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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本文中的早期卜辭主要是指＠①組和賓組王卜辭，它們大致屬于武丁時期（注：彭裕商：《殷墟甲骨斷代》，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年，第300頁。確切屬于武丁時期以前的甲骨刻辭至今還未發現， 見同書第302頁。）。早期卜辭，尤其是賓組卜辭中有大量是卜問祭祀的， 其數量亦較以后各組中相關卜辭為多，涉及的祭祀類型也較繁，重要者有＠④ｙù、＠⑤、＠②、＠③、燎等（注：方便起見，這里將一些甲骨文字直接用與之對應的現代漢字寫出，如“ｙù＠④”、“燎”等字；若無對應的現代漢字，則用意義或字形相近的現代漢字寫出，并不確切，如下文的“垂”、“咎”、“禽”、“＠⑥”等字。）。其中，一些祭祀的性質并不明確，從而影響我們對當時宗教觀念的研究。本文擬對這一問題提出一些粗淺的看法。
　　早期卜辭中ｙù＠④祭、＠⑤祭的性質較為明顯，ｙù＠④、＠⑤皆直接說明舉行祭祀的目的，其意義學者已有定論。“ｙù＠④”字為王國維先生所釋，他引《說文》“ｙù＠④，祀也”以明其意。楊樹達先生指出卜辭言ｙù＠④祀往往有禳疾之義。陳夢家先生認為ｙù＠④意為祓除，并舉“ｙù＠④不子”即祓除不子為例。（注：李孝定：《甲骨文字集釋》，（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70年，第0584頁至0589頁。）卜辭中ｙù＠④祭例子甚多，頗能說明ｙù＠④意為禳祓、祓除。賓組卜辭中言禳疾的有“ｙù＠④王目”，為某人禳祓則言“＠④ｙù某”，如“ｙù＠④婦”、“ｙù＠④子”，祭祀神ｚｈǐ＠⑦祖先禳除不祥則言“ｙù＠④（于）神ｚｈǐ＠⑦”、“ｙù＠④（于）先王或先妣”。（注：《合集》13624、729、3169正、3952正、723 正、773甲、784、1717等例。）＠①組中也有“ｙù＠④婦鼠”的卜辭（注：《合集》19987。）。“＠⑤”為祈求義，亦學者共識。 賓組卜辭中有“＠⑤雨”、“＠⑤年”、“＠⑤于先王”等例（注：《合集》672、12855、 10067、10084、801、1172等例。）。可見，ｙù＠④祭與＠⑤祭是含有祈福禳災的意愿，因事而舉的祭祀。
　　明ｌｉàｏ＠⑧了ｙù＠④祭、＠⑤祭的性質，我們就可以據此來推究＠②、＠③、燎諸祭的性質。胡厚宣先生認為“＠②”為武丁時常見祭名，當為“侑”之借字（注：李孝定：《甲骨文字集釋》第 2259頁至2261頁。）。侑，文獻中往往釋為“勸”。《詩·小雅·楚茨》“以妥以侑”傳曰：“侑，勸也。”《周禮·天官·膳夫》“以樂侑食”注曰：“侑，猶勸也。”故＠②為勸饗神ｚｈǐ＠⑦祖先的祭祀行為。＠②祭的目的多在于ｚｈǐ＠⑦請禳祓，賓組卜辭中習見＠②祭與“ｙù＠④”、“＠⑤”、“告”等字相關可說明這一點，如以下諸例：
　　（1）貞：ｙù＠④子漁于父乙＠②一伐……卯＠⑨。 《甲骨文合集》（以下簡稱《合集》）729
　　（2）己巳卜，＠②ｙù＠④祖丁牛。《合集》1827
　　（3）王往＠②ｙù＠④。《英國所藏甲骨集》（以下簡稱《英》）725正
　　（4）貞：＠②于祖乙，告＠⑩。
　　　　 貞：＠⑤＠⑩于祖乙。《英》594
　　（5）翌癸丑＠②祖辛四牛。
　　　　 貞：＠⑤于祖辛。《合集》1780
　　（6）丙辰卜，＠①①貞：＠②于唐。
　　　　 貞：于唐告。
　　　　 貞：告＠①②方于上甲。
　　　　 貞：＠②于上甲。《英》546正
　　同版成組卜辭還具體說明此類祭祀與生育事、氣象年成、休咎有關，如：
