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一石看大明王朝的官商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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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幾千年來“官本位”的思想之所以長盛不衰,是因為“官員”手中的權力是一種壟斷性資源,這種資源可以用來與商人進行交易

  《大明王朝1566》給我們講了一個天才商人輝煌一時的故事。一代絲綢巨商沈一石,在生意場上和政治斗爭的旋渦里,練就了一身本領,他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來往于官場、商場、情場,如魚得水,游刃有余。盡顯一時之風光。古語說得好,得勝于斯,必敗于斯,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在沈一石身上,我們看到了商人的智慧、商人的狂妄、商人的霸道、商人的無奈,以及商人在官場斗爭中的最后下場。沈一石的命運無不與那個時代的政治和經濟制度息息相關。

  “當官”不成直接“發財”

  皇糧從法理上是皇帝的私有財產,要侵犯私有產權從來就不大容易。由于皇糧有限,造成官場資源稀缺,官位的稀缺凸顯了封建社會官職的高貴。這種高貴對于多數謀求當官的人來說,除了光宗耀祖之外,還與發財聯系在一起。于是,當官成為一舉兩得、名利雙收的事。

  在中國漫長的封建社會,“當官”與“發財”緊密相關。這可以用經濟學來解釋:皇帝們既沒有能力靠一己之力或一家之力打理江山,又必須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統治江山,所以,不得不報出一個有誘惑力的市場價格,以便吸引普天下的“職業經理人”。

  對于許許多多有理想、有抱負卻又由于各種原因當不到官的人來說,既然“當官”是和“發財”聯在一起的,那么,在當不到官的情況下,直接去“發財”也是一條捷徑。有一首打油詩說得好:“老天下雪不下雨,下雪之后變成雨,下雪變雨多費事,不如現在就下雨。”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愛財之心,人皆有之,只是“道”不同而已。皇帝能夠“忽悠”天下人才為己所用的一個絕招,就是為廣大讀書人提供取財之“正道”——當官。倘若沒有機會走上當官的“正道”,盡管是一大不幸,但如果能退而求其次,通過經商來實現發財的愿望,也是挺好的。在從商的路上,中國并不缺乏人才。

  背靠官府好做生意

  沈一石是中國皇權專制制度下的典型商人。他很有商業嗅覺,也很有管理能力;他很會算賬,也很懂官場潛規則。別看他揮金如土、花天酒地,但不忘在官員面前穿上粗布衣服,以示貧賤;他自己喝涼白開,把最好的茶遞給官人喝。在以掙錢為唯一目標的前提下,他什么事都想得出來,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他敢在官人身上花錢,敢在女人身上花錢。在他看來,憑他的智慧和經濟實力,在浙江省就沒有什么搞不定的事。這一點他的確做到了。

  絲綢的出口是宮里直接掌控的國有壟斷項目。沈一石雖然沒有學過經濟學,但他知道“一切利潤都在壟斷之中”的經濟學道理。所以,他花重金從蘇州買下蕓娘,專門侍候江南織造局的監正楊公公,當了楊金水的“對食”。有了這個靠山,他才能成為江南織造局最大的織造商。并且在嘉靖三十七年,江南織造局報司禮監呈奏皇上特賞沈一石六品功名頂戴。

  清朝的官帽是紅頂,所以有“紅頂商人”一說;在明朝,官帽是黑色的,叫烏紗帽,大概沈一石之流可以被稱為“烏紗商人”。紅也好,黑也好,亦官亦商,總是好做生意。

  中國古代的商人,盡管不在官場混,但他們都知道“天子”與“天下”的悖論。所以,他們往往會把商業智慧用到最不應該也是最應該的地方去,這就是勾結官府,權錢交易。不論是生存也好,還是發展也好,舍此別無做大做強的機會。商人們都深知兩條規則:在商言商,千萬不要與皇權作對,此其一;皇恩浩蕩,粘上了就是巨額利潤,此其二。事實上,對于多數商人來說,皇恩往往是通過各級官員的“跑冒滴漏”,間接地流入民間的。所以,為商之人都知道,沒有官府的幫襯,生意根本就無法做強做大。

  中國幾千年來“官本位”的思想之所以長盛不衰,是因為皇權統治最終離不開官員,官員是統治的手段。而被作為手段的“官員”,也知道手中的權力是一種壟斷性資源,這種資源是可以用來與商人進行交易的,它不是經商的充分條件,但卻是必要條件,并能得到豐厚的收益。

