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風情與文化觀照  ——談近期詩歌的審美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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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對于詩壇現狀是眾說紛紜的,對于90年代詩的審美流向與創作態勢的評價也是多有歧異乃至大相徑庭的,這種分歧主要源于對詩的本質、功能和審美特征有著認識上的差異,也源于對各種創作方法、表現手法和藝術風格的理解與偏愛或是誤解與排斥。但是,有一種宏觀評價應該得到廣泛的認同,即當前缺乏表現時代精神又能震憾靈魂的力作,缺乏境界高遠底蘊深厚以哲人般的深邃觀照歷史預言未來的史詩般的力作,同時我們又不能無視詩的創作呈現出審美發現的多樣性,文化視野的開闊性和藝術手法的靈活性,從而形成了嶄新的審美格局。
  詩作為抒情的語言藝術,只能以意象營造的方式表現人的情感形態,包容詩人的人生見解和審美理想。但是,詩又不是游離于歷史和時代,也不是純屬于詩人個人的情緒的外化,而應以意象符號的五彩繽紛構成中華民族人文精神的灼爍和中華民族情緒的歷史。當前,詩的疆域正在悄悄拓展,詩人在人與歷史、人與自然、人與文化、人與自我的廣泛而精微的精神聯系中,尋覓和探求人的精神命脈,發現和確立人的價值,這種思緒流動,就含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和深刻的文化印記。鄭玲的組詩《渴望麒麟》是貼近現實生活的佳作,她把都市視為時代的象征,市場經濟激活了社會機制,也膨脹了物欲和貪婪,智慧和勤勞、良知和理想都受到脅迫,“機遇”便成了都市的圖騰,同時詩人卻深刻地理解“都市是人類前進中的命運”。她呼喚人們拓寬自己的胸襟,承受歷史的陣痛,讓睿智與祥和統馭貪欲和迷誤,從而走向更美好的未來。李瑛的組詩《大西北:牦牛的故事》表面看是寫自然風情的詩,卻像他的其他近作一樣,賦予物象和景象以豐富的精神內涵,使之成為文化觀照和具象,他以令人心靈震顫的筆致描繪了屠殺牦牛的筵席,活畫出麻木者心靈的麻木,清醒者心靈的痛苦,強烈而內在地表現出,古老的大地渴望文明之光的沐浴。綠原的組詩《廬山九月我們》是深邃圓融之作。在即景生情中處處有文化的流動,處處諳悟時間與空間、局限與自由、暫時與永恒的辯證關系。這是一種很鮮明的創作傾向,那些歷經人生滄桑而富有深厚的文化底蘊的詩人們,總是以他們各自不同的藝術方式濃縮人生體驗的精華,在蒼樸老成之中見風骨含風韻,旨在贊美一種典雅的文化性格,弘揚一種高潔的人文精神。鄭敏的《生命之賜》以意象的暗示性表明,任何自覺的生命都是詩化的哲學,任何自強的生命都是哲學化的詩。這些作品充分地表明,詩思在廣闊的文化原野和歷史疆域中徜徉,方能信手采擷哲學之樹的英華,這是作品超越平庸與世俗的本質所在。
  在近期詩歌作品中,不可無視的是女性詩表現出來的文化內涵、生命光澤和藝術潛能,這是一條更幽深的人生走廊,又是一條更綿長的文化巷道,我們從中能夠窺探和啟悟的,遠遠超越詩學和美學的范疇。我們隱約感覺到生理因素和心理因素,女性意識和女性文化是拘囿于歷史和文化而又試圖超越歷史和文化的,女性詩歌已經失去了80年代山呼海嘯般的女性意識的張揚,很少看到那種從自我迷失到自我喪失的心靈痛苦的撞擊,也很少看見為伸張人格的獨立與自我價值而涂染的理想主義的光環,很少看到在女權主義的浸染中呈現的靈與肉的分離,也很少看到為尋找精神的家園而胼手胝足的艱險;很少看到性的露裸,也很少看到為自輕自賤而自設的祭壇。這個過程是不可避免的,這是在東西方文化猛烈碰撞與交融過程中經歷的美麗與殘缺的并存,從而走向理性的成熟與平穩。那些廣受青年讀者喜愛的女詩人,正以美妙的情思浸潤著一片詩化的世界,她們的愛情詩以各不相同的切入角度和藝術風格,表現出文化觀照中細密的愛情心理,以其熾熱而暖人胸懷,以其纏綿而撫人心脾,以其深邃而發人啟悟。當然從總體來看,有相當數量的作品顯得漂浮做作,或因矯情而令人生厭。優秀的女詩人,未必時時想著自己是女人,也不必處處要強化和突現女人的特殊性,詩卻閃爍著女性的魅力,她們既不自輕自賤又不過分地自戀自憐,而是同男性平等地站在人生的風景線上與世界對話。
