白宮的權力被濫用了。
“旅行門事件”之后,換上去的旅行辦公室工作人員之中,有一個還是總統家的近親,更讓人覺得“形跡
可疑”。
此時,克林頓在一次白宮的記者招待會上,又意外地碰了一個釘子。當他興沖沖地走進白宮玫瑰
園,想在選戰猶酣的時刻,借著經濟成長的好消息展示一下政績的時候,一名電視大臺的記者,突然問他
是否會“信守諾言”,支持國會一項法案,補償前旅行辦公室主任戴爾的法律費用。
我想,這名記者一定是搞錯了。克林頓是沒有做過這樣的承諾,只是外界一直傳聞克林頓會支持
這項法案。一般情況下,克林頓會只做一個糾正的澄清,因為,為了自己的形象,沒有一個政治家會愿意
在公眾面前對記者發火。
可是,這一次,一瓢冷水不僅澆滅了他的好心情,也終于澆滅了他的耐心。他在電視錄像機前拉
下了臉,發了脾氣。當即,各家電視臺的頭條新聞都是克林頓在發怒的鏡頭。盡管克林頓事后為此道歉,
并且解釋說,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是過度疲勞了。但是,你也可以看到,克林頓當初無論如何也不
會想到,解雇了七個小職員會給自己帶來什么樣的麻煩。
國會眾議院調查委員會,照常舉行了有關“旅行門”的聽證會。有關國會聽證會的形式,你也一
定已經在“水門事件”中熟悉了。這一次,前白宮旅行辦公室被解雇的七名雇員,全部被傳到聽證會。這
真是今年大選之際,克林頓最不想見到的場面之一:這些衣冠楚楚,當了幾乎一輩子白宮雇員的公務員,
在向全國人民轉播的聽證會上,以身材高大的戴爾為首,齊刷刷地舉起手來,宣誓說,他們下面講的都是
真話。接下來,他們似乎終于
到這樣一個機會,開始大吐苦水。他們中間的一個人甚至說,他堅信“行政分支一直不肯放過我”。
國會對“旅行門”的調查還沒有了結,國稅局的稽核還沒結束,克林頓的律師也一再質疑大陪審
團對戴爾的無罪判定。所以應該說雖然戴爾被宣告無罪了,但是,這個事件還沒有最后定論。但是,克林
頓在記者會上的那番怒火,使我第一次真正懷疑他明白自己是錯的。因為,他給我留下了“惱羞成怒”的
感覺。個人的感覺當然是不可靠的,可是,我之所以要在這里寫一下自己的感覺,就是想告訴你,這就是
民眾判斷的方式之一。所以,這也就是對大選的影響之一。
不管怎么說,前旅行辦公室雇員在聽證會上宣誓的照片,馬上被登上了各家報紙的第一版。大選
之際,還有什么比這更剎風景的呢?
可是,克林頓更沒有想到的事情還在后頭,一個“旅行門”居然還捎帶又拖出一個“檔案門”來,
而且好象麻煩更大的樣子。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這還是今年夏天的時候。國會眾議院的調查委員會,在調查“旅行門”的過程中,又發現白宮在
開除旅行辦公室主任戴爾的幾個月后,向聯邦調查局調閱戴爾的機密背景檔案。隨著這條線索拖下去,發
現白宮安全室在此期間,超越白宮權利,從聯邦調查局調閱了四百零八份前共和黨政府官員的檔案,其中
十七份在事情爆發的時候,甚至還沒有歸還。其中包括一些著名的共和黨人的材料,也被白宮調閱。這個
消息一見報,馬上引起一陣嘩然。
這個調閱檔案事件,一出來就立即被稱作了“檔案門”了。因為,這太叫人聯想起“水門事件”
了。人們當然首先要問,白宮調這些檔案去,是為了什么用途呢?原來負責調查“旅行門”的眾議院調查
委員會主席克林格,是一個共和黨人。他和其它的共和黨人馬上宣稱,白宮調閱這些檔案的行動,如果往
最好的方面想,可以說是克林頓行政分支行事不當和愚蠢的最新實例。要是往壞的方面想,這就是一種企
圖找尋共和黨政敵不光榮資料的陰謀行為。
既然調閱這些檔案是越權的違法行為,那么,如果它真的是以競選為目的的對共和黨的“偵探”
行為,那么,它和橇門溜鎖,私闖對手黨辦公室的“水門事件”,又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呢?如果當年尼克
松手下的一班人,能夠通過聯邦調查局就輕松搞到他們所要的資料,他們何至于還要采取風險那么大,結
果那么狼狽的“水門行動”呢?
