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詩可謂王維融畫法入詩的力作。
“楚塞三湘接,荊門九派通”,語工形肖,一筆勾勒出漢江雄渾壯闊的景色,作為畫幅的背景。春秋戰國時期,湖北、湖南等地都屬于楚國,而襄陽位于楚之北境,所以這里稱“楚塞”。“三湘”,一說湘水合漓水為漓湘,合蒸水為蒸湘,合瀟水為瀟湘,合稱三湘;一說為湖南的湘潭、湘陰、湘鄉。古詩文中,三湘一般泛稱今洞庭湖南北、湘江一帶。“荊門”,山名,在今湖北宜都縣西北。“九派”,指長江的九條支流,相傳大禹治水,開鑿江流,使九派相通。詩人泛舟江上,縱目遠望,只見莽莽古楚之地和從湖南方面奔涌而來的“三湘”之水相連接,洶涌漢江入荊江而與長江九派匯聚合流。詩雖未點明漢江,但足已使人想象到漢江橫臥楚塞而接“三湘”、通“九派”的浩渺水勢。詩人將不可目擊之景,予以概寫總述,收漠漠平野于紙端,納浩浩江流于畫邊,為整個畫面渲染了氣氛。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以山光水色作為畫幅的遠景。漢江滔滔遠去,好像一直涌流到天地之外去了,兩岸重重青山,迷迷蒙蒙,時隱時現,若有若無。前句寫出江水的流長邈遠,后句又以蒼茫山色烘托出江勢的浩瀚空闊。詩人著墨極淡,卻給人以偉麗新奇之感,其效果遠勝于重彩濃抹的油畫和色調濃麗的水彩。而其“勝”,就在于畫面的氣韻生動。王世貞說:“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是詩家俊語,卻入畫三昧。”說得很中肯。而“天地外”、“有無中”,又為詩歌平添了一種迷茫、玄遠、無可窮盡的意境,所謂“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首聯寫眾水交流,密不間發,此聯開闊空白,疏可走馬,畫面上疏密相間,錯綜有致。
接著,詩人的筆墨從“天地外”收拢,寫出眼前波瀾壯闊之景:“郡邑浮前浦,波瀾動遠空。”正當詩人極目遠望,突然間風起浪涌,所乘之舟上下波動,眼前的襄陽城郭也隨著波浪在江水中浮浮沉沉。風越來越大,波濤越來越洶涌,浪拍云天,船身顛簸,仿佛天空也為之搖蕩起來。風浪之前,船兒是平緩地在江面行駛,城郭是靜止地立于岸邊,遠空是不動地懸于天際;風浪忽至,一切都動了起來。這里,詩人筆法飄逸流動。明明是所乘之舟上下波動,卻說是前面的城郭在水面上浮動;明明是波濤洶涌,浪拍云天,卻說成天空也為之搖蕩起來。詩人故意用這種動與靜的錯覺,進一步渲染了磅礴水勢。“浮”、“動”兩個動詞用得極妙,使詩人筆下之景活起來了,詩也隨之飄逸起來了,同時,詩人的一種泛舟江上的怡然自得的心態也從中表現了出來,江水磅礴的氣勢也表現了出來。詩人描繪的景象是泛舟所見,舟中人產生了一種動蕩的錯覺,這種錯覺也正好符合詩句中的漢水的描寫,所以這兩個詞用得極其恰當。
“襄陽好風日,留醉與山翁。”山翁,即山簡,晉人。《晉書·山簡傳》說他曾任征南將軍,鎮守襄陽。當地習氏的園林,風景很好,山簡常到習家池上大醉而歸。詩人要與山簡共謀一醉,流露出對襄陽風物的熱愛之情。此情也融合在前面的景色描繪之中,充滿了積極樂觀的情緒。尾聯詩人直抒胸臆,表達了留戀山水的志趣。
這首詩給讀者展現了一幅色彩素雅、格調清新、意境優美的水墨山水畫。畫面布局,遠近相映,疏密相間,加之以簡馭繁,以形寫意,輕筆淡墨,又融情于景,情緒樂觀,這就給人以美的享受。王維同時代的殷璠在《河岳英靈集》中說:“維詩詞秀調雅,意新理愜,在泉為珠,著壁成繪。”此詩很能體現這一特色。[4]同時,也
表達了詩人追求美好境界、希望寄情山水的思想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