  優秀的詩篇往往是富有歷史感的,詩人們在記憶參照中建立起來的價值體系和對歷史的情感反應,從本質意義說應該是時代精神的折光、國家意識的濃縮和人類之愛的凝聚。1995年是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50周年,為創作出富有深厚歷史感的詩篇提供了契機,但讀過這類作品之后是讓人喜憂參半的,喜的是我國當代詩人以良知和歷史責任感為正義而歌,憂的是佳作甚寡。張志民的長篇抒情詩《昨夜星辰》《中國作家》4期)是一篇思緒激蕩而又有一定思想深度的作品,他是以參加過抗日戰爭的老戰士的深切體驗回憶過去,又是以詩人的情感自覺凝視今天;他沒有從一般的認知層面上描繪深重的民族災難,而是在提升情感經驗的過程中表現出理性的成熟。從而理解了“戰爭是沉重的!/勝利/也是沉重的!/金制的勛章,/大理石的墓碑,/都不足以顯示/它的重量,/歷史的雙肩/你是以怎樣的耐力,/承載了/那巨大的負荷!”更為重要的是,他從歷史與現實的緊密聯系中延伸思索,以濃郁的憂患意識和鮮明的警世意義而深化的詩思。張德強的《血肉長城》(《詩刊》8月號)是強化主觀感覺而在眼前呈現的歷史與現實相組接的畫面,謳歌了勇敢和智慧產生的力量,使人諳悟歷史會因為一個民族的精神委頓而頹唐,也會因為一個民族的精神奮發而激揚。張承信的《左權將軍》展現了這位抗日名將的英雄本色與人格精神,其現實意義是面對崇高的人生境界,委瑣者當以自察,混沌者當以警醒。令人遺憾的是這類作品大多顯得平泛,50年前那場亙古罕見的法西斯罪行和全世界人民奮起保衛家園捍衛生存權利和人類尊嚴的偉大斗爭,把人類的殘缺與美好、恥辱與光榮都表現得淋漓盡致,同時又把人類的良知與力量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當我們回顧那段人類現象的時候,難道只能在一般意義上祭悼殉難的亡靈、揭露法西斯罪行、謳歌民族正氣與愛國精神嗎?詩歌對于重大的歷史命題與時代命題的回答是孱弱的,這應當引起我們對于人文精神、文化性格和詩人素質的深層思索。
  詩進入90年代之后,基本結束了現實主義與現代主義相對峙的局面,逐漸形成了現實主義、現代主義、浪漫主義和新古典主義相并存相滲透的創作格局,同時又是表現手法和藝術風格的多樣性與審美特征發展的趨向性相并存。一種普遍的審美現象是豐富了意象的精神內涵和文化底蘊,強化象征和暗示,使詩更能調動讀者的情感經驗,使之進入二度創作;我們也看到許多詩人努力尋求古典情韻與當代意識的交融,表現出弘揚民族文化的自覺和建構華夏詩歌體系的有益的嘗試。擺脫平庸和膚淺,克服雷同和做作的根本在于詩的氣韻,我們的詩歌不乏鶯歌燕舞百鳥啼囀,卻缺乏蒼雄遼闊,缺乏氣宇軒昂,缺乏激蕩靈魂的黃鐘之聲,缺乏點燃熱血照徹天穹的火炬。時間,正在孕育一個嶄新世紀的早晨;詩人,應該托起灼耀中國文化的詩的太陽!*
  
  
  
人民日報京⑾J3中國現代、當代文學研究張同吾19961996 作者:人民日報京⑾J3中國現代、當代文學研究張同吾19961996

網載 2013-09-10 21:4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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