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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身懷利器(一)
一
儲秀宮外草坪上,慈禧正在散步。
她面色寧靜,默默地走著,步子不大不小,不徐不疾。
李蓮英陪在她身邊走,也不吭聲,只是嘴唇微微翕動,看得出是在默數腳步。
四個宮女排成兩行靜靜地隨侍在后面。
醇親王奕環匆匆走來,一見慈禧正在散步,不敢驚擾,垂手侍立等候著。
李蓮英最后幾步數出聲來,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
慈禧最后一步恰恰落在最后一個九字上,停住了。
奕環立刻趨上前來請安道:太后圣安!
慈禧煦然道:七爺來了,我們亭子里說話去。
涼亭內,石桌旁兩個石凳。
早有宮女將一個黃綾坐墊放在左邊石凳上。
慈禧進來,坐下,道:七爺你也坐??再拿一個墊兒來給七爺墊著。
奕環忙道:臣這樣就很好。
慈禧:石凳性涼,你那身子骨兒受不了的。
奕環一陣感動,道:不礙事。蒙太后眷護,臣的身體最近好多了。
那就好。慈禧看著奕環坐定,問道:皇上想到北洋水師那里去看看,七爺知道嗎?
奕環一驚:臣不知道。好好的他跑到北洋去干什么?
慈禧:嗨,七爺這話就說得差了。他是皇帝,愛上哪兒不愛上哪兒,甭說旁人,就是你這親爹,也不應管,管不了的,你說是不?
奕環一開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這時見慈禧馬上拾起這話把兒敲自己一下,除了諾諾外,還能說什么?
慈禧:再說呢,他這也有個奮發有為,弘揚國威的想法在里頭,咱們應該支持他才對??
奕環不知慈禧真正意思,不敢接話。
慈禧也無須他搭話,自顧著說下去,李鴻章自經營北洋以來,朝廷中說什么的都有。我原來說過,到時候要幫他一把的,北洋檢閱海軍,就是給他撐腰去的。但皇上不能去,御駕桴海,那是好玩兒的?我老太太呢也不能去。想來想去,代天閱兵,就只有辛苦你一遭了??
奕環慌了,連忙推辭道:太后恕罪,代天閱兵的重任,臣實在担當不起。臣現在所想,就是一心一意把園子修好,以不負太后期許。
慈禧淡淡一笑,七爺你也不要再推,就這樣定了吧。
奕環知道這是正式授旨了,不敢再推,忙道:臣謹領懿旨!說著就要跪行大禮。
一直站在他身邊的李蓮英動作更快,趨前一步,將他托起,攙扶著站在那兒。
慈禧:本來呢你有肝病,不宜遠涉風濤,但能夠代天閱兵的也只有你醇親王一個了。這樣,方顯出朝廷對北洋水師的重視,李鴻章心里也踏實些??至于你的身體??
她頓一頓,看一眼李蓮英,意味深長地說:要不,就派個內廷的人,帶上御醫,隨你一起去天津,以便隨時調護。七爺你看呢?
本來奕環就納悶李蓮英為什么攙著他一直不松手,聽慈禧此言一出,頓覺心里雪亮,連忙說:總管太監李蓮英,人極謹飭,請太后準予隨行。
慈禧:小李子,聽見沒有?七爺抬舉你哩!
李蓮英便松了手,跪下叩頭道:奴才謝七爺抬舉!奴才這一路隨七爺到北洋去,說什么也得把七爺侍侯舒坦!
慈禧:好了,你起來吧。
說著,她轉對奕環,你這就去做些準備,擇個日子動身。
奕環:遵懿旨。
二
天津,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衙門后堂,李鴻章皺著眉頭,正看著手上一個破洞斑斑的紙板軍艦模型。
一個面容清癯的中年人坐在他下首,他是清廷駐日本參贊伍廷芳。
盛宣懷走進來,跪下道:卑職盛宣懷拜見中堂大人!
李鴻章抬起頭,將模型放在一邊,杏蓀回來了,快起來。
那邊伍廷芳叫一聲:杏蓀??
盛宣懷驚喜地說:伍參贊從日本回來了?
伍廷芳:剛回來,正給中堂稟告倭人情形哩??
李鴻章讓盛宣懷坐下,問道:漢陽鐵廠那邊都安排好了?
盛宣懷:鐵廠已步入正軌,我在不在并無大礙。
李鴻章點頭,嗯??知道我為什么風風火火將你從湖北召回嗎?
盛宣懷:略知一點風聲,是不是朝廷要檢閱我北洋海軍?
李鴻章:是啊!這是天大的事兒,地大的攤子,光錢款物質的調配開支就不得了,也只好把你請回來幫我一把了!
盛宣懷惶悚站起,說:宣懷怎么當得大人一個請字?大人但有差遣,宣懷赴湯蹈火,不敢以辭!