難怪“檔案門”一出來,共和黨人的反應如此強烈。當年尼克松在“水門事件”翻船,給共和黨
帶來了歷史性的奇恥大辱。現在民主黨克林頓的白宮居然棋高一著,直接就利用聯邦調查局違法獲取對手
黨資料,這也太忘乎所以了。共和黨的總統候選人馬上在公開場合,把這一事件比作是尼克松在七十年代
搜集“政敵名單”的邪惡行為。
事情一出,大家馬上就看到,這樣的事情都是“兩相情愿”才做得成的。當年尼克松之所以搞出
自己的一套“管子工”之類的“白宮調查機構”,就是因為聯邦調查局基本不配合白宮的違章運作,被逼無
奈的結果。所以,與其說這是白宮方面出了問題,還不如說是白宮和聯邦調查局都有了什么問題。
作為白宮方面,克林頓馬上作出道歉,并表示他作為總統愿意負全部責任,但是他負的是什么責
任呢?白宮表示,這是“無心的行政疏失”,總統愿意“為管理不當而負責”。后來,白宮進一步宣布,從
現在開始,審查背景必須經過被調查者的同意。
而聯邦調查局的反應幾乎可以說是“以攻為守”。聯邦調查局的局長佛利,不僅很快攤出了白宮
“在沒有合理解釋”的情況下,違規調閱檔案的數量,日期及一些細節,并且還指責白宮“過度侵犯隱私
權”。局長佛利在聲明中還表示,是有這樣的制度,就是在必要的時候,優先提供檔案給白宮。但是這個制
度的前提是白宮的“誠實和榮譽感”,他認為,“不幸的是,聯邦調查局和他本人都成了受害者。”對于聯邦
調查局未能有效看管檔案,以防“疏忽或有意的濫用”,局長佛利當即下令,聯邦調查局將采取廣泛的改革,
以免重蹈覆轍。他信誓旦旦:“我向美國人民保證,在我監督之下,此事不會再發生。”
在“水門事件”里,我們已經提到過,聯邦調查局是所謂的“聯邦獨立機構”雖然說,按照線索
去牽的話,它還是白宮下級的下級,它在行政分支的司法部之下。但是,并不是司法部或者是行政分支的
最高層白宮,想要設立一個這樣的機構,就可以自己宣布設立的。
這一類的“聯邦獨立機構”在權力構架上都是比較特殊的。它們的“出生證”都是由國會簽發的。
在他們“出生”的時候,都由國會給它們制定了章程,這些章程成為它們最重要的行為準則。同樣,也只
有國會,才有權簽發它們的“死亡證書”,宣布解散它們。因此,它們的命脈是掌握在國會手中的。
當然,聯邦調查局的檔案庫,本來就是一個信息中心,是供各個機構必要的時候查詢的。但是,
不論是哪一個機構,哪怕是白宮也好,都無權在沒有充分理由的情況下,調閱聯邦調查局的檔案,更不用
說這樣大規模地調閱對手黨成員的檔案了。
其原因就是,在美國,眾所周知,行政分支的大忌就是白宮和聯邦調查局走得太近,因為這是美
國人和國會最担心的一種勾結。這種勾結一旦產生,在他們看來,美國成為一個危險的“警察國家”就只
是事件早晚的問題了。所以,作為一個聯邦調查局局長,他如果要想在他的位置上繼續干下去,他的要決
并不是迎合他在行政線索上的上級,如司法部或是白宮,而是他必須嚴格遵守國會給它立下的章程,保持
和白宮的適當距離。
這樣,你就很容易理解聯邦調查局局長在“檔案門”出來時的表態了。他所作的努力,就是在試
圖在大家和國會面前,顯示他和白宮這種距離。
對于“檔案門”發生的原因,白宮的說法顯然是一個臨時抵擋的招數。事情已經出了,不出來表
態肯定不行,不管別人信不信,總得先出來擋一把。我想,克林頓的白宮肯定知道這樣的表態是無濟于事
的。因為,就算是“行政的無意疏失”,為什么,偏偏調閱錯了的都是共和黨人的檔案,而且數量又那么多。