  商人,官場之爭的受害者

  帝王們都知道,官商勾結的后果是把“皇家私有”變成“官家私有”,從本質上講,是把社會財富從一家之“國有”變成千百家之“官有”。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封建社會的宮廷之爭也好,官場之爭也好,都可以說是國家所有權與經營權的斗爭。中國的帝王為了穩固自己的“天下”,一面堅決讓有錢的商人沒有社會地位,一面想法子抄官員的家。這也是“天子”們的政治智慧。

  根據黃仁宇(旅美華人歷史學家,1918~2000)的觀點,中國封建社會由于沒有一套準確的數字化管理,皇帝往往不知道老百姓被壓榨的承受力究竟有多大。所以,一方面揮霍無度;另一方面逼迫各級官府強征暴斂,官府則借機巧取豪奪,變本加厲。最簡單、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從掠奪商家入手,因為吃大戶的交易成本低,且不容易引起民變。于是,商業的發展總是受到周期性的政治打擊,無法持續。

  沈一石畢一生之奮斗,最后攢下了這樣一番事業:25個作坊,3000架織機,107家專營綢緞的分支機構,幾萬畝桑田。二十年時間,累計織綢緞四百萬匹,按市價和出口價的平均價計算,約合三千多萬兩白銀,上繳織造局210萬匹,各任官員分利100萬匹,所余90萬匹用于生產流動資金。

  然而,最后他剩下了什么呢?在承受官府的盤剝加上自己的無度揮霍之后,凈資產已經所剩不多。于是,他把最后的流動資金都用于買糧,作最后一次豪賭,打算發一筆天災人禍之財——借助官府的力量,低價收購災民的土地。但因海瑞生扛硬頂,情況發生突變。他只好把用于買地的100多船糧食“奉旨賑災”,最后血本無歸。沈一石被迫走上了絕路,于是點上一把冬天里的火,把自己送上了西天。當然,他沒有忘記把所有的經營賬冊拷貝了一份,分兩個渠道送給了官府和朝廷,最終以自己的死點燃了燒向浙江官場更大的一把火。把官員燒得雞飛狗跳,誠如他給高官的信中所言“沈某先行一步,俟諸公鋃鐺于九泉,此日不遠”。

  沈一石在他留給楊公公、鄭泌昌、何茂才的信中寫道:“我大明擁有四海,倘使朝廷節用以愛人,使民以時,各級官員清廉自守,開絲綢、瓷器、茶葉通商之路,僅此三項即可富甲天下,何至于今日之國庫虧空!上下揮霍無度,便掠之于民,民變在即,便掠之于商。沈某今日之結局皆意料中事。然以沈某數十年備受盤剝所剩之家財,果能填國庫之虧空否?”
費了一番周折找到了趙立新老師的博客,他自己這樣評價沈一石——

