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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來搞這個欄目其實一直沒停,只不過我事情太多,有時候忙忙就忘記了。怪我怪我。我的ttfilm@163.com 仍然正常對外接受稿件,有其他需求也可以郵件給我。或者加我私人微信服務號 taotao1895 深淵的奧德賽——評《星際穿越(Interstellar)》 文/樂桓宇 對于很多人來說,無限即意味著深淵,思念和鄉愁也是。 直到現在,我認為銀幕上最令人激動的場景,依然莫過于星球的輪廓在汪洋一樣的黑暗中緩緩浮現。珍珠一樣的輪廓如同浸泡在希望中,又孕育在絕望里;浸泡著不可思議的文明與奇跡,又似乎籠罩著深不可測的未知蠻荒和危險。雖然《星際穿越》并不像《普羅米修斯》那樣在影片的開頭便用了難以用語言形容的一個星球在另一個巨大星球背后緩緩浮出的壯觀場景高調致敬,但恐怕《星際穿越》那環形的空間站和除了會吐槽和變身以外站在那里便黑色石碑一樣光滑的機器人,還有整部電影在進入外太空之后富有膠片色澤的80年代科幻片的質感,又何嘗不是一種對庫布里克的脫帽禮呢?《2001太空漫游》是硬科幻電影永遠邁不過去的坎,正如太空歌劇電影之于《星球大戰》。 我并不是諾蘭的粉絲,長久以來,某種程度上我對他的電影懷著某種近于惡意的挑剔,因為我覺得他的電影包含著許多不自然的錯位感。可是他的每一部電影我都會反復看不下十遍,這種奇異的個人行為,何嘗又不是一種吊詭的錯位呢。 我所言的諾蘭的錯位,是他的野心和實際效果的種種逼仄的落差。特別從視覺上來說,使用Imax技術達到最大的視覺效果是很好的計劃,可是從他作品的實際效果來看,他電影的視覺沖擊力從來沒有超過詹姆斯·卡梅隆和雷特利·斯科特這樣的大師,更不要說和他一起玩超級英雄的視覺系導演扎克施耐德,以及墨西哥怪才吉爾默德爾托羅。雖然我不得不承認3D技術在某種程度上還是不成熟的技術,但是就我的觀影體驗來說,阿凡達給我的視覺沖擊力,無論是在Imax還是普通影院,自然都好過諾蘭的任何一部電影。《星際穿越》我覺得不必一定要看Imax,因為我覺得這種膠片風格的電影在小一點人少一點的放映廳看或許韻味還要足一點,我只享受飛船艙外鏡頭那幾段音效爆棚地板抖得厲害到感覺自己都坐在飛船里下一刻就要碎了的惶恐感,可惜也只有那么短短幾段。 另外造成《星際穿越》的視覺觀賞性下降的一點,在于場景設計太過簡單,馬修麥康納和安妮海瑟薇登陸的幾個星球,要么一望無際海水,要么一望無際冰原,要么一望無際戈壁,場景設計是單調甚至是無聊的,自然是不如《盜夢空間》。如果這樣單調的場景是忠實于科學定律的結果的話,我覺得這藝術也做得稍嫌死板了一些。 但是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星際穿越》是一部偉大的電影。如果將諾蘭的《盜夢空間》和《星際穿越》以互文性參差觀看的話,正好如一面鏡子的兩面:一個直向人類無限的內部,潛意識、內心和夢境,一個指向人類渺茫的外部,星辰、黑洞和無盡的銀河,都本是日常生活一樣觸不可及深淵,卻在諾蘭的鏡頭下誘惑我們層層墜入。 我所言的諾蘭的錯位感,除了視覺上以外,另一方面在于他影像的極其忠實于現實而他表達的理念又極其超現實。他對膠片的執著和模型實拍是他一貫的寫實風格,機械布景的真實質感更是體現他對電影擬真的重視。在《星際穿越》中,這種寫實深入到平庸的日常。比如《星際穿越》的前半個小時,從布滿灰塵的書架到再簡單不過的早餐,雖然有許多可有可無的靈異現象,比如掉下的細沙的不均勻分布,書架上的書排成莫爾斯電碼,還有神奇的教科書寫著是蘇聯啟動的阿波羅計劃,總體上,這都向觀眾展示著一個凝固的生活。 然而只是點到描摹凝固的生活為止的話,諾蘭便不是諾蘭了。在日常的平庸中,潛伏著危機,誘惑和不甘心,當這些聚拢在一起的時候,一切開始逐漸變得神奇。一些再普通不過人與物,開始以現實的姿態展現奇幻的一面:在《盜夢空間》中,你以為他們提著是一個普通的保險箱,結果打開發現是結構復雜的造夢機器;在《黑暗騎士》中,你本以為臉被燒得都露出筋肉和骨頭的哈維鄧特只能神志不清地躺在醫院里接受治療的時候,結果他偏偏生龍活虎地揭掉面紗,露出半邊骨頭和本該流血不止的臉,猙獰地執行他的復仇計劃;同樣的在《星際穿越》中,你本來以為那只手表作為悲傷的道具在重重摔在地上之后它的戲份已經結束了,結果它卻偏偏以指針不停抖動的姿態圓場了影片末尾敘事死結,而且讓我們同時意識到,之前多次提到的鬼魂(Ghost)這樣超現實的東西,在影片的世界中某種意義上是合理存在的。 