至少,共和黨就絕對不會滿足于克林頓和白宮這樣的解釋和道歉。
“檔案門”甚至都不用花費國會的額外時間,去討論和通過是否需要成立調查委員會和舉行聽證
會。因為,“檔案門”是在“旅行門”的調查中捎帶出來的。原來的國會眾議院調查委員會只需“一會兩查”
即可。所以,可以說,“檔案門 ”一出來,國會的正式調查和聽證會馬上就開始了。由于“檔案門”看上
去非同小可,所以國會參院的司法委員會也很快舉行了聽證會。
白宮在虛晃一搶之后,也知道必須提出較為實質性的一點說法,否則很難過關。所以,他們又立
即提出一種錯調檔案的合理解釋。
白宮宣稱,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情況,是因為,白宮的人事安全室需要查閱進出白宮者的背景,
這是一種正常調閱。可是又如何解釋,事實上這些人并沒有在這段時間內都要進入白宮呢?白宮進一步解
釋說,白宮人事安全室向聯邦調查局調閱“出入白宮者”檔案,通常是根據美國特勤局所提供的持有“白
宮出入證”者的名單。而毛病是出在特勤局,他們的電腦提供了一份過時的名單,因此,錯調檔案的事情
就這么發生了。
國會參院司法委員會的聽證會,又是向公眾轉播的,我們也恰巧看了那天的聽證。在這個聽證會
上,美國特勤局助理局長斷然否認白宮的這種說法。首先,他說,白宮所說的特勤局的電腦提供了一份“過
時名單”,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他們的電腦資料最多三天就更新一次,根本不存在“過時”的問題。
再說,這位助理局長宣稱,他們的電腦對于“出入白宮者”的記錄系統“很復雜,也很難說明”,
但是,經過他們的徹底調查之后,發現特勤局的電腦根本就不可能提供這樣一份名單。
在同一個聽證會上,一些背景檔案被白宮調閱的人,也出來作證,表達他們個人隱私受到侵犯的
憤怒心情。其中有一些是原共和黨總統的助理。例如前總統布什的助理格博就表達了他對政府行政分支的
“欺騙行為”感到失望。另一名布什的助理卡羅說,當年受雇于聯邦政府,在聯邦調查局作背景調查的時
候,她回答了那些最涉及個人隱私的問題,現在,她發現這些資料居然不能按照規定保密,這使她感到極
為憤恨。
侵犯個人隱私權,就是侵犯公民權的違憲行為,這種認識成為每一個人與自由概念密切相連的公
共常識,這也是美國長年累月的教育的結果。這種概念,在美國確實是比在其它一些國家要強得多。
在“檔案門”發生的時候,我們正好有一個朋友來訪,當時正在亞特蘭大奧運會前夕,于是,平
時十分單調的亞特蘭大市,也就成了一個旅游熱點。而真的要去玩的話,這個城市可玩的地方還真是不多。
于是我們來到了美國的全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因為這個聞名世界的由特納創辦經營的電視網,它的總部正
是在亞特蘭大。在美國,所有的這些電視臺,新聞中心都是私營的,節目好壞全看主持人的水平和臨場發
揮。在他們組織的一些“談論節目”中主持人見機行事,輕松自如,有相當大的發揮余地。
這個電視新聞網的總部從外面看,是一幢并不起眼灰禿禿的大樓,里面的中庭卻十分壯觀。辦公
室都是大玻璃面對中庭,所以參觀者可以看到不少他們的工作過程。如果你花錢買票的話,也可以一直進
入內部,站在離那些著名的節目主持人三,四米的地方,看他們最有名的“新聞提要”節目的現場播音。
