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的人間——余秀華、秦興威、小西、紅蓮、老井詩歌朗誦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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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4年12月17日(周三)下午2:30


地點:中國人民大學第三教學樓3308教室


主辦單位:中國作家協會詩刊社  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  鳳凰網讀書頻道


嘉賓:商震  孫郁  李少君  謝建平  藍野  劉年  李宏偉  楊慶祥  聶權  嚴彬  彭敏


五位詩人:余秀華  秦興威  小西  紅蓮  老井


2014年《詩刊》下半月刊9月號“雙子星座”欄目,重點推出了湖北詩人余秀華的詩,引發詩壇廣泛關注。11月10日,余秀華的詩及隨筆在詩刊博客及微信發布后,又在網上激起了一波閱讀和轉發的熱潮。短短幾天之內,微信文章的閱讀量飆升近五萬,著名微信公眾號讀首詩再睡覺跟進推薦后,又創下六萬多的點擊率。網易、人民日報、中央電視臺等媒體獲知情況后表示了極大的興趣,紛紛遠赴余秀華的家鄉湖北農村進行進一步的跟蹤報道。


余秀華,女,1976年生,現為湖北鐘祥市石牌鎮農民。因為出生時倒產,腦缺氧而造成腦癱,高中畢業后賦閑在家。由于腦癱,平常人輕而易舉的事情對于她來說難于登天,一舉手一投足,都需要調動全身的力氣。在隨筆《搖搖晃晃到人間》中,余秀華這樣寫道:“當我最初想用文字表達自己的時候,我選擇了詩歌。因為我是腦癱,一個字寫出來也是非常吃力的,它要我用最大的力氣保持身體平衡,并用最大力氣左手壓住右腕,才能把一個字扭扭曲曲地寫出來。而在所有的文體里,詩歌是字數最少的一個,所以這也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情。”與生俱來的疾病并沒有對余秀華的智商造成損害,實際上,她甚至還是湖北省象棋隊的隊員,憑借精深的腦力與強大的對手在楚河漢界兩側奮勇廝殺。盡管被命中的劫數幽禁于殘缺的肉身,她的內心卻略大于整個宇宙,散發出令世人驚呼矚目的光芒。她生活在農村,卻無法干農活,走路的時候吊著膀子,姿勢怪異,表情也不太自然。所以,一出門就能收獲到同情的目光。她養的那條狗叫小巫,或許是她在人間最親密最莫逆的朋友。


泱泱詩國,才人輩出。身在基層卻寫出動人的詩篇,余秀華并不是孤例。還有河南的做過快遞員的秦興威,山東的在私營企業打工的小西,河北的理發師紅蓮,安徽的煤礦工人老井,他們在工作之余,在平凡中發現并拾取詩意,而正是這種詩意,讓這些普通的人變得獨一無二,讓我們的日常生活,變得如此驚心動魄而又精彩紛呈。


2014年12月17日,詩刊社將與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鳳凰網讀書頻道聯合舉辦“日常生活,驚心動魄”——余秀華、秦興威、小西、紅蓮、老井詩歌朗誦會”,喜歡詩歌的親們,何不來現場點贊一下?


(歡迎關注中國作家協會詩刊社的官方微信,微信號shikan1957)


附:

搖搖晃晃的人間——余秀華的詩



我愛你

巴巴地活著,每天打水,煮飯,按時吃藥
陽光好的時候就把自己放進去,像放一塊陳皮
茶葉輪換著喝:菊花,茉莉,玫瑰,檸檬
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帶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內心的雪
它們過于潔白過于接近春天

在干凈的院子里讀你的詩歌。這人間情事
恍惚如突然飛過的麻雀兒
而光陰皎潔。我不適宜肝腸寸斷
如果給你寄一本書,我不會寄給你詩歌
我要給你一本關于植物,關于莊稼的
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