李鴻章一笑,也用不著你赴湯蹈火,只是要想法子把我北洋的門臉兒拾掇得光鮮一些罷了!
盛宣懷卻沒有笑,反而憂心忡忡道:只怕這壁廂剛拾掇光鮮了,那邊又有人給抹黑啊!
李鴻章皺起眉頭:杏蓀這話是什么意思?
盛宣懷卻不回答他,喊一聲:來呀!
門外一個從人應聲而入,將一個大木盒子放在桌上后,叩頭退出。
盛宣懷揭開木盒蓋:大人請看!
李鴻章戴上老花眼鏡仔細看去,見那盒內竟是五株根莖茁壯、齊全的上好人參!
伍廷芳也湊上來觀看,詫異道:從哪里一下尋這么多高麗參來?
他拿起一株最大的,狀似嬰兒的老參,這株恐怕已逾百年。
盛宣懷:這都是職部海關截獲的,這還只是其中極小一部分。
李鴻章:走私來的?
盛宣懷:走私來的。
李鴻章:走私船只扣留了么?
盛宣懷:海關不敢扣留。
李鴻章眉一豎,為何不敢扣?
盛宣懷:走私船乃是北洋軍艦!
咚!李鴻章一拳重重捶在桌上,罵道,賊娘!丁汝昌這個海軍提督是怎么當的?
第五章 身懷利器(二)
他疾步走到門口,喊道:來人!
在!立即應聲跑過來幾個侍從,馬三俊也跑了過來。
李鴻章問一個書辦:朝廷要來檢閱水師的公文發下去沒有?
書辦:稟大人,發下去了。北洋水師各部,旅順、威海衛、大沽炮臺,還有直隸各州府縣,淮軍各部都已回文,稱正在積極準備,恭迎朝廷欽使。
李鴻章哼一聲道:他們也學會做官樣文章了??
他喚過馬三俊,我要親自前往旅順和威海去促一促這幫奴才。你去安排一下,明日一早動身。
馬三俊:是。
??
鄉間道路上,晨霧散開,一行人馬疾馳而來。
當先的烏騅馬上,李鴻章仍是一身黑色勁裝,青布帕纏頭,戴墨鏡,腰帶上插那把金制左輪手槍。
盛宣懷、伍廷芳和衛隊緊隨其后。
正是清秋天氣,路兩旁林木疏朗,不遠處村莊的屋頂升起兩三縷炊煙。一只蘆花公雞,跳上村頭的半截黃土墻,喔喔啼起來。
此番景物,不由讓李鴻章將韁繩一勒,緩轡(音pèi)而行。
他后面的人也放慢了速度。
驀然,一只灰斑野兔從路邊野地竄起,跑到路當中,睜著張皇失措的圓眼睛看他們一眼,又三蹦兩跳,沒入路旁枯草中不見了。
李鴻章的視線一直追隨著那野兔消失,這才轉過頭來,感嘆道:秋風起矣,野兔肥矣,彎弓射獵,當其時矣!
說著,那手下意識地放在腰間的左輪手槍上。
盛宣懷心一動,縱馬上前道:久聞中堂大人射技驚人,今日能否讓宣懷開開眼界?
馬三俊也大聲道:那可不是吹牛,聽說咱們淮軍當年在上海虹橋與長毛血戰,我淮軍以三千人大破長毛十萬之眾,大人一支洋槍,就射殺他娘的長毛匪首一十三名!
李鴻章呵呵笑道:老夫如今眼力不濟,比不得當年了!話雖這么說,他那目光卻往四下在搜尋。
馬三俊忙道:大人可是要尋活物?那里正好有一只!說著,用手一指。
順他手指方向望去,村頭半截黃土墻上,那只蘆花公雞兀自站在那里,顧盼自雄。
李鴻章笑笑,從腰間拔出左輪手槍,臉上倏忽殺氣凝聚,舉槍瞄準
久久,卻沒有響起槍聲。
再看李鴻章時,面色已是一派平和,那槍也垂了下來。
盛宣懷詫異問道:中堂為何不射?
李鴻章并不回答,只是將目光凝望著那村莊
村莊,幾乎家家屋頂上都飄起了炊煙,麥秸垛旁有孩童嬉戲的身影和笑聲,還有狗吠聲。
盛宣懷悟道:中堂怕是驚擾百姓?
李鴻章點點頭,反問道:你們可知道身懷利器,殺心自起,這句話么?
盛宣懷和伍廷芳同時點頭,也曾聽到過。
李鴻章:我卻是時時拿這句話來警策己身啊!