我們進去參觀的這些人都來自世界各地。對于我們來講,也就是慕名而來看個稀罕。
可是,在我們回到大中庭的時候,我發現在中庭里布置了一個演播場,這個演播場只用簡單的圍
欄圍起來。這時,我才知道,原來著名的“眾說紛紜”節目,就是在這個到處有游客在旁邊走來走去的開
敞的演播場里現場直播的。這真是一個大膽的主意,一個非常具有挑戰性的設想。
這個演播場用先進的設備,保證與外界,例如首都華盛頓,請到的一些知名人士的現場對話。然
后,它需要的就是參與“眾說紛紜”的觀眾了。每天,一早開始,就有兩個年輕人站在演播場的門口,向
在大廳里參觀游蕩的人們介紹今天“眾說紛紜”節目的議題,一般都是當前與美國有關的,有爭議的重大
事件或時事新聞。希望人們能夠參加當天的現場直播節目。他們發票給愿意參加的人們,票子是免費的。
那天的議題,就是“檔案門”。可惜,我們還要趕當天下午離開亞特蘭大的飛機,所以,沒有能
夠參加。但是在我們離開那里之前,當天“眾說紛紜”的節目就已經開始了。
場內已經坐了滿滿的一場人。現場有很大的電視屏幕,屏幕上是被邀請當場回答大家問題的有關
人士。我記得那天有千里之外的聯邦調查局的高級官員。我趁著我的朋友在大廳禮品店選禮物的時候,站
在演播場的外圍看了一會兒。
這是現場直播,場內參與討論的人們,就是那一天象我們一樣,偶而來到這個有線電視新聞網參
觀的民眾。這些人不僅來自全美各地,甚至來自世界各地。他們真可謂是“眾說紛紜”,想說什么說什么。
當時正談到“檔案門”事件中,對于白宮違規調閱所引起的侵犯個人隱私權問題的看法。一名來
自瑞典的年輕人說,我覺得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既然政府部門已經留存了你的檔案,本來就是要
被人查的,誰查都一樣,白宮無疑是最有理由查閱的部門。主持人馬上問他,那么如果是你自己遇到了這
樣的事情,你怎么想呢?那個瑞士年輕人回答說,我不在乎,我覺得自己也沒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檔案
要是需要查,那就看吧。
只見他話音剛落,現場馬上舉起一片手來。被主持人叫起來的一個美國女孩子馬上激動地說,那
怎么行,我也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可是我就是不愿意發生這樣的事情,保留隱私是我的權利。
三個月以后,就有一個就做“司法觀察”的監督組織,代表五位前白宮低級職員,提出了一項要
求九千萬美元賠償的集體民事訴訟。指控對象從克林頓,第一夫人希萊利,到聯邦調查局和其他幾個前白
宮顧問。指控理由就是被告不當處理前白宮工作人員的背景檔案,傷害到了這些人。這場官司剛剛開始,
可以預計,這個“檔案門”事件僅僅就違反美國憲法有關保障公民隱私權的第四修正案,就還會有一大堆
麻煩跟在后頭。
然而,對于“檔案門”,涉及侵犯個人隱私的問題,還不是最嚴重的關注焦點。它的關鍵還是牽
涉到一個違規的政黨運作,就是白宮是否違法搜集對手黨“黑材料”的問題。這一事件的直接責任者是白
宮人事安全室主任里文斯頓,他就是一個靠“助選”進入白宮的“總統顧問”。他的直接上司就是已經自殺
的前白宮副法律顧問弗斯特,里文斯特甚至還被人指認,在弗斯特自殺以后,曾經從弗斯特的辦公室里取