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
春天



我養的狗,叫小巫


我跛出院子的時候,它跟著

我們走過菜園,走過田埂,向北,去外婆家


我跌倒在田溝里,它搖著尾巴

我伸手過去,它把我手上的血舔干凈


他喝醉了酒,他說在北京有一個女人

比我好看。沒有活路的時候,他們就去跳舞

他喜歡跳舞的女人

喜歡看她們的屁股搖來搖去

他說,她們會叫床,聲音好聽。不像我一聲不吭

還總是蒙著臉


我一聲不吭地吃飯

喊“小巫,小巫”把一些肉塊丟給它

它搖著尾巴,快樂地叫著


他揪著我的頭發,把我往墻上磕的時候

小巫不停地搖著尾巴

對于一個不怕疼的人,他無能為力


我們走到了外婆屋后

才想起,她已經死去多年



一個失眠的人


她本身就是一個漏斗,光滑,幽冷,附著不了一盞燈火

只有耳朵聰敏:沒有月光。落葉翻了一個身

是的,還有一個醉酒的人,他在哪里

他的腹部有雪。

有她想吃的雪。和一個隱隱約約的春天


她拿出那副地圖,看那個小小的圓圈

他一定在,在夢的氣泡里游泳

她的身體上有一塊疤,曾經的鰭掉落的地方

知道要重新長出來

是來不及了



一包麥子


第二次,他把它舉到了齊腰的高度

滑了下去

他罵罵咧咧,說去年都能舉到肩上

過了一年就不行了?


第三次,我和他一起把一包麥子放到他肩上

我說:爸,你一根白頭發都沒有

舉不起一包小麥

是騙人呢


其實我知道,父親到90歲也不會有白發

他有殘疾的女兒,要高考的孫子

他有白頭發

也不敢生出來啊



可疑的身份


無法供證呈堂。我的左口袋有雪,右口袋有火

能夠燎原的火,能夠城墻著火殃及池魚的火

能夠覆蓋路,覆蓋罪惡的雪


我有月光,我從來不明亮。我有桃花

從來不打開

我有一輩子浩蕩的春風,卻讓它吹不到我


我盜走了一個城市的化工廠,寫字樓,博物館

我盜走了它的來龍去脈

但是我一貧如洗


我是我的罪人,放我潛逃

我是我的法官,判我禁于自己的靈


我穿過午夜的郢中城

沒有蛛絲馬跡



你沒有看見我被遮蔽的部分


春天的時候,我舉出花朵,火焰,懸崖上的樹冠

但是雨里依然有寂寞的呼聲,鈍器般捶打在向晚的云朵

總是來不及愛,就已經深陷。你的名字被我咬出血

卻沒有打開幽暗的封印


那些輕省的部分讓我停留:美人蕉,黑蝴蝶,水里的倒影

我說:你好,你們好。請接受我躬身一鞠的愛

但是我一直沒有被迷惑,從來沒有

如同河流,在最深的夜里也知道明天的去向


但是最后我依舊無法原諒自己,把你保留得如此完整

那些假象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啊

需要多少人間灰塵才能掩蓋住一個女子

血肉模糊卻依然發出光芒的情意




他的刀架在我脖子上了,而我依舊在一個繭里

做夢

———八萬里河山陽光涌動。

我的嫁妝,那些銀器粼光斑斕


交出來!

他低吼。我確信有一盞燈把我渡到此刻

他的眼神擊穿了我

不管一擊而斃還是凌遲,我不想還擊


能拿走的,我都愿意給

在這樣風高月黑的夜里,只有抵當今生

只有抵當今生

才不負他為匪一劫



梔子花開


白成一場浩劫,芬芳成一種災難

那些隱匿的聲音一層層推出來,一層層堆積,再散開

是的,無話可說了

白,不是一種色彩。而是一種姿態


每一年,如期而至的突兀:存在即為表達

反正是絢爛,反正是到來

反正是背負慢慢凋殘的孤獨:耀眼的孤獨

義無反顧的孤獨


那些噴薄的力從何而來?它不屑于月光

它任何時候都在打開,是的,它把自己打開

打的疼

疼得叫不出來


從它根部往上運行的火,從一片葉上跌落的水

還有萬物看它的眼神

這些都是白色的

無法阻擋地白,要死要活地白



麥子黃了


首先是我家門口的麥子黃了,然后是橫店

然后是漢江平原


在月光里靜默的麥子,它們之間輕微的摩擦

就是人間萬物在相愛了


如何在如此的浩蕩里,找到一粒白

住進去?