　　（7）……冥（娩）。
　　　　 ＠②妣庚垂。《合集》775正
　　（8）壬辰卜，＠①①貞：婦良＠②（有）子。（注：為排版方便， 本文將所引卜辭中尚不能釋讀的甲骨文字用大寫英文字母代替，對應的甲骨文字見文末附表。）
　　　　 貞：＠②＠①③多羌……《合集》13936正
　　（9）壬戌卜，賓貞，王占卜曰：子①④其隹（惟）丁冥（娩），其隹（惟）不其＠①⑤（嘉）。
　　　　 其＠①⑤（嘉），＠②祖乙十羌。《合集》39498正、反
　　（10）己亥卜，賓：＠②于上甲五牛。
　　　　　庚子卜，＠①①貞：年有＠①⑥，五月。
　　　　　庚子卜，年。《合集》10125
　　（11）貞：A其有咎。
　　　　　貞：A其亡（無）咎。
　　　　　＠②犬于父親多介子。
　　　　　于父乙多介子。《合集》816
　　（12）壬申卜，貞：＠②于東母西母，若。《合集》14335
　　（13）壬辰卜，＠①①貞：＠②祖辛二牛。
　　　　　辛卯卜，＠①①貞：王往＠①⑦魚，若。
　　　　　辛卯卜，＠①①貞：王＠①⑧＠①⑦魚，不若。《合集》12921正，反
　　（10）中，庚子是己亥的次日，（13）中，壬辰是辛卯的次日，故己亥、壬辰卜問＠②祭上甲、祖辛，是與庚子、辛卯卜問年成、休咎相關的。
　　以上例舉的都是賓組卜辭資料。＠①組卜辭比賓組卜辭時代要早，有關卜辭不多，但所見的若干則卜辭也能說明＠②祭的性質：
　　（14）甲申卜，ｙù＠④婦鼠妣己二牝牡。（注：“牝牡”原為合文。）《合集》19987
　　（15）癸未卜，婦鼠＠②妣己＠①⑨豕。
　　　　　婦鼠＠②妣庚羊豕。《英》1763
　　（16）癸未卜，婦鼠＠②母庚＠①⑨。《英》1765
　　這幾則卜辭顯然有內容上的聯系，甲申是癸未的次日，更說明這里的＠②祭含有禳祓的愿望。
　　早期卜辭中的＠③祭也明顯具有祈請禳祓的目的。先看幾則＠①組卜辭：
　　（17）甲子卜，＠③大戊ｙù＠④。
　　　　　甲子卜，扶：＠③卜丙ｙù＠④。《屯南》4517
　　（18）＠③ｙù＠④百＠⑨盟三＠⑨。《合集》21247
　　（19）＠③祖乙ｙù＠④十牛，五月。《合集》19844
　　“＠③”與“ｙù＠④”之間的聯系十分明顯。再看幾則賓組卜辭：
　　（20）壬寅卜，＠①⑧B＠③子商ｙù＠④三＠⑨。《合集》2943
　　（21）庚＠③河。
　　　　　庚＠③河。
　　　　　貞：舞岳＠②（有）雨。
　　　　　貞：岳亡（無）其雨。《合集》14207
　　（20）顯示了“＠③”與“ｙù＠④”的聯系。（21）中＠③祭的目的似乎是求雨。祭祀河、岳一類有自然神色彩的先公以求雨的例子在賓組卜辭中是很常見的。＠③祭常因禳祓而舉，有時就只是卜問是否舉行＠③祭，不再用“ｙù＠④”字，如：
　　（22）乙丑卜，＠①①貞：＠③子凡于祖丁……五＠⑨。《合集》3216正
　　體會其意，有請求祖丁為子凡免除不祥的意思。有趣的是，賓組卜辭中＠②、＠③二祭往往關聯，如：
　　（23）＠③六＠②⑩祖乙。
　　　　　丁亥卜，于翌戊子＠③三＠②⑩祖乙。
　　　　　庚寅用，四月。
　　　　　＠②祖乙五＠②⑩。《合集》1526
　　（24）……乙卜，爭貞：＠②于祖辛于C＠③十＠⑨。《合集》1653
　　（25）辛亥卜，王＠②＠③妣己羊。《合集》2406
　　我們已知＠②祭具有祈請禳祓的目的，則＠②＠③并舉的例子能說明酒祭也有相同的目的。
　　早期卜辭中的燎祭也具有祈禳的目的，如下列賓組卜辭中的例子：
　　（26）甲午卜，＠①①貞：乎（呼）禽先ｙù＠④燎于河。《合集》177
　　（27）貞：于祖辛ｙù＠④。
　　　　　貞：燎十牛。《合集》1717
　　（28）壬午卜，＠①①貞：婦＠②①冥（娩），＠①⑤（嘉）。二月。