『今天,我只想說說,沈一石。說,這個江南首富,為織造局當差的儒商,苦哇!著實一個苦!他可是大奸之人,老謀深算!智慧非凡!茍且織造局、浙江巡撫,當著宮里的差,撈自己的錢!賺錢都賺到皇帝老子的頭上來了,此人真是膽大心細,不可小覷呀!上繳國稅之中,浙江就占我大明的三分之一,而絲綢的買賣又是收入的重要來源,按此算來,沈一石實在獅子大口,家有金山了!他富,富得小心,富得謹慎,富得多慮,平日里為人低調,粗茶布衣,要了那么多錢,真不知圖了什么!上上下下,宮里的,官府的,哪個是他得罪得起的?不都得面面俱到,笑臉相迎!上邊的“主”要是只有一個最好,可偏偏又是千絲萬縷,交纏不清,絕不能上面斗上面的,置身事外,因為時局、官員隨時會變,自己該如何走下一步棋,也就是看這些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一面是織造局,他生意的關卡,楊金水和自己相交這些年,走得已是甚近,卻也絕不敢妄自交這個“好友”,另一面是浙江官府,他們對自己尊重有加,無非是為了自己口袋里的銀票,更談不上朋友,下面的人多是揩油之人,絕找不著知己……四十有余,未有妻室,這么份提心吊膽的差使,賺再多的錢,又是圖了什么!沈一石雖是商人,卻文儒的很,音律,詩書都很精通,滿肚子的才學,卻只用作度他們之心的手段,可惜了!再說,女人……蕓娘,這花了二十萬兩買來的江南名妓,他心里喜愛至極,適時需要,也做工具轉送織造局的織造了!楊金水,給了一個太監,有名無實,也算用心良苦了!可四年之久,一千多個日日夜夜,自己心愛的女人在他人懷里入睡,就可以視若無睹?還是自己如何度過這日日夜夜早已不堪想象了?心里裝有那么多事,想必常常夜不能寐,提心吊膽地過著每一天,要了這么多錢,圖了什么呢?和海瑞正面交鋒就在他失去蕓娘,大限將即前的最后一搏了,滿心憂傷的思緒還未消散,能否為自己留一條退路就在當下了:之前和浙江巡撫商量好的“以改兼賑,兩難自解”實施時,因為之前河堤決口而受災的淳安、建德百姓因沒有救濟而束手無策,此時便可壓低田價,“拿糧賑災,以改稻為桑為名賤買田地”,卻不料朝政中的波瀾能引起巨變,二十年來最大的一次變革即將來臨,海瑞不可理喻的據理力爭毫不顧及官場規矩,打破了朝中腐敗的內閣缺口,直中要害。之前的一切計劃均無法實行,可打著的織造局的牌子卻不能輕易收回了,這事關宮里皇上的名聲,再不可以輕舉妄動了。聰明的沈老板“誑”了鄭泌昌、何茂才一把,把銀子都買了糧食,帶著“奉旨賑災”的“旨意”一會——————海瑞!百姓看到了這四個字,皇上的圣明也就保住了,是不是能夠因此保住自己,沈一石還真地心中無底。他做了最壞的打算,也是他內心最清晰的寫照,他至死只在乎一個人,也只想保這個人,而愛讓他把心中最愛的女人托付給了另一個男人,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心有所屬了……沈一石,愛得好辛苦!就像他的為人,和他現在面臨的處境一樣辛苦!所謂忠奸善惡,此時此刻,真是難以定奪了!和海瑞的這一搏,生死攸關,背水一戰了!他帶來的這些糧,和“奉旨賑災”這四個字,打亂了海瑞的陣局,之前還義正嚴詞地喝問沈一石是穿上官服,還是換上布衣,關乎是就地正法還是參奏織造局,這一回合,海瑞輸了……輸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他是個不怕死的人,也心無旁騖,執政為民,照理,他絕不會輸,可是,他萬萬不知道,沈一石從一開始落入這盤死局就明了自己大限已到,安排好自己惟一的牽掛,也就無所顧及,也就早已將生死拋在腦后了……沈一石,何苦來著呢?魂歸邙山也許是最好的路了,他是個絕頂聰明之人,事到如今,國庫虧空,裕王、嚴黨、甚至嘉靖皇帝,也絕不能叫他活了,他死,其他的人才能活,在這個算盤上,皇帝的心思,沈一石怎會參不透呢!只有抄了他的家,填補虧空以外,目前還真無他法了,入火海,與他的古琴為伴!與他的“蕓娘”為伴永遠永遠地在一起!此時,死對他來說,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全部人關心的他的家產,這次倒是透明了,公開了,想必結果卻是大家無法面對和接受的!“真”真相,往往不是大家所需要的!不是嗎?這么一個浙江首富,全部家產卻還不及一個普通中產階級?還是因為大明王朝的官宦實在太腐敗,沈一石,苦吶!唉……楊金水一語道破天驚:“宮里的生意是大,也不要繳稅,外面都打量著你賺了多少錢,可你賠進去的比賺的不少……”為什么?言外之意……明白乎?也真不知,這是為何啊?二十年,八大箱賬冊,除了虧空的事實,還證明了胡宗憲是浙江唯一的良臣,剩下的只有這動人心弦的二十九個字“侯非侯,王非王,千乘萬騎歸邙山,我之后,誰復傷,一曲《廣陵散》,再奏待蕓娘。”這一書箋,蕓娘情不自禁的兩行淚,夠了!還要什么呢?』

沈一石與高翰文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高翰文或許不是沈一石的過去,沈一石則必是高翰文的將來。

縱千般才情,萬般機巧,不得一“官”字,便不足以言商。既為官商,便為官役,從此不得自由。

官商者,以官為靠山,無往而不利,無利而不取,看似風光之極。但到頭來,官在商前,商者,不過是官的提款機罷了。

沈一石初出場時,沉靜自若,宛如一切成算在握。誰曾想,風光背后,其實是一山窮水盡的空殼子。

“二十年,織綢凡四百余萬匹,上繳織造局,共兩百一十萬匹,各任官員分利一百萬匹,所余之九十萬匹再買生絲,再產絲綢,艱難維持至今。諸公所見之賬冊寧不汗顏、心驚。”

上繳織造局的絲綢,其實有一半是被皇家內廷挪用了,結果是,國有民營企業的生產成果,1/4給皇帝貪去了,1/4給官員貪去了,只有1/4歸入了國庫,剩下不到1/4用來維持經營。

而正常的情況下,應該是一半作為稅收繳納國庫,一半用來投入再生產。

然而在官商體制下,一切無從談起。皇帝要賞賜了,去織造局拿;皇帝要玄修了,去織造局拿,這是把國家的財政,當作自家的內庫了。而官員同樣不堪,“四任織造,五任巡撫,唯胡部堂胡宗憲與沈某無帳目往來,其余袞袞諸公,皆不足道也。”國營事業,成了官員的金庫。