他一邊按轡而行,一邊緩緩道:一個人身上帶著一把利刃,他會情不自禁的有拿著這利刃去砍殺,傷害他人的沖動;同樣,一個人,那怕他握有一點小小的權力時,他也會難以遏制地想將這個權力施于他人。這就是為什么縣衙的差役,甚至一個收稅的小吏,也經常作威作福,叱罵、毆打尋常百姓的緣故了??吾輩為國之大臣,一言一行都將使千百萬人受其利害,因此,更要慎用權力。這把金左輪手槍,乃光緒六年俄國皇太子送給我的禮物,十余年來我經常帶在身上,但迄今為止從未開過一槍。我是以此來培養定力,遏制殺心,警策自身切勿濫用權力啊!
盛宣懷和伍廷芳不禁悚然動容。
盛宣懷道:中堂此番議論,直追古哲先賢,當為天下為官者戒!
李鴻章喟然長嘆:哪里敢望天下為官者戒?就只我手下那些當差的奴才能聽進去就已經不錯了!
三
廣州,萬木草堂,康有為揮動著手臂,用廣東官話大聲吼道:體制倘不完美,個人品質
完美又有什么用?要挽救國勢于頹敗,光靠那么幾個為官的人講究操守,慎用權力是沒有用的,一點用也沒有!必須改革制度,改革這個僵化腐敗的制度!
身穿藍夏布長衫的學子們分東西肅立,以崇敬狂熱的目光注視著他,虔誠地聆聽著他極富感染力的講學。
康有為同樣穿著藍夏布長衫,講得興起發熱,將領口處兩個紐扣解開,似乎有熱氣從里面冒出來。
他身旁擺著一盆清水,盆沿晾著幾條小毛巾,一個弟子專門侍候在側,見他講得出汗,趕快擰了條濕毛巾遞上來。
康有為接過,擦一把汗,將毛巾往盆子里一扔,又繼續講起來:孔子定人間為三世:一為據亂世,一為升平世,一為太平世。由低而高,依次有序前進。而推動此前進的,就是隨時因革,也就是變法改制呀!你們都知道,先秦六經《詩》、《書》、《禮》、《易》、《樂》、《春秋》,均為孔子親作。但你們誰又知道?其中所涉關于神農、黃帝、堯、舜、禹等上古文物和制度并不存在,都是孔子所假托的呢!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老師,一個弟子禁不住問,孔圣人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問得好!康有為又接過毛巾,擦了一把汗,將毛巾扔回盆里,說:孔子之所以要托古,就是為了改制;先秦諸子,自周衰禮廢,大凡通權達變,關心國事的人們,罔不托古,罔不改制,孔子今日是圣人,是素王,但他當年乃一介布衣也!而布衣改制,事大駭人,故不如托之先王,既不驚人,自可避禍,這就是他為什么要托古改制的原因了。
啊!學子們發出贊嘆聲。
康有為:前有先圣,后有來者。孔子是素王,先生我自號長素,這并非我狂妄,當此時矣,歷史需要先生我站出來,像孔子一樣,變法改制,以濟蒼生,以救天下!
說到這里,他緩緩舉起一本還散發著油墨清香的新書──《孔子改制考·康有為著》。
學子們發出一陣激動的歡呼!
第五章 身懷利器(三)
康有為矜持地對站在最前面神情俊朗,年輕的梁啟超道:卓如,這本書還是草稿時你就讀過了,能否談談你的體會?
梁啟超應聲出列,啟超謹遵師命!
他雙手捧過新書,轉身對著滿堂同門師弟,眼睛發亮,朗聲道:先生此書,與《新學偽經考》可并稱為當世兩大奇書。當此外患近迫,內亂交乘,民生凋敝,政治日蹙之際,乾嘉以后無謂的考據之學和心性之談,已于急劇惡化的國事絲毫無補!
說到這里,他的情緒慷慨激昂起來,如果說,《新學偽經考》是我們的先生,他高舉起批判大旗,以犁庭掃穴之勢,橫掃上千年來的古禮舊制和圣人經典的話,那么,這本《孔子改制考》,則為變法改制拯救頹敗的國事和天下蒼生而建言立論,啟超以為,這才是先生著作的最大意義啊!
他慷慨激昂的話語和神情深深感染了年輕的學子們,一個學生激動地高喊:先生教誨,振聾發聵,石破天驚!外間人稱我萬木草堂師生為康黨,依學生之見,能作康黨乃是我等的榮幸!
學生們一齊喊道:我等愿永遠追隨先生,担當天降大任!
康有為激動地擦把汗,將毛巾往盆里一扔,也喊道:先生我也一定帶領你們建立千秋不朽的功業!