　　　　　壬午卜，爭貞：婦＠②①冥（娩），＠①⑤（嘉）。
　　　　　癸未卜，賓貞：燎犬，卯三豕三羊。
　　　　　甲申卜，賓貞：燎于東三犬三羊， D 犬卯黃牛。 《合集》14314
　　“燎”與“ｙù＠④”有明顯的聯系。（28）中，壬午、癸未、甲申三日緊連，后二日卜問的祭事與第一日卜問的生育事相關。
　　可見，早期卜辭中的祭祀多為事祭，目的較為具體明確，往往為王、諸婦、諸子、大臣等重要人物舉行，涉及天象、求雨、年成、生育、戰爭、體咎等事。
　　　　　　二
　　早期卜辭中祭祀的這種特征在以后的出組、何組、無名組、黃組中少見甚至不見了。但在歷組卜辭中，祈請禳祓的動機卻是十分明顯。
　　歷組卜辭中的祭祀主要有ｙù＠④、＠⑤、告、又、＠③、寧等類。ｙù＠④、＠⑤二祭上文已經論述，性質明確。ｙù＠④祭有“大ｙù＠④王”、“ｙù＠④禽”、“ｙù＠④＠ｆú②②＠②③”、“ｙù＠④雍（宮）”等例（注：《合集》32330正，《屯南》2797、917、4404等列。禽、ｆú＠②②＠②③皆人名，都在賓組卜辭中出現過。）。＠⑤祭不但言“＠⑤”，更言“＠⑤生”、“＠⑤禾”、“＠⑤雨”，祈求生殖、豐年與降雨（注：《合集》32028、32987、33277、33296、34079 、34081、34081、34082、34115、34214等例。）。
　　告祭往往因事而舉，卜辭中所見有關軍事例，如：
　　（29）丙子卜，其告方來于丁一牛。《合集》33055
　　（30）癸亥卜，其伐E，告自大乙。
　　　　甲子自上甲告十示又一牛。《小屯南地甲骨》（以下簡稱《屯南》）994
　　又有因日食而告祭的例子，即“日又＠②④”而告祭上甲、父丁（注：《合集》33696、33698。日＠②④即日食，卜辭“月又＠②④”（《屯南》726）可證。），及“告秋”的例子（注：《屯南》867。）。其他因事而告祭的有“其告＠⑥”、“＠②⑤眾”等（注：《合集》32418、31995，意為祝告不祥，損眾。）。
　　歷組卜辭中的＠③祭也多為禳災祈福而舉，例如：
　　（31）翌甲寅＠③ｙù＠④禽于大甲羌百羌， 卯十牢。 《合集》32043
　　（32）庚申貞：今來甲子＠③，王大ｙù＠④于大甲，燎六小＠⑨，卯九牛，不＠②⑥雨。《合集》32329正
　　（34）丙辰貞：其＠③，大ｙù＠④自上甲，其告于父丁。《屯南》2707
　　（35）甲申卜， 貞：＠③＠⑤自上甲十示又二牛， ……《合集》34115
　　（36）乙亥貞：來甲申＠③，禾＠⑤于F燎。《合集》32212
　　（37）丁丑貞：其＠⑤生于高妣，其庚＠③，于生月＠③。《屯南》1089
　　（38）……卯貞：辛未＠③高祖……岳雨。
　　　　　壬申貞：其＠⑤雨于示壬一羊。
　　　　　癸酉卜，……雨。
　　　　　甲戌卜，于丁丑……其G＠③……《屯南》2584
　　（39）丁卯貞：于庚午＠③，燎于兕。
　　　　　戊辰卜，及今夕雨。《屯南》1062
　　＠③祭或ｙù＠④或＠⑤很是明顯，具體而言，有“ｙù＠④禽”，也有祈求豐年、生殖和雨水的。（38）中辛未、壬申、癸酉、甲戌四日相連，（39）中丁卯、戊辰二日相連，所卜問的祭祀與求雨目的之間必有聯系。（38）中末一條卜辭很值得重視，它對＠③祭的內容有所揭示。G像以帚蘸水（酒）揮灑，酒水點點飛散于空中之狀（以G與＠③祭的聯系看，揮灑的可能是酒）。這大概有兩種用意：其一為祈雨，酒水點點飛散空中，象雨水乍降，古人認為可以致雨（注：傅雷澤：《金枝》（中譯本）“巫術控制雨水”一節，中國民間文藝出版社1987年，第95頁。）；其二以享神，與以酒沃地之意略同。＠③祭用，有一條可為佐證：
　　（40）甲戌卜，乙亥＠③多寧于大乙鬯五卯牛，祖乙鬯五……乙鬯三。《合集》41474鬯即祭祀用的香酒。