深夜,看見父親背著月亮吸煙

——那個生長過萬傾麥子的脊背越來越窄了


父親啊,你的幸福是一層褐色的麥子皮

痛苦是純白的麥子心


我很滿意在這里降落

如一只麻雀兒銜著天空的藍穿過



日記:我僅僅存在于此


蛙鳴漫上來,我的鞋底還有沒有磕出的幸福

這幸福是一個俗氣的農婦懷抱的新麥的味道,忍冬花的味道

和睡衣上殘留的陽光的味道


很久沒有人來叩我的門啦,小徑殘紅堆積

我悄無聲息地落在世界上,也將悄無聲息地

隱匿于萬物間


但悲傷總是如此可貴:你確定我的存在

肯給予慈悲,同情,愛恨和離別


而此刻,夜來香的味道穿過窗欞

門口的蟲鳴高高低低。我曾經與多少人遇見過

在沒有伴侶的人世里


我是如此豐盈,比一片麥子沉重

但是我只是低著頭

接受月光的照耀



茍活

每天下午去割草,小巫跟著去,再跟著回來

有時候是我跟著它

它的尾巴搖來搖去


這幾天都會看見對面的那個男人割麥子

見著我一臉諂笑地喊秀華姑娘

我就加快割草的速度

好幾次割破了手指


這個上門女婿,妻子瘋了20年了

兒子有自閉癥

他的腰上總是背著個錄音機

聲音大得整個沖子都聽得見


我的一只兔子跑到了他田里,小巫去追

但是他的鐮刀比狗更快

他把兔子提回去以后

小巫還在那里找了半天                                                



溺水的狼


一匹狼在我的體內溺水,而水

也在我的體內溺水

你如何相信一個深夜獨坐的女人,相信依然

從她的身體里取出明艷的部分

我只是把流言,諍言都摁緊在胸腔

和你說說西風吹動的事物

最后我會被你的目光蠱惑

掏出我淺顯的一部分作為禮物

我只是不再救贖一只溺水的狼

讓它在我的身體里抓出長長的血痕

你說,我喝酒的姿勢

多么危險


下午,摔了一跤


提竹籃過田溝的時候,我摔了下去

一籃草也摔了下去

當然,一把鐮刀也摔下去了

鞋子掛在了荊棘上,掛在荊棘上的

還有一條白絲巾

輕便好攜帶的白絲巾,我總預備著弄傷了手

好包扎

10年過去,它還那么白

贈我白絲巾的人不知去了哪里

我摔在田溝里的時候想起這些,睜開眼睛

云白得浩浩蕩蕩

散落一地的草綠得浩浩蕩蕩



橫店村的下午


恰巧陽光正好,照到坡上的屋脊,照到一排白楊

照到一方方小水塘,照到水塘邊的水草

照到匍匐的蕨類植物。照到油菜,小麥


光陰不夠平整,被那么多的植物分取

被一頭牛分取,被水中央的鴨子分取

被一個個手勢分取

同時,也被我分取


我用分取的光陰湊足了半輩子

母親用這些零碎湊足了一頭白發

只有萬物歡騰

——它們又湊足了一個春天


我們在這樣的春天里

不過是把橫店村重新捂熱一遍



我的身體是一座礦場


隱藏著夜色,毒蛇,盜竊犯和一個經年的案件

暴露著早晨,野花,太陽和一個個可以上版面的好消息

五臟六腑,哪一處的瓦斯超標

總會有一些小道消息

怎么處理完全憑一個綁架者給出的條件

他住在村子里,不停地吸煙


這是一座設備陳舊煤礦,黑在無限延伸

光明要經過幾次改造,而且顏色不一

我會在某個塌方前發出尖銳的警告,搖晃著蛇信子

那些在我心臟上掏煤的人倉皇逃出

水就涌進來

黑就成為白


袒露著蟲鳴,月光,狐貍的哀嚎和一個經年的案件