四
旅順,海防營務處,一個三品頂戴的官員和一名中年書辦正在喝酒。
昏黃的燈光下,杯盞狼藉,看樣子兩人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官員對悶頭喝酒的書辦道:老兄,我再勸你一句,你把這事捅出去,對你沒有一點好處,反而得罪了本官和營務處大大小小的同僚,除了你老兄,誰的屁股那樣干凈呀?再說哩,李中堂若知道這事,頂多也就訓斥我一頓,他老人家是最講鄉情,最戀舊的。我跟隨他老人家多年,他若不放心,也不會將旅順海防營務這么大的攤子交給我了!而你呢,下場可就慘了!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你的一對小兒女著想呀??兩個孩子可不能小小年紀就沒有爹呀??
那中年書辦抬起頭來,指著官員,口齒含糊地說:黃,黃大人,你不要拿孩,孩子來威脅我??我本來不,不想得罪你??可你的心也太黑了,連買炮,炮彈的錢都,都敢貪污,還威,威逼我做,假賬??我,我不告你,打起仗來沒,沒炮彈??你遮蓋得住嗎??
被稱作黃大人的官員臉一寒,眼里殺機畢露,這時才可以發現他根本沒喝醉。他陰森森地問道:這么說,你是執意要告本官了?
中年書辦:我不告,我的良心??不得安生??
黃大人:那好,你就到海龍王那里去告本官吧!
話剛落音,隱藏在屋角暗處的幾個漢子早竄上來,掀倒書辦,用繩索將他捆成一團。
中年書辦的酒已驚醒,拼命掙扎呼喊:黃瑞蘭,你殺人滅口,不得好??死??
一個兇漢將一團破布塞進他口中,他唔唔叫不出來了。
另外兩個兇漢拿著一條早已預備好的麻袋,將中年書辦塞了進去。
黃瑞蘭:手腳放利索些,不要讓人撞見??
夜色沉沉,懸崖黑黝黝的剪影襯著天幕,顯得猙獰可怖。
幾條黑影出現在懸崖上,他們將扛在肩上的麻袋卸下,探頭往懸崖下望去。下面是黑黝黝深不可測的海水,只聽見海浪拍打崖腳的嘯聲??
他們嚇得趕快退回來。然后抬起不停蠕動的麻袋,來回晃悠一下,拋了出去
撲通!麻袋落入海水的聲音立即被海浪的嘯聲所淹沒。
??
旅順港口,藍天如洗。
李鴻章在一大群官員、隨從的簇擁下,登上了黃金山炮臺。
炮位上,十余噸重的克虜伯火炮巍然雄峙。
極目遠眺,秋日的陽光灑在碧波蕩漾的港灣上,泛起萬點金鱗似的光波。周圍的山嶺上,各海岸炮中的雄姿隱約可見。
盛宣懷跟在李鴻章身旁,瞇縫著眼,東張西望,像孩子似的對一切都充滿新鮮好奇的感覺。
李鴻章看他那樣子,禁不住笑著說:杏蓀是第一次來旅順?
盛宣懷:是啊,早聽說旅順港乃世界優良軍港,今日得見,方知此言不謬!
李鴻章:不容易啊,旅順港建設十年,耗銀億萬,方有了今日之規模??
他來了興致,一一指點著對盛宣懷說:你看這港內的碼頭和錨地,可駐泊北洋海軍的全部艦艇;周圍山嶺上,遍布海岸炮臺,計有六十余門德國之克虜伯巨炮控制著方圓數十里的海面;再看這港內,電報局、機器廠、弁兵醫院、水雷營??一應俱全。
盛宣懷驚嘆:中堂大人怎地如此諳熟軍港情形,真是如數家珍啊!
一直隨侍在旁的黃瑞蘭不失時機地插嘴道:旅順軍港乃是中堂大人一手擘劃,親自締造的,試問這周遭方圓百里的山山水水,哪一處沒有留下中堂大人的足跡?
李鴻章拈須笑道:小子言過其實了。
黃瑞蘭知道李鴻章十分受用,便放心頂撞道:卑職并未言過其實,卑職還記得修筑
彈藥倉庫時,中堂大人就曾跣(音xiǎn)足短衣,親運磚石??他突然緘口不說了。
李鴻章沒有察覺到他的變化,反而被他提醒,興致勃勃地說:走,到彈藥倉庫那兒去看看!
一排用石頭徹成的倉庫,墻上用紅漆寫著倉庫重地,嚴禁煙火!幾個大字。
第五章 身懷利器(四)
倉庫四周,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站著執槍佩刀的兵士,警戒森嚴。
李鴻章徑直朝倉庫大門走去。
黃瑞蘭勸阻道:中堂大人,倉庫內您就不必進去了吧?
李鴻章停住腳步:唔?
黃瑞蘭賠著笑,倉庫里放的全是爆炸物品,卑職為大人安全計??
沒等他說完,李鴻章大笑起來,小蘭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夫炮火硝煙中過來的,還怕了這幾顆炮彈不成?
彈藥倉庫內一個個彈藥箱碼放得整整齊齊,十分有序。
李鴻章在彈藥箱之間的過道上慢慢走著,關心問道:這些炮彈不會受潮吧?