只可惜,不管沈一石再怎么聰明能干,他終究不是神仙,不會點石成金,皇家和官員的欲壑是個無底洞,他再也填不動了。

“…上下揮霍無度,便掠之于民;民變在即,便掠之于商。”

沈一石已經做不下去了,內廷和官員便要來殺這只雞,取最后一顆蛋了。唯一出乎意料的是,這只雞,早已彈盡糧絕。傳說中富可敵國的萬貫家財,只剩下百匹絲綢、千兩白銀。其實鄭、何諸公又何須去抄沈家呢,沈一石的家財,還有織造局的公產,不就正在袞袞諸公的囊中么?

“沈某今日之結局皆意料中事。…沈某先行一步,俟諸公鋃鐺于九泉,此日不遠!”

當沈一石寫下這封遺書時,嘴角,想必噙著一抹淡淡的諷刺吧。他是聰明絕頂的人,聰明到能夠看透千里之外、玉熙宮中那人的心思。那個人,是不會容許有人跟他“五五分賬”的,“掠之于商”不得,那下一步,就是“掠之于官”了吧。

沈一石死了,一個官商死了。然而大明朝是少不得官商、也不會少官商的。唯一出乎意料的是,接他這一棒的,是高翰文。這次不是絲綢,是棉布。為了趕出十萬匹棉布以敷國用,高翰文這個丟官從商的理學名士做了他原本竭力阻止的事:“六成歸田主和棉商,三成歸朝廷,一成給百姓”。

嚴黨沒有做成“改稻為桑”,清流卻做成了“改稻為棉”。只是這一回,首輔不再是嚴閣老,而是清流首領徐閣老;要兼并土地的也不再是小閣老,而是徐家。國事家事,已由裕王在打理了,與高翰文一同辦差的,也就成了裕王的小舅子,李妃的弟弟。

高翰文的經商大成功了。

沈一石已經在等著他。

 

觀眾的觀賞習慣通常是迅速找到里邊的好人與壞人。而我覺得妙就妙在看著的感受卻不僅僅是忠奸善惡,不覺大義凜然也不覺面目可憎,只是看到了他們各自懷有目的和愿望地據理力爭。編劇妙哉!因為他深知人性,大氣地用筆勾勒的人物的確是精彩,他們不是符號,不是概念,而是有血有肉的人,有大義,也有私心。看就看他們內心的交織和矛盾,好的編劇最重要就是講故事,不管是古今中外,好看,就能抓人!人心隔著肚皮,可論朝廷中無論高高在上的嘉靖,還是一人之下的呂公公,還是內閣、裕王、眾臣、太監……無論職位高低,智慧深淺都是以度他人之心而舉棋落盤,操控局面。朝廷之中,“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是歷來的規矩,反之,在其位,也就必須謀其職了!貪官污吏從古至今,都未消絕,為什么?自古有忠就必有奸,皇上心如明鏡卻無法言明處決,為什么?那是因為,官場也好,生活也罷,必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相融的。太極八卦,陰陽兩級,兩瓣S里仍是陰中有陽,陽里帶陰。即使,良臣、眾臣,不為錢財,也為功名,即使大公無私也為不愧于心。其中真諦也就一字:度。萬萬不可越“度”。生活要的是這個字,為的是平衡!戲劇里要求的卻是沖突,矛盾所致,所以,好看在兩者的極限相互碰撞,嚴黨的為所欲為,以使國庫虧空,不擇手段,只為平復;最據理力爭、生死不顧的海瑞,直言不諱,誓把真相追查到底!海瑞說:“我不是什么良臣、賢臣!只是——直臣!”只憑這一句,全劇的矛盾展開,激烈地進行著……一切都是因為這個“真”字!忠善就很難明了了,自古忠孝兩難全,海瑞是個忠臣,也是個孝子,但他只有一分身,兩難全吶!嘉靖與裕王,特殊的父子關系,一邊是政局,一邊是親情,兩難全呀!嚴嵩、嚴世藩、胡汝真,父子還是師徒,兩難全!每個人心中都是一面是善,一面是惡,只看他如何拿捏,度在何處。說起來容易,何必呢?想想再有錢,一日只吃三頓飯,一人只睡半張床。何必要那么多身外之外,何必要那么辛苦勞累?官場之中,無非進退二字。而世間不變的惟有變化本身,也就是說:沒有一世不變的一切!物如此,事如此,人如此,心如此……

 


仁武 2013-09-01 11:0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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