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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起:克利、克利的舅舅[Ernst Frick]、克利的姐姐[Mathilde Klee] 伯爾尼 1886 保羅·克利( Paul Klee,1879—1940),20世紀最具詩意與創造精神的藝術家之一。出生于瑞士,父親為德裔,母親為法國與瑞士混血后裔。父母均是音樂家,唯一的姐姐早他三年出生。7歲開始學習小提琴;19歲獲高中文憑,前往慕尼黑習畫;21歲正式進入美術學院學習雕刻與雕塑。1920—1930年執教包豪斯學院。1940年6月29日病逝。他一生致力于抽象與非具象表現的探究,由觀念描述轉入視覺,從人物轉入大自然與歷史,乃至于純藝術的追求;他借由象征來傳達藝術理念,為后世畫家樹立了一個嶄新的典范。 童年時代的回憶:伯爾尼[1880年至1895年] 我這童年時代的回憶錄開始前,應該加上一段小序。1879年12月18日,我出生于伯爾尼附近慕尼黑布赫湖的校舍里。當正在霍夫維爾師范學院教音樂的父親獲準永久居留伯爾尼之時,我才幾個月大。起初,我們住在一條名叫亞勃格爾,聽說又窮又不起眼的巷子里;不久搬到又大又闊氣的合勤爾街32號,我不記得這層房子的情形了,只知下一個家是26號,從3歲到10歲。然后遷至基亨費爾德[Kirchenfeld]的瑪利安街8號,消度我童年時代較不幼稚的晚期。中學的最后幾年,我們住在水果山麓上的祖傳莊園。我很早就培養出某種審美能力;在我仍著裙子的年紀便須穿上內衣,內衣長得露出了滾著紅邊的灰色法蘭絨。門鈴一響,總要躲起來,免得客人瞧見我這副模樣。[2―3歲]大人談話時,我設法從那快速流動的句子中抓住單詞。沒意義而無止境的句子,就像一種外國語言。[2―3歲] 很小的時候,外祖母教我用蠟筆畫圖。她使用一種特別柔軟的衛生紙,所謂的絲紙吧!她吃蘋果時,并不咬上一口,或者一片片放入嘴里;而是用削鵝毛筆的小刀把蘋果刮擦成漿狀。酸酸的氣息,間歇由她胃中升起。[3―4歲] 保羅·克利伯爾尼1892 長久以來,我深深信任父親,把他的話當做純粹真理。唯一不能忍受的是老人家的揶揄。有一次我獨自沉醉于一些好玩的啞劇里,突來一聲逗笑的“撲哧”,打斷了我的興頭,真叫人痛心。后來回憶時,偶爾也可以聽到此種“撲哧”。 我以前畫過的邪惡神靈,忽然有了真實的形象。我奔向母親要求保護,抱怨小妖魔在窗口窺視。[4歲] 我不相信上帝,別的小男孩經常像鸚鵡般地說:“上帝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我們。”我認為這是一種差勁的信仰。一天,有位很老的祖母在我們那兵營似的公寓房子里去世,小男孩們紛紛宣稱她現在是個天使了:我壓根兒不信。[5歲] 外祖母的尸身,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已經覺察不出她生前的面貌了,我們不準靠近。而瑪西達阿姨的淚水像條靜靜的小溪流著。當我經過通向醫院地下室停尸間的門時不禁要打冷戰。我聽說死人會嚇駭我們;可是,我想流淚還是專為大人保留的習俗吧![5歲] 狂歌 1889 克利10 歲時候的作品 我時常戲弄一個小女孩,她并不漂亮,還戴著夾木以矯正彎曲的雙腿。我把她全家人,尤其是她母親,看成拙劣的人。我假裝是個好男孩,出現在高貴的宮廷上,請求那位母親準許我帶她的小可愛去散步。我們兩人手拉手和平地走了一段路之后,多半是到了馬鈴薯開花、金甲蟲嗡嗡飛的近郊田野,便開始成單行前進。時機一到,我把被我保護的人輕輕一推,可憐的小東西倒下去了,然后淚汪汪的我把她帶回她媽媽身邊,以天真的口吻解釋:“她摔跤了。”這個玩笑我開上好幾天,恩格太太不曾懷疑什么。我應該重新判斷這個人。[5或6歲] 在我想象中,成人世界里的一切自然都不一樣。母親上歌劇院的第二天,她稱贊那男高音,我心中勾勒出這么一幅圖:沒有扮相,也沒有戲服[這只是小孩的玩意兒];而是一個身穿燕尾服,手執樂譜的男人,頂多再來一點小布景,或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房間。[6―7歲] 我常到全瑞士最胖的男人——開餐館的胖舅舅家里看看報紙,畫畫圖。一個客人看我畫馬和馬車,完成后他說:“你知道你忘了什么東西嗎?”我心想他指的可能是馬的某一器官,便以倔犟的沉默來回答這位故意為難我的人。