黃瑞蘭:不會。大人您看,碼放炮彈箱的架子離地面很高,倉庫通風也好,這批炮彈已存放五六年了,絲毫未受潮。
李鴻章還是不放心:打開一個箱子看看!
黃瑞蘭連忙搬下一個碼在外面的炮彈箱,親自動手,打開一看,一排五顆嶄新的炮彈,黃澄澄躺在箱子里。
李鴻章滿意地點點頭:唔,不錯。這才放心地朝外走去。
黃瑞蘭等人連忙跟上。
快到門口,李鴻章突然說聲不對!蹙了回來。
眾人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跟著一齊蹙回。
只見李鴻章疾步走到碼在靠里邊的彈藥箱前,手一指,厲聲對黃瑞蘭說:打開它!
黃瑞蘭臉色變了。
李鴻章叫道:馬三俊!
馬三俊應聲上前,抱起炮彈箱,用力一掰,木箱蓋折斷,箱子里滾出一堆石塊!
馬三俊又接連打開幾箱,箱箱都是石頭??
李鴻章也不吭聲,只將那目光慢慢向黃瑞蘭望去。
黃瑞蘭臉如死灰,膝蓋不停哆嗦著,慢慢癱跪在地。
??
旅順港口,李鴻章駐地。
夜色已深,燈下盛宣懷最后撥拉一陣算盤,合上了賬本。
李鴻章詢問地望著他。
盛宣懷只說了一句,黃瑞蘭該死!
李鴻章便不再說話,閉上眼睛。
盛宣懷默然有頃,還是忍不住問道:宣懷有一事不明,中堂是如何知道他炮彈有假的?
李鴻章睜開眼睛,嘆口氣說:唉,其實我也險些被他騙過去了!走到倉庫門口才突然想起,他說這倉庫干燥通風,又說這些炮彈存放有五六年了,可裝炮彈的箱子木色都很新鮮,有的連水氣都未干!一望而知是新近趕做的,我這才悟到其中有詐。
盛宣懷不由驚嘆:中堂大人真是神仙!
李鴻章苦笑道:我哪是什么神仙?只不過一身担著天大的責任,成日里戰戰兢兢,萬事
不敢馬虎罷了!
五
月亮升起來了,劉公島一片銀白。
海風吹來,斜掛在北洋海軍提督府前刁斗上的黃底青色飛龍海軍旗呼啦啦飄動著。
提督府內廳,北洋海軍提督丁汝昌正伏在一張長方形大桌前,全神貫注地在看一張中國北洋海軍恭迎醇親王檢閱兵事圖。
一名參將進來,稟軍門,李中堂回電,明天方能抵達威海。
唔,丁汝昌抬起頭來,這是一個眉目間總像隱含著一絲憂郁的中年人,身型清瘦,短須細眼,不像執掌一支強大海軍的統帥,更像一個科舉失意的鄉村私塾先生。
李汝昌:傳我將令,著各艦管帶再次申飭,本艦官弁水手不得擅離軍艦,島上所有酒店嫖寮一概關閉,違命者斬!
那參將應一聲是,轉身去了。
丁汝昌想想,從衣架上取下一件灰呢大氅,披在身上,跟了出去。
月亮不知什么時候升上了中天,給整個劉公島鍍上一層銀輝。
北洋海軍的軍艦都停泊在港灣,巨大朦朧的艦身隨著海浪輕輕搖蕩??
島上惟一的那條小街,丁汝昌走在闃寂的街道上,兩個武弁遠遠跟在后面。
忽然,丁汝昌發現街盡頭的一間木板屋縫隙中透出微弱的亮光,還有女人壓低了的吃吃笑聲。
他放慢腳步,湊近縫隙往屋內望去,只見一個弁目正摟著一個酥胸袒露的妖艷女人在那里亂摸調笑??
丁汝昌怒火中燒,正欲踹門闖進去,忽然肩頭被人拽住。他惱怒回頭,月光下一張熟悉的面孔正對著他。
中堂??丁汝昌驚呼一聲,便要拜將下去。
李鴻章作個手勢制止了他,又輕聲地說道:先到各處看看再說??
丁汝昌這才看清,李鴻章青衣小帽,身后只帶著馬三俊一人。
突然,街道旁一家小酒館吱呀一聲門開了,幾個醉漢互相攙扶著,東倒西歪地迎面走來。
一個醉漢一把抓著丁汝昌的胳膊,嘴里噴出一股濃烈的酒氣,兄,兄弟??你也來,來喝酒呀??
李鴻章就在身后,丁汝昌又氣又急又不便發作,皺眉問道:你們是哪條艦的?怎么都上岸來了?