　　又祭在＠①組卜辭中就已出現，就歷組卜辭中所見資料來看，又祭與“ｙù＠④”、＠⑤雨、＠⑤禾及禳祓日月蝕異有關，如以下諸例：
　　（41）癸巳卜，ｙù＠④于土。
　　　　　癸巳卜，又于亞犬H一羌三牛。《合集》32012
　　（42）壬寅貞：月又＠②④，其又土燎大牢，茲用。《屯南》726
　　（43）癸酉貞：日月又食，隹若。
　　　　　乙亥貞：其又伊尹二牛。《合集》33694
　　（44）丁未卜，又于岳，＠⑤禾。
　　　　　丁未卜，及夕雨。
　　　　　庚戌卜，又于岳，＠⑤禾。《合集》33291
　　（43）中乙亥是癸酉后第二日。
　　歷組卜辭中還有“寧祭”，于省吾先生認為“寧于四方”為安寧四方之神，陳夢家先生謂“寧雨”即止雨，楊樹達先生認為“寧風”是止風之祭，寧在卜辭中多有祓除，禳災之義（注：李孝定：《甲骨文字集釋》第1731至1733頁。）。歷組卜辭中所見有寧、寧風、寧風雨、寧秋、寧疾等名目（注：《合集》34138、34139、34144、34229，《屯南》950、1359、2772等例。）。
　　通過以上考察，我們發現歷組卜辭中祭祀有祈請禳祓目的，大多為事祭。在這一點上，是與早期卜辭中的祭祀相同的，很可能是同一時期的宗教活動。目前歷組卜辭的時代還沒有定論，有武乙、文丁說與武丁、祖庚說二種（注：曹定云：《殷墟甲骨文研究百年回顧與展望》，載《社會科學戰線》1997年第5期；彭裕商：《殷墟甲骨斷代》第227頁至280頁。）。在討論了早期卜辭與歷組卜辭中祭祀的性質后， 我認為歷組卜辭的時代還是定在卜辭時代的早期，即武丁、祖庚時期較好。（注：早期卜辭（包括歷組）中的祭祀多為事祭，不及事先安排，大抵依習俗舉行，但儀節往往不能一致，故其用牲方法，用牲種類及數量較繁雜。其后出組、何組、無名組、黃組卜辭中祭祀浸漸制度化，舉行的時間、祭祀對象、用牲方法漸明晰，有規則可循。出組、黃組卜辭中反映的周祭正是這種制度化祭祀的好例子。除周祭中的五種祭祀以外，出組中的“王賓”卜辭所反映的祭祀，及其他卜辭中所見的歲祭，從舉行的時間，祭祀對象的安排上，選用犧牲方面都呈現出規律性，受祭對象日名與擬舉行祭祀那一日的天干常常吻合。何組、無名組中祭祀也呈現出簡明的特點，事祭的份量越來越小。殷代晚期的黃組卜辭中，祭祀儀式就很是整齊劃一了。《合集》35931片是典型的例子。首先， 祭祀的時間與對象是依次安排的，癸巳與甲午二日相連，卜問在次日祭祀祖甲、武乙（次日天干與先王日干一致）。其次，遵循著“其牢——惟＠②⑦——惟ｌí＠②⑧——其牢又一牛”的順序卜問使用何種犧牲。這在黃組卜辭中是很常見的。）
　　附表：
　　附圖
南開學報：哲社版津8～12K21先秦、秦漢史劉源19981998本文對＠①組、賓組王卜辭中＠②、＠③、燎等祭的性質進行了分析，指出早期卜辭中的祭祀多為具祈請禳祓動機的事祭，有別于以后各組卜辭中的祭祀。歷組卜辭中的祭祀也具有祈請禳祓的目的，其時代宜定在卜辭時代的早期。即武丁、祖庚時期。早期卜辭/祭祀/歷組卜辭作者單位　南開大學歷史系　300071 作者：南開學報：哲社版津8～12K21先秦、秦漢史劉源19981998本文對＠①組、賓組王卜辭中＠②、＠③、燎等祭的性質進行了分析，指出早期卜辭中的祭祀多為具祈請禳祓動機的事祭，有別于以后各組卜辭中的祭祀。歷組卜辭中的祭祀也具有祈請禳祓的目的，其時代宜定在卜辭時代的早期。即武丁、祖庚時期。早期卜辭/祭祀/歷組卜辭

網載 2013-09-10 21:4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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