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之行之（六）府城臺南

簡體傳統

臺南是個歷史相當悠久的城市，是清代時期的府城所在。下了火車，進入月臺下面的走道，看到一些意象壁畫，伴隨著歷史的人文氣息撲面而來。第一張是一個中年男子，坐著休息沉思，想象著開著滑翔機。第二幅不知所云，不過好像涵義很深刻的樣子，寓意“人與人、人與強權的沖突”？第三張，是撥開雪山，見到一片新天地。第四張，是紅磚城墻隔裂，見到帆船片片駛來。第五張，一只在陽臺的昆蟲，準備飛往郁郁蔥蔥的庭院。

臺南車站是圓形拱門，充滿古典氣息，四個堅排的字“無煙車站”也頗有民國早年的味道。在形容臺灣的很多地方時，我都想說，很有民國時候的味道。后來想想不對，這邊就是民國啊，是現代的民國，然后原文改成“很有民國初年的味道”。

從火車站出來沿路直走，前往“赤坎樓”。沿路經過“開隆宮-天女七星娘娘”，滾動電子屏顯示的是“考生到本宮拜魁星掛……”。啊，古時才子進京趕考之前總要求神拜佛，到了如今，科舉傳統猶在啊。還有一個也挺雷的，“南臺灣魔術學苑，Magic School，演藝培訓中心”。

“臺南市中西區成功國民小學”，鄭成功給這個城市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比如有著古典牌匾味道的“成功路96號”，以及到處可見的右排書寫的文字。除了中式古典，西式精致裝點也不少，大概是因為早年受荷蘭殖民影響吧。古人為何喜歡右起豎排？方便竹簡是一個，讀書時上到下頻頻點頭比左右搖頭有意味。那從右到左墨水書寫，容易濺到妨礙衣著又該當如何？本來寫字就是件神圣的事情，應當慎重為之，求質不求量。

“云路”、“蓬壺書院”，嗯，看起來很是有種“蓬萊仙閣”的味道，無窮神仙事，云霞繚繞處。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陽谷紫微斗數命相館”，算命館大陸也有很多，人員素質參差不齊。不知這個紫微斗數是否更為專業，不為訛財？

接下來，便到了“赤坎樓”，進入看到著名的“鄭成功議和圖”，附近有鄭成功赤坎樓議和的事跡介紹，繁文古樸的，就無需再分是否是現代還是古代的文字了，一脈相承是也。說來有意思，大陸的很多當代新豎的文物介紹牌上，大多會以在“黨和國家的關懷下，文物局怎么怎么”，中間則會穿插“曾經毀于戰火，歷代皆有重建，近代毀于文革，改革開放后修復”，修復是修復了，古味一般就沒有了，原先居住的百姓，也早已人去樓空，再不能復現，人文意味盡皆失傳。

“浮水花枝羹專賣店”，看起來很有特色的樣子，新鮮現作，創立于1985年。

周雖舊邦，其命唯新。該布新的布新，該留舊的留舊，才能是個好的傳承。像是大陸曾經某個獨夫民賊所認為的，“和尚打傘，無法無天”。不破不立，大破大立，最后只能是物質與精神的雙重虛無主義。孟子曾說，“聞誅一夫紂，未聞弒君也”，主權來自人民，而非皇權神授，看來東方儒家與古希臘民主理念不矛盾也。

看到鄭成功的畫像，不是清代官員的奴才裝，很有一副明代官員的氣象，加上冠領和腰帶，還有一番不大不小的王者之風。

鄭成功攻臺初期，為了死守在熱蘭遮城內的荷蘭人展開長期抗戰，便開始實施“軍屯”措施，地區以臺灣中南部為范圍，奠定了漢人開發臺灣的基礎。誒鄭經承繼父業，更實施“寓兵于農”的政策，范圍遍及南、北二路各社，到鄭經末期，臺灣開墾的田園面積，已經是荷據時期的二、三倍，開墾的區域以臺南為中心，漸次向外開展，南到鳳山、恒春，北迄嘉義、云林、彰化、埔里社、苗栗、新竹、淡水，甚至遠至基隆等地。同時，鄭經又采納參軍陳永華之議，興建孔廟，創立學校，舉辦科考，使臺灣正式進入文治階段。