醉漢:大,大爺是濟遠艦的??咱們的方管帶,跑回威海衛,摟著他那個小老婆睡覺去了,大爺喝,喝口酒又算,算什么?!
??
軍港碼頭,定遠號旗艦。
看到艦上隱隱有燈光透出來,李鴻章停住了腳步。
李鴻章低聲但語氣嚴厲地問:定遠乃北洋旗艦,為什么夜間不實行燈火管制?
丁汝昌臉紅了,雖然夜間看不到。他囁嚅道:汝昌早有將令,只是管帶劉步蟾自視才高,一向喜歡自行其是??
李鴻章:你呀??我知道他們這批留過洋的管帶,不太把你放在眼里,但你總得拿出統帥的威風來!
丁汝昌:我這就上去找他去。
李鴻章:不用了。他轉對馬三俊說,你上去看看他們在作甚?最好不要叫他們知曉。
馬三俊應一聲是,話剛落音,人已如猿猴般敏捷消失在軍艦投下的暗影之中??
第五章 身懷利器(五)
他們剛走到致遠艦跟前,暗影處就閃出了兩個水兵,按刀喝問:誰?
丁汝昌:我。
丁軍門??水兵驚懼地跪下。
丁汝昌:你們管帶呢?
水兵:我們鄧大人正把自己關在船長室,看海戰圖哩!
李鴻章插言道:你怎么知道他在看海戰圖?
水兵也不知道這個老頭是誰,看他一眼,回答說:這是他的習慣,我們艦上兄弟們都知道。
李鴻章:你們艦上有人擅自上岸嗎?
水兵白他一眼:那除非他不要腦袋了!咱們鄧大人軍令森嚴,誰敢違抗?
另一個水兵:再說他自己家遭那么大的災,他都沒離開軍艦一步,咱們也得將心比心呀!
李鴻章:他家遭災了?你們又從何得知?
水兵:咱們的二副是他同鄉。
馬三俊悄然出現在李鴻章面前,稟大人,我上得定遠艦去,見一些水手正圍在那兒聚賭??
丁汝昌:劉步蟾呢?
馬三俊:他正躺在船長艙里面抽鴉片,我氣他不過,弄了些玄虛,把這個給他偷來了。
他說著,遞上一桿鑲著寶石的翠玉鴉片槍。
丁汝昌接過鴉片槍,氣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李鴻章看他那個樣子,淡淡地說:你帶的好兵。還有比這更嚴重的事哩??
突然臉一沉,北洋軍艦參與走私,你知道嗎?
丁汝昌一驚,垂手道:汝昌也曾風聞??
李鴻章厲聲道:既曾風聞,為何不嚴厲查處?
丁汝昌囁嚅道:他們也是讓錢給逼的??
李鴻章看著他那個樣子,不由得嘆口氣,你呀你,回提督府再說吧!
提督府內,李鴻章將一紙抄件推到丁汝昌面前。
只瞥一眼那抄件的題目,丁汝昌臉色就變了。
李鴻章:這是翁同龢彈劾你的奏章,我讓人給抄了一份弄來了。平心而論,他彈劾你的理由條條都站得住腳!你看,約束不力,軍紀松懈,劉公島上賭場娼寮遍布;閩人抱團,驕縱不羈,其置若罔聞;還有,你居然在島上蓋房子出租!這些也都罷了,最要命的是這條,說你只識弓馬,不懂海軍,對洋務知之甚少,担任個總兵參將猶嫌勉強,怎么能統領亞洲最強大之艦隊?
雖然是深秋夜涼,豆大的汗珠卻從丁汝昌額頭滲出。
李鴻章看他一眼,不滿地說:不就是一個彈劾嗎?這么緊張干什么?老夫一年四季被他們彈劾,照你這樣子,那都不要活了!何況他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你看,這里翁同龢就在質問,為什么老夫要把北洋水師的指揮權交給你,就因為你是淮軍舊部,又是安徽人??
丁汝昌站起來,不安地說:中堂,汝昌請求辭去北洋水師提督之職!
李鴻章眼一瞪說:為什么?
丁汝昌:不能因汝昌而連累中堂!
李鴻章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連累我?賊娘!虧你想得出來??連累我什么?不就說我培植私人勢力,任人唯親嗎?笑話,不任人唯親,老子任人唯疏不成?非要讓我的部下不聽話,處處和我作對,那才不叫培植私人勢力了?賊娘!老子一輩子玩的這個,會上他的當?你給我聽著!這個提督你不能辭!非但是不能辭,你還得給我牢牢占著這個位置!北洋海軍是朝廷的命根子,也是我李鴻章的命根子,我不能讓它捏在別人手里,懂了嗎?
丁汝昌更為惶恐,這天大的責任,汝昌怎么担當得起?