走一箱文件,這一直還在調查之中。
盡管里文斯特也只承認調閱檔案是一個無意“疏失”,可是很難使人信服。尤其是調閱的檔案中,
還包括了被解職的前白宮旅行辦公室雇員的背景資料。說是調閱他們的檔案完全是無目的的“疏失”,就更
加令人難以置信了。
不管“檔案門”的真正起因是什么,已經出了這么大的亂子,里文斯特在白宮是不可能再待下去
了。在短短的一段留薪停職以后,他很快宣布辭職了。在辭職之前的國會聽證會上,他承認的白宮違規調
閱的聯邦調查局文件,已經超過七百份。當然,對“檔案門”的調查,并不會因為里文斯特的辭職而結束。
同時,由于白宮安全室主任一般需要具有一定的專業背景才能勝任,而已經辭職的里文斯特顯然
不符合條件,他只是一個“助選功臣”。所以,又展開了關于里文斯特被“錯誤任職”的調查,在調查中,
又一次有人提到里文斯特的任命與克林頓夫人有關,白宮斷然否認了這種說法。可是,居然也一直找不出
到底是誰決定的這個任命。
就在今年的總統選舉日不到兩周的的時候,克林頓所任命的司法部長雷諾,向聯邦上訴法院提出
要求,讓正在調查克林頓的另一個案件的獨立檢察官斯達,進一步擴大調查作業,同時調查“檔案門”。聯
邦上訴法院立即批準了這個要求。
這些都是我們在“水門事件”里已經熟悉了的程序,也是美國人在“水門事件”以后,遇到類似
情況時,運用得很自然的一些調查程序和調查手段。現在,你也看到了,行政分支的司法部長對于總統來
說,有時會是一個關鍵人物。也許,這也是當初國會在審查司法部長的任命時,顯得十分苛刻的緣故。
司法部長雷諾在這個大選當口上作出了這樣的決定,一定經歷了再三猶豫。只是,不論是人們猜
測的那樣,她是迫于國會壓力,還是她完全出于對正常程序的執行,我們看到的是,這里有一種必然的制
度性的東西在起作用。
誰都知道,如果克林頓沒選上,新的共和黨總統會組一個新的內閣,雷諾作為克林頓的司法部長
不可能留任。如果克林頓選上了,他也有一個重新組閣,重新任命部長的機會。雷諾在大選前夕對克林頓
作出深入調查的指示,完全有可能使她在克林頓連任之后失去部長職位。所以不論從哪一種大選結果來說,
站在她個人利益的立場上,她決不會作這樣的選擇。但是,當一個制度運作成熟的時候,就會促使一個司
法部長在其位,行其事。你一定還記得,在尼克松的“水門事件”里,就有兩名前司法部長被判入獄。
在“水門事件”以后,其實所有的人都相對吸取了教訓。所以,克林頓對于層出不窮的調查,雖
然始終在掙扎,但是,還沒有尼克松那樣公然硬頂的情況出現。在各項調查中,克林頓與國會最大的沖突,
還是對于被要求交出的各種文件,白宮盡可能拖延或拒絕,但是沒有發生“水門事件”那樣的獨立檢察官
任命風波。現在任命獨立檢察官的過程相對平穩得多了。對于這一類制度性的程序,似乎已經被看作理所
當然的事情了。
你也許會問,司法部長雷諾要求獨立檢察官擴大調查,插手“檔案門”,那么,這名獨立檢察官
在此之前已經在著手調查的,是一個什么案子呢?這是在克林頓1993年一上臺就開始的"白水門"。"白水
門"是影響更廣,枝枝蔓蔓更多,調查范圍更大的一本與克林頓夫婦直接有關的"陳年老賬"。這封信已經夠
長的了,"白水門"我還是留到下封信再寫吧。
來信。
祝好!林達
林達 2013-08-19 17:27:37
稱謂:
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