海路的交會點，Converging of the Sea Routes，十五世紀，海權時代的來臨，臺灣由于地理環境的特殊，逐漸呈顯她在歷史發展中的重要地位。在海上貿易與交通日漸繁盛的時刻，臺灣也自然成為各方力量交會云集的焦點，海盜、冒險家、生意人，和野心勃勃的軍事家，以及一心討生存的移民者，構畫成一幅幅多彩多姿、血淚交融的海上景觀，臺灣就在這種時空背景下成長，而臺南就是整個成長的起點。

海神圖像 Portrait of the Sea-Gods，海滄船、蒼山船、草撇船等模型船。文昌閣，海神廟，普城稜堡殘跡。外面，則有翰林茶館，首貳境，萬福庵照墻，齊天大圣，府城歷史散步，真信可游也。古代中國，有海洋文化影響的地方不多，寧波、泉州、廣州、臺南，算是其中為數不多的城池。海上航行，煙濤微茫，生死未卜，求仙問道，故而信仰海神，不奇怪也。

臺南府，于清乾隆中期已發展出壯現待坊的城池，以十字大街作為街市的中心，便利行走。《臺灣府志》記載“大街，街界四坊，百貨所聚……”這個建立在赤坎臺地西向斜坡，有“半月沉江”之勢，將斜坡上幾個突出的小山丘及街市連接起來，像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今臺南市民權路與忠義路口，古街坊，區域內眾多臺灣傳統文化最精采地區。佇立在此歷史原點，撫今追昔，直叫人發思古之幽情也。

臺灣之有書院，肇始自臺南。臺南之書院，一切制度作為，則仿自中國內地。書院之性質，介于官學與私墊之間，有改進社會風氣、促進地方文化之功用，但更直接之作用，則為彌補府縣官學之不足，提供士子上進科考之輔助。臺灣書院組織形態，依其經費來源，計分（1）官憲倡建、（2）官民倡建、（3）紳士倡建等三類，蓬壺書院即屬其中第二類。書院均設院長，亦稱山長，負責全院教學事宜，為全院的精神中心，亦為社會之意見領袖。書院教育較之官學，有更自由之學風，初為掌權者所忌諱，后以不能禁，而任其發展，成為社會輿論與人材培育之重要場所。祭祀為書院之大事，藉此以申“崇文重德”之深義，因此蓬壺書院內，乃有文昌閣、五子祠之建置，祭祀五文昌、魁星帝君，及宋代大儒周敦頤等五子。

在鶯料理地旁邊，看到一座黑乎乎的高樓，掛著條幅，上寫“記者啊，正義愿給我莊家，鶯料理地是莊家祖產地政府硬強占”。看來這邊還是有糾紛的，我在想，為何一個日本料理店需要如此圈地紀念？是因為如其牌匾所說，原來日占時期的地下政治中心？到如今的背景猶有勢力，在民主的社會下及異見聲中建得此園？

至于庭園裝扮，日式的古樸典雅風格，剪紙畫風，線條流暢。木牌介紹如下：“日治時期“鶯料理”由于位居市區中心，鄰近臺南州廳及市役所、臺南州州會、市協議會、合同廳舍、警察署、勸業銀行……入地重要官署和公共建筑，而成為當時市區內極知名的交際應酬場所。昔日每至華燈初上，“鶯料理”門前川流不息的人力車，總從臺南各角落載來衣著光鮮的達官顯要及自“新町”轉介而來的藝妓佳人，一些事業官場等臺面上難以處理的問題或紛爭，總在眾人把酒言歡、處處鶯聲燕語的迷醉時光中，獲得完滿解決。而夜夜笙歌、紙醉金迷的“鶯料理”，名義上是料亭酒家，實則扮演著昭和年間臺南地區“地下決策中心”的重要角色，與府城近代的歷史發展可謂息息相關。”