李鴻章:你担當不起,更沒有人担當得起!是的,你有很多不足,但你忠誠,有了這一條,可抵他千條萬條!何況你摸爬滾打于刀劍鋒鏑之中,久歷戰陣,作戰英勇,這不但那些紙上談兵之流望塵莫及,就是那些留過洋的管帶們也比不上的!你不要怕他們不服你,北洋水師要整頓,老夫給你撐腰!你自己也要努力通曉海軍諸事,為國爭光,給老夫爭氣,知道了么?
知道了。丁汝昌說得這一句,感激的淚水便掉下來。
??
刁斗上,那面繪有青色飛龍的海軍旗迎風飄揚。
嗵!嗵!嗵!隨著三聲炸雷般的炮響,另一面黃灰黑藍紅五色提督旗升起來海軍提督丁汝昌升帳議事了!
大廳上首正中是一幅東海日出圖的大型屏風,屏風前擺放著一把虎皮交椅。
沉沉的鼓聲響起來,隨著鼓聲,一隊魁梧的挎刀水手跑步至議事堂階下,雁陣排開。
北洋海軍各艦管事,副將參將,一律戒裝佩刀,戰靴閃亮,按英國式操典步伐,刷刷刷走入大廳,分兩側肅然站定。
海軍提督丁汝昌從屏風后面走出來。
他也是戒裝佩刀,神情凝重。和往常不同的是,他并未在廳中那把虎皮交椅上坐定,而是站立其左側,肅然道:
點名!
一名當值參將應聲出列,雙手捧著名冊,高聲點道:
右翼總兵、定遠號管帶劉步蟾;左翼總兵、鎮遠號管帶林泰曾;副將、經遠號管帶林永升??
他點到一個名字,被點的人便跨前一步,朗聲應道:末將在!復退回隊列中。
副將、致遠號管帶鄧世昌;副將、靖遠號管帶葉祖珪(音guī);副將、濟遠號管帶方伯謙??
沒有人應聲。
副將、濟遠號管帶方伯謙??當值參將又點了一遍。
還是沒人應聲。
肅立的管帶們稍微有些騷動,其中有幾個人彼此交換著會意的目光??
濟遠號管帶方伯謙嘴里哼著圓舞曲,朝前走來,邊走還邊嗅著手上一塊粉紅的手絹。
一名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水兵迎上去,向他說著什么。
方伯謙開始不在乎地笑著,隨即滿臉驚慌,將手絹一扔,朝提督府方向跑來。
點名已畢,丁汝昌開始講話。
為迎接朝廷閱兵事,本帥曾三令五申,著各艦各部悉心準備,不得貽誤。今日升帳議事,諸將須一一稟報戰備情形??不過在此之前,本帥先有一重大喜訊通報??
說到這里,他頓一頓,提高聲調道:李中堂已于昨日蒞臨劉公島!
眾將先是一驚,隨即激動起來!
這邊丁汝昌側過身子躬腰道:恭請李中堂!
第五章 身懷利器(六)
他們剛走到致遠艦跟前,暗影處就閃出了兩個水兵,按刀喝問:誰?
丁汝昌:我。
丁軍門??水兵驚懼地跪下。
丁汝昌:你們管帶呢?
水兵:我們鄧大人正把自己關在船長室,看海戰圖哩!
李鴻章插言道:你怎么知道他在看海戰圖?
水兵也不知道這個老頭是誰,看他一眼,回答說:這是他的習慣,我們艦上兄弟們都知道。
李鴻章:你們艦上有人擅自上岸嗎?
水兵白他一眼:那除非他不要腦袋了!咱們鄧大人軍令森嚴,誰敢違抗?
另一個水兵:再說他自己家遭那么大的災,他都沒離開軍艦一步,咱們也得將心比心呀!
李鴻章:他家遭災了?你們又從何得知?
水兵:咱們的二副是他同鄉。
馬三俊悄然出現在李鴻章面前,稟大人,我上得定遠艦去,見一些水手正圍在那兒聚賭??
丁汝昌:劉步蟾呢?
馬三俊:他正躺在船長艙里面抽鴉片,我氣他不過,弄了些玄虛,把這個給他偷來了。
他說著,遞上一桿鑲著寶石的翠玉鴉片槍。
丁汝昌接過鴉片槍,氣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李鴻章看他那個樣子,淡淡地說:你帶的好兵。還有比這更嚴重的事哩??
突然臉一沉,北洋軍艦參與走私,你知道嗎?
丁汝昌一驚,垂手道:汝昌也曾風聞??
李鴻章厲聲道:既曾風聞,為何不嚴厲查處?
丁汝昌囁嚅道:他們也是讓錢給逼的??
李鴻章看著他那個樣子,不由得嘆口氣,你呀你,回提督府再說吧!