最后他說了出來:“是車軛呢!”[6―7歲] 胖舅舅善于模仿各種動物的聲音,有一次他學貓叫來愚弄一個小男孩,這小男孩搜遍全餐館要找那只貓,直到后來舅父發出喇叭似的噪聲,想結束這出惡作劇,可是男孩銘記在心頭,半出于愚笨半出于搗鬼地說:“討厭的小貓咪咪叫。”我聽了頗為反感,我才不會在高尚的社交場合使用這樣的言辭![7―8歲] 無題/ 家與階梯/ 馬車 素描 14.9×18.3cm 1890 人家告訴我裁縫師是坐在桌子上的,我深以為這是個不傷大雅的小謊。但當我真碰到這么一個家伙坐在桌子上時,驚訝的程度仿佛瞥見幻象變成肉身。[7歲] 上學的第二年,我已對赫密妮[坐在我隔壁的女孩]懷藏特殊的感情。猶記得在教室內的一刻,我們一起坐在書桌上,腳擺在長凳上,注視著掛在后頭墻上的海報畫。她牽動鼻孔不斷微笑的樣子,傻傻的,心不在焉地從裙邊拾起玻璃珠子。我向左邊匆匆看了幾眼,覺得在這世界里好不安然自在。[7歲] 有很久一段時日,我幾乎無中斷地忠實對待卡朱黎;甚而今日我仍可發誓她是一位美麗的小淑女。那是一股強烈而秘密的愛情。每當我們不期而遇之時,我的心不禁顫抖,可是依然簡短而羞怯地問候對方;在別人目擊之下,我們的舉止恍如互不相識。有一次見面,她穿一件淡紅色的衣服,頭上戴一頂紅色的大帽子。另一次她沿著吉辛費德橋倒退走,差點就跟我撞個滿懷,當時她穿的是深紫藍色的短衣,戴的是小帽子,發辮豐厚而松垂。她父親是德裔的瑞士人,母親來自日內瓦;家里有5個姐妹,一個比一個漂亮。[7―12歲] 我從花園籬笆的隙縫偷了一個大麗花的球根,移植到我自己的迷你花園中。我期待它長出一些好看的葉子,也許還會有一朵友善的花,然而卻變成滿片暗紅色之花的一大叢東西。突然在我心底喚生某種恐懼感,我一再猶豫想把它送給別人,以放棄這不安的占有。[8歲] 套勃河上的羅騰堡 1896 年12 月 胖舅舅餐館里的桌子罩以光亮的大理石片,這些桌面像是堅硬的石頭構建的迷宮。你可在其糾纏的線條間,挑出怪異的人形圖案,然后拿鉛筆將之捕捉下來。我著迷于此項消遣,我喜愛奇異事物的生性油然流露。[9歲] 我清晰記得在麻利[Marly]二度逗留的情景。這奇怪的小鎮位于比亞瑞河[Aare]更綠的一條小河河畔,街道上沒有夾立的拱廊,據說內藏跳蚤的馬車行過可自由開閉的吊橋。好一個天主教意味的地區!開寄宿舍的柯綾姐妹操著法蘭西方言,肌肉發達的那位在指揮一切,溫柔的尤琴待在廚房。那兒的蒼蠅、飼養家禽的院子、宰殺這些動物的景象!松鼠在輪圈里轉動。樓下的水發出規律的滴答聲。午后的戶外咖啡座。四海為家的孩子,有些來自亞歷山大港的,早已搭乘大如房子的船只在海上旅行過,那個粗野而肥胖的男孩來自俄羅斯。附近鄉村中的散步。小小的搖擺的人行橋。大人們在橋上害怕的樣子。嚇人的雷雨。好多保齡球道。在溪中游泳。高高的蘆葦。傷心道別這個樂園。 第三次的逗留肯定并強化了上次所拾掇的印象。胖胖的快活的年輕傳教師跟我們玩占椅子的游戲。[約6―8歲] 我首次去觀賞歌劇,是在10歲的時候,那時正在上演《吟游詩人》。劇中人物備受哀苦、不曾寧靜、難得歡悅,震撼我心。但我隨即對此悲傷格調感到親切,開始喜愛那流浪的蕾諾拉;當她的雙手在唇際狂亂摸弄之時,我自以為那是一種咬牙切齒的姿勢,我甚至看到幾只齙牙閃爍生輝。《圣經》里慣有扯破衣服的角色,為什么拉扯牙齒不能算是一種美麗動人的悲憤表情呢?[10歲] 倒霉,一些黃色素描落入我母親手中;其中一張畫的是一個抱小孩的女人,另一張極為袒露。母親站在道德立場來責罵我,太不公平了。那袒露的女人是我看了一場芭蕾舞表演后的成果,一個頗豐滿的小精靈彎下腰去采草莓,你可以凝視挾縮在隆突山丘間的深谷,我怕得要命。[11―12歲] 我手邊有一冊威爾布蘭特[1]的短篇小說集,其中《來自金星的訪客》一文我讀得津津有味;父親卻不以為然,他認為問題人物對我這年紀無益,我不知道他怎么會有此一觀點,“問題”是什么意思呢?現在不懂的東西,無疑以后會搞清楚吧,至少可以滿足一部分好奇心吧。 [1]威爾布蘭特[Adolf von
Wilbrandt,1837―1911]德國小說家、劇作家、詩人。 來源:《克利的日記》 作者: (德)保羅·克利 譯者: 雨云
楚塵文化 2015-08-23 08:3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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