是的,諾蘭電影的奇妙之處,就恰恰在你以為也就這樣的時候,峰回路轉。日常的平庸突然滑向不可逆轉的決絕,奇妙與瘋狂。《星際穿越》的敘事,和之前無數的小說、電影和電子游戲一樣,《愛麗絲夢游仙境》是其共同的母題:愛麗絲在無聊得不能再無聊的現實中找到了一個rabbit hole,然后她鉆了進去。難道不是么,最瘋狂也最有趣的事情,就是從可能的平庸日常一步一步走向奇妙和不可能,當然你對時間和空間的認識都開始扭曲,你將面臨一個無法預期的令你緊張的世界。 Wonderland由此展開。 這當中蘊含著對電影本身的嵌套性隱喻。你從庸常的生活里走進黑暗的影院,又在黑暗里通過銀幕走向另一種生活,然后你在另一種生活里,突然踏上了其妙的旅程,這是你一層一層的入戲;然而電影終有竟時,于是你一層一層地出戲,隨著人流一起走出影院,又涅沒進大街小巷洶涌的庸俗中。這和諾蘭電影給我們設的局何其相似,夢境有幾層,銀河有許多。在此領悟到諾蘭的寫實是為了不寫實,是用真實的日常材料造一個真假難辨的空中花園,奇幻的變成了寫實的,現實卻又處處充滿荒謬的危機,真實和虛幻因此而模糊。雖然你終究會回歸現實,但真實的每天生活的可能性由此延伸,于是繁星高懸并非與我們不相關,似乎有一天他們也會籠罩到我們的日常。 然而走入wonderland只是影片成功的一半,系鈴容易解鈴難。有趣的是,和《盜夢空間》男主角進入了夢境的深淵的男主角一樣,促使進入黑洞的深淵的男主奮力也要一層一層走出來的,不過是對兒女的愛。 鄉愁,或者說對家庭的思念,都是多么古典的悲劇的情感。在《星際穿越》中,人的情感真正像悲劇一樣,開始推動敘事的發展。整個故事充滿的誤解和欺騙,便都是人在感情的社會網絡中做出的不合理性但合乎人性的選擇。欺騙進一步帶給影片以不可預測性,以一種空虛和絕望。在影片結束前半個小時我一度以為電影敘事已經崩壞,但這時候幸好諾蘭一以貫之的敘事逆轉救了場(雖然這逆轉略顯牽強)。我們可以說諾蘭電影的藝術性和商業下的小眾性通過他的悲劇或者模糊性(ambigunity)來體現,因為大眾潛意識里總是期待著一個光芒萬丈的商業片故事的,可是諾蘭卻總是糾結地在上面蒙上了一層你不那么讓你舒服的黑暗陰影。 和希臘悲劇一樣,諾蘭的電影里愛情并不是處在第一的位置,雖然不是毫無蹤跡可尋,但也總是被極力抹殺的。不用說《黑暗騎士》里女主被小丑干掉;《盜夢空間》里女主自殺;這部《星際穿越》里女主在影片故事之前即已經患病去世。當然,砍去愛情的枝條,可以讓親情的體現更加集中。《星際穿越》比諾蘭之前的電影優秀的地方在于,情感終于豐滿了起來,不再單單是炫耀的敘事技巧了。那種愛的執念使得奧德賽的母題終究完整重演,生命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也因此浮現,深淵的黑暗與空虛也因此而補足,歸鄉從可能變為必然。 回想起讓我全身顫抖的一段情節,是父女離別的時候,兩人行為一連串的錯位:父親要女兒收下手表作為紀念,女兒卻憤怒地將手表擲到地上;父親想同女兒好好告別,女兒卻根本不愿意看他一眼;父親無奈開車離開,他下意識地揭開堆在副駕駛座上的毯子,可是女兒已經不會再躲在下面;汽車揚起塵土走遠了,女兒這時候才跑出房子哭喊著要追父親的汽車回來,她的外公緊緊地抱住了她。 配著漢斯季默的音樂,車窗外鏡頭里飛轉的車輪和往后揚起的塵土,家的輪廓越來越遠。這時候我真有一種錯覺自己的眼睛里也進了沙子,一抹臉卻發現全是淚水。 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為諾蘭的電影流下淚水。 是的,最感人的地方,即在那些無法預料的錯位和不對稱里。 -------------------- 這里是: 桃桃淘電影,微信號:ttfilm 一個影迷做給影迷的電影小雜志,每天與您分享與電影的一切。
桃桃淘電影 2015-08-23 08:4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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