提督府內,李鴻章將一紙抄件推到丁汝昌面前。
只瞥一眼那抄件的題目,丁汝昌臉色就變了。
李鴻章:這是翁同龢彈劾你的奏章,我讓人給抄了一份弄來了。平心而論,他彈劾你的理由條條都站得住腳!你看,約束不力,軍紀松懈,劉公島上賭場娼寮遍布;閩人抱團,驕縱不羈,其置若罔聞;還有,你居然在島上蓋房子出租!這些也都罷了,最要命的是這條,說你只識弓馬,不懂海軍,對洋務知之甚少,担任個總兵參將猶嫌勉強,怎么能統領亞洲最強大之艦隊?
雖然是深秋夜涼,豆大的汗珠卻從丁汝昌額頭滲出。
李鴻章看他一眼,不滿地說:不就是一個彈劾嗎?這么緊張干什么?老夫一年四季被他們彈劾,照你這樣子,那都不要活了!何況他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你看,這里翁同龢就在質問,為什么老夫要把北洋水師的指揮權交給你,就因為你是淮軍舊部,又是安徽人??
丁汝昌站起來,不安地說:中堂,汝昌請求辭去北洋水師提督之職!
李鴻章眼一瞪說:為什么?
丁汝昌:不能因汝昌而連累中堂!
李鴻章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連累我?賊娘!虧你想得出來??連累我什么?不就說我培植私人勢力,任人唯親嗎?笑話,不任人唯親,老子任人唯疏不成?非要讓我的部下不聽話,處處和我作對,那才不叫培植私人勢力了?賊娘!老子一輩子玩的這個,會上他的當?你給我聽著!這個提督你不能辭!非但是不能辭,你還得給我牢牢占著這個位置!北洋海軍是朝廷的命根子,也是我李鴻章的命根子,我不能讓它捏在別人手里,懂了嗎?
丁汝昌更為惶恐,這天大的責任,汝昌怎么担當得起?
李鴻章:你担當不起,更沒有人担當得起!是的,你有很多不足,但你忠誠,有了這一條,可抵他千條萬條!何況你摸爬滾打于刀劍鋒鏑之中,久歷戰陣,作戰英勇,這不但那些紙上談兵之流望塵莫及,就是那些留過洋的管帶們也比不上的!你不要怕他們不服你,北洋水師要整頓,老夫給你撐腰!你自己也要努力通曉海軍諸事,為國爭光,給老夫爭氣,知道了么?
知道了。丁汝昌說得這一句,感激的淚水便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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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斗上,那面繪有青色飛龍的海軍旗迎風飄揚。
嗵!嗵!嗵!隨著三聲炸雷般的炮響,另一面黃灰黑藍紅五色提督旗升起來海軍提督丁汝昌升帳議事了!
大廳上首正中是一幅東海日出圖的大型屏風,屏風前擺放著一把虎皮交椅。
沉沉的鼓聲響起來,隨著鼓聲,一隊魁梧的挎刀水手跑步至議事堂階下,雁陣排開。
北洋海軍各艦管事,副將參將,一律戒裝佩刀,戰靴閃亮,按英國式操典步伐,刷刷刷走入大廳,分兩側肅然站定。
海軍提督丁汝昌從屏風后面走出來。
他也是戒裝佩刀,神情凝重。和往常不同的是,他并未在廳中那把虎皮交椅上坐定,而是站立其左側,肅然道:
點名!
一名當值參將應聲出列,雙手捧著名冊,高聲點道:
右翼總兵、定遠號管帶劉步蟾;左翼總兵、鎮遠號管帶林泰曾;副將、經遠號管帶林永升??
他點到一個名字,被點的人便跨前一步,朗聲應道:末將在!復退回隊列中。
副將、致遠號管帶鄧世昌;副將、靖遠號管帶葉祖珪(音guī);副將、濟遠號管帶方伯謙??
沒有人應聲。
副將、濟遠號管帶方伯謙??當值參將又點了一遍。
還是沒人應聲。
肅立的管帶們稍微有些騷動,其中有幾個人彼此交換著會意的目光??
濟遠號管帶方伯謙嘴里哼著圓舞曲,朝前走來,邊走還邊嗅著手上一塊粉紅的手絹。
一名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水兵迎上去,向他說著什么。
方伯謙開始不在乎地笑著,隨即滿臉驚慌,將手絹一扔,朝提督府方向跑來。
點名已畢,丁汝昌開始講話。
為迎接朝廷閱兵事,本帥曾三令五申,著各艦各部悉心準備,不得貽誤。今日升帳議事,諸將須一一稟報戰備情形??不過在此之前,本帥先有一重大喜訊通報??
說到這里,他頓一頓,提高聲調道:李中堂已于昨日蒞臨劉公島!
眾將先是一驚,隨即激動起來!
這邊丁汝昌側過身子躬腰道:恭請李中堂!
盛和煜 / 張建偉 2013-08-22 09:5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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