但是，我總覺得，即便日治時期這店有多重要，談起這些還是有夸大之嫌，日人比較強勢啊。

進得日式廳堂，見擺幅字，上書：“花茵重疊席寬舒，長踞伸腰斂翠裙。酩酒御茶親料理，為言貴下樂何如。“注：坐皆席地，以足承尻后，禮也。酒曰酩酒，酩名也。茶曰御茶，敬詞也。酒樓曰料理店。貴下猶言貴君也。臺南竹枝詞，近現代連橫。

轉過來的這條小巷，充滿了傳統佛道人文氣息。比如這家北極殿，玄帝圣臨，古意盎然，里面的人也仿佛古人，至于參拜抽簽者，也是虔誠有加。頭上牌匾上書，“惟天寳婺”。

經過國立臺灣文學館，里面正在進行“看見五彩的春光，王昶雄捐贈展”。這真是一個文學的城市啊。

來到全臺首學，臺南孔廟。西元1665年，臺灣榛莽初開，鄭經之參軍陳永華提議建圣廟、設國學，以教化學子，舉行科舉，為國撿才，因而建置臺南第一座孔廟，興學校“明倫堂”，也開啟了臺灣的禮樂教化。1683年，清領臺灣全臺最高學府。此乃“全臺首學”之名的由來。有別于全臺各地之孔廟建筑，臺南孔廟采傳統閩南式的合院建筑，采“左學右廟”之規制。創建于篳路藍縷之際，建筑風格呈現孔子崇尚儉樸之精神，肅穆典雅。

以成書院，以禮成樂，崇圣祠，臺南市財團法人孔廟文化基金會。各個靈位，其中有一面，第一個便是“先儒諸葛亮神位”。清乾隆41年，臺灣知府蔣元樞依據孔子山東曲阜闕里故宅的祭孔制度，遠赴江蘇挑選工匠、購買器具材料，制造禮器與樂器，以供臺灣府學之用。遵循古制製作的禮樂器，每一項都有其獨特義涵與專有名稱，禮器因年久毀損而迭有補充，精制的禮器保存至今仍使用中，蔣元樞捐造的銘記依稀可讀。臺南孔廟以成書院于清道光十五年成立，名稱取古樂八音齊鳴，以集大成之意。參軍形象，參軍為人淵沖靜穆，語納納如不能出諸口，遇事果斷有識力，定計決疑，瞭如指掌，不為群議所動，與人交，務盡忠款，居燕處無惰容，而舉止偏偏有輕襲緩帶之風，布衣蔬食泊如也。——清郁永河

清江日昇，《臺灣外記》——描述臺南孔廟興建緣起。“華見諸凡頗定，啟經曰：‘開辟業已就緒，屯墾略有成法，當速建圣廟、立學校。’ ”經曰：’荒服新創，不但地方局促，而且人民稀少，姑暫待之將來。‘“永華曰：’非此之謂也。昔成湯以百里而王，文王以七十里而興，豈關地方廣闊？實在國君好賢，能求人材以相佐理耳。今臺灣沃野數千里，遠濱海外，且其俗醇，使國君能舉賢以助理，則十年生長，十年教養，十年成聚，三十年真可與中原相甲乙。何愁局促稀少矣？今既足食，則當教之。使逸居無教，何亦禽獸？須擇地建立圣廟，設學校，以收人材。庶國有賢士，邦本自固；而世運日昌矣。‘ “經大悅，允陳永華所請。”

大成殿御匾，自清朝康熙始，歷代皇帝即位，必親臨北京國子監“辟雍”講學一次，稱為“臨雍”，隨后再到孔廟大成殿懸匾一方，并要求各地文廟效仿摹制。國民政府遷臺之后，歷任總統遵循古制，于就職之后也頒匾至臺南孔廟。臺南孔廟大成殿御匾，成為全球華人地區最完整保存清朝歷代皇帝御匾與民國時期總統匾的孔子廟。唯清末代皇帝宣統即位時，臺灣已割讓日本統治吵隸屬清朝，故宣統皇帝御匾未及。

大成至圣先師孔子簡介。孔子，名丘，字仲尼，魯國人（今日之山東省南部，首都在曲阜），生于西元前551年，卒于西元前479年。曾經問禮于老子，學琴于師襄子，從外公顏襄習六藝，為中國春秋末期偉大的思想家和教育家。傳統的封建社會里，教育是貴族的特權，孔子開啟了教育平民化。曾說：“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使得學術與禮樂教化可以下達于庶民，并以禮、樂、射、御、書、數六藝來教育其弟子。孔子晚年修詩書、定禮樂、贊周易、作春秋，奠下了中華民族千年文明與文化的基礎。孔子所創之儒學也成為華人社會的重要哲學思想。在世時被舉為“天縱之圣”、“天之木鐸”，后世則尊稱“至圣先師”、“萬世師表”。大成殿內，保存完整的清朝御匾以及中華民國歷任總統匾，忠實呈現臺灣的歷史更迭。三百多年來一直遵循古禮舉行祭孔儀式，傳統的儒學精神與禮樂祭儀，在臺南孔廟被完整的保存。有教無類，斯文在茲。

在孔子的神位前面，看到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一對夫婦把小孩子抱起，去向孔子神位近觀，還是參拜？小小年紀，如此教法，長大了能否真的成為一代賢才？無論如何，在長時期的潛移默化之下，也許孔夫子的教化之功已經深深印刻在了兒童心里。對于中國人來說，儒家之道的仁義友愛算是靈魂之根。用于滋養社會正氣，協調人際關系，功不可沒。

道觀古今，萬世師表，孔廟大門一側，是及第墻，所謂“狀元及弟，獨占鰲頭”，掛滿了蓋了孔廟印章的許愿紙。孔廟外，還有泮池。“泮池”是地方孔廟的定制，有別于京城的國學（亦即天子學宮）。昔日士子考取生員（俗稱秀才），即有資格至府學研習儒學，稱為“入泮”，謁祭圣廟時，則擷取池中的水草“芹”插在帽上，稱“采芹”。《詩經泮水》：“思樂泮水，薄采其芹。”以示學子游泮時不忘自勉勤學。

孔廟后面，則是一片小樹林，上面有松鼠跳來跳去，不時有游客喂瓜子拍照留念，不得不說，松鼠的嗑瓜子技術一流。在往外，則是一所小學，規模看起來挺宏大的。在這得天獨厚之地的孔廟旁邊的小學，真當培養出些大才士人才是。

在孔廟邊上，難得看到有一個乞丐，在孔廟外沿行乞。其實也可以說不算行乞，因為臺灣的“乞丐”一般會拿出些小東西來賣。驚訝的是，他竟然不往孔廟里面踏半步，說“有規矩，孔夫子的廟我們是不能進去的”。哎，要飯的都這么有文化，還真是沒話講了。真正的乞丐，我好像只在臺北士林看到過一個，那是在橋上，他趴在路邊，一幅很羞愧無地自容的樣子，也或許遭受了真正的不幸吧，那也還是知廉恥的人啊。我們知道，大陸的乞丐，大多是職業性的，很多背后有涉黑組織，或者還有很多在夜深人靜之時，搖身一變出入高檔酒店，其實擁有不少私產的。蔣公推崇的古語“禮儀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怪不得，從小要求背誦階級斗爭的理論，消化西方老外都不想再提的思想，學習充斥謊言和背叛的歷史，感覺就像個亡國奴似的。

孔廟背面，有一對新人在拍婚紗照。撐著一把傘，大紅的禮服與孔廟的紅磚相映合，頗有意味。結合城市的展板宣傳，臺南七夕嘉年華，這還是愛情的城市LOVE CITY。在有些街道，還有拍婚紗照的店，結婚照，藝術照，全家福，寶寶寫真，也是美侖美奐。

本來還想坐臺灣好行88安平線前往安平古堡，網上查了下，說是可去可不去。本來，能坐公交繞這個古城轉轉看看，也挺不錯。不過天已近晚，還是打道回火車站了，前往下一站，嘉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