隱藏著火焰,愛情,和一土之隔的金黃

總有人半途而退

一個人往里面丟了一塊石頭

十年以后

就聽到了回聲



淡青


起霧了。我躊躇著在北山脫下尾巴

在子時之前翻過山頭,與一經野花達成共識

讓我比它們的香味先到


那時候你撥了撥蠟燭,以袖口擋住

屋檐的風


假如你滿屋的書香還沒有迷惑我,那一定是

你一身青衫

我懷疑它收拢了我一輩子的煙色


我一個恍惚,就是今生今世

我在江西,你在江東,大霧茫茫



小雪漠漠


詩歌里的柳絮,生活里的食鹽

我一撇嘴,你就快速抽煙

365天里,你大部分是黑的

我也相信這樣的黑,和晨起時候的灰

而如果你今天不穿上那件毛衣

為什么要下呢



《活著》


不堪。累贅。孤獨。絕望……我再無法有個清白的人生啦

哦,背叛,背叛。從開始到現在

沒有人說:余秀華,因為我,你要好好的

貞潔是多么可笑,多么諷刺,卻還是讓我一次次哭

但是一定有一根稻草一次次打撈起我

一次次從我身體里掏出光亮,放在我眼前

讓我安靜的時候寫詩

窮苦的時候流浪

讓我對路過的人和燈持永恒之愛

讓我總是在該掏出匕首的時候掏出花朵

讓我在能夠申辯的時候保持沉默

即便如此,這世界還是沒有給我一個春天

即便如此,我今天還在,打算喝一點酒后

去風里轉轉



對話


他在籬笆邊,一聲咳嗽,火苗般掛在牽牛花藤上

春天在荒原那頭,與她隔著一個招呼


真的,不知道他怎么到這里的,一場雨水還掛在

馬車上。如果是坐火車

卻看不到經過隧道時他臉上的夜色


她攪動勺子,玻璃杯被碰響了一下

沒有誰聽見,除了她


他又咳嗽了一聲,撥動了一下火苗

春天在荒原那頭,與她隔著一個手勢


一只黃鸝在女貞樹上,呼喚一朵云落下來

他不知道她是個啞巴

把春天裹進心里了,就不會說出來



在荊州古城上


向外望,車水馬龍。向里望,熙熙攘攘

而姐姐,在我望向你的時候,我確定:此刻,存在


我們不停地走,黃昏欺近,卻發現,又回到東門

小小的驚恐摁回內心:我們在歷史的隧道里回到原點

一定是幻覺


“荊州城”字未褪色。仿佛等著時間一回頭

就能找到它。它說:我在,一直在,永遠在

我從來不懷疑歷史的顏色就是這城墻磚的顏色

我相信此刻每一塊磚里都有燒沸的霞光


姐姐,抱抱我。如抱住護城河里的一片水

一片水里一棵柳的倒影

一棵柳的倒影里剛剛飛走的燕子

姐姐,此刻的春天讓我飽含熱淚

我如一滴水回到一條河,一塊磚回到一個城


當初劉備三借荊州,關羽千里走單騎

歷史的潮流從四面八方向這里滾滾而來

英雄輩出的平原上,一眼望去

姐姐,我想緊緊抱住城頭,不讓風把我帶走

而今世,他們一定魂落古城

在旖旎春光里,等我辨認


甕城里,有人賣葫蘆絲,戲服

這景象讓人感慨又著迷:我們都有一個甕,自入其里

姐姐,如果我吹起葫蘆絲,而你穿上戲服

一曲奏完,一舞終了

我們躺在古城上,漸漸化進城墻

而無人看見

姐姐,你可認可這樣的幸福


余熱


余熱,一個網友的名字

(他的余熱一半對付更年期

一半對付對橋頭女的想象)

溫度不高了,泡不開一杯茶

容易消逝,迅速冷卻


余熱的老婆尿毒癥死了

他在網上寫悼文

把老婆寫成巾幗英雄,賢妻良母

他一邊看網友的回帖

一邊給小琴打電話:

你老公出差了,我能來嗎


余熱說他的老婆死是醫院失職

(其實現在的醫院草菅人命

實為正常)

關鍵是余熱說想跳樓

說醫院不給他老婆磕頭認錯

他就跳樓


我很期待他這樣發出耀眼的光

把余熱聚集為火球

但是他沒有跳

我們最后都很失望

我們感覺對不起他


                                           

在打谷場上趕雞


然后看見一群麻雀落下來,它們東張西望

在任何一粒谷面前停下來都不合適

它們的眼睛透明,有光

八哥也是成群結隊的,慌慌張張

翅膀撲騰出明晃晃的風聲

它們都離開以后,天空的藍就矮了一些

在這鄂中深處的村莊里

天空逼著我們注視它的藍

如同祖輩逼著我們注視內心的狹窄和虛無

也逼著我們深入九月的豐盈

我們被渺小安慰,也被渺小傷害

這樣活著叫人放心


那么多的谷子從哪里而來

那樣的金黃色從哪里來

我年復一年地被贈予,被掏出

當幸福和憂傷同呈一色,我樂于被如此擱下

不知道與誰相隔遙遠

卻與日子沒有隔閡



泥人


藍色的小帽子,灰色瞳孔

她撥弄著他:捏它的手,它的鼻子,眼睛


從春到夏,黃昏慢慢長了起來

樹木的綠厚了起來

她偶爾抬起眼睛,看從樹上掉下來的風

看毛了一圈的夕陽


這個泥人是她從地攤上買來的,2塊錢

當時她吃驚:多么像他啊


她捏煩了,把它摔在地上

踩了幾腳


太陽落下去了

她回屋的時候,順手把它撿起來

拍了拍它樹上的灰



搖搖晃晃的人間


一直深信,一個人在天地間,與一些事情產生密切的聯系,再產生深沉的愛,以致到無法割舍,這就是一種宿命。比如我,在詩歌里愛著,痛著,追逐著,喜悅著,也有許多許多失落——詩歌把我生命所有的情緒都聯系起來了,再沒有任何一件事情讓我如此付出,堅持,感恩,期待,所以我感謝詩歌能來到我的生命,呈現我,也隱匿我。

真的是這樣:當我最初想用文字表達自己的時候,我選擇了詩歌。因為我是腦癱,一個字寫出來也是非常吃力的,它要我用最大的力氣保持身體平衡,并用最大力氣左手壓住右腕,才能把一個字扭扭曲曲地寫出來。而在所有的文體里,詩歌是字數最少的一個,所以這也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情。

而那時候的分行文字還不能叫做詩歌,它只是讓我感覺喜歡的一些文字,當那些扭扭曲曲的文字寫滿一整本的時候,我是那么快樂。我把一個日記本的詩歌給我老師看的時候,他給我的留言是:你真是個可愛的小女生,生活里的點點滴滴都變成了詩歌。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我非常感動,一個人能被人稱贊可愛就夠了。我認定這樣的可愛會跟隨我一生,事實也是這樣。

于我而言,只有在寫詩歌的時候,我才是完整的,安靜的,快樂的。其實我一直不是一個安靜的人,我不甘心這樣的命運,我也做不到逆來順受,但是我所有的抗爭都落空,我會潑婦罵街,當然我本身就是一個農婦,我沒有理由完全脫離它的劣根性。但是我根本不會想到詩歌會是一種武器,即使是,我也不會用,因為太愛,因為舍不得。即使我被這個社會污染的沒有一處干凈的地方,而回到詩歌,我又干凈起來。詩歌一直在清潔我,悲憫我。

我從來不想詩歌應該寫什么,怎么寫。當我為個人的生活著急的時候,我不會關心國家,關心人類。當我某個時候寫到這些內容的時候,那一定是它們觸動了,溫暖了我,或者讓我真正傷心了,担心了。一個人生活得好,說明社會本身就是好的,反之亦然。作為我,一個殘疾得很明顯的人,社會對我的寬容度就反應了社會的健全度。所以我認為只要我認真地活著,我的詩歌就有認真出來的光澤。

比如這個夜晚,我寫這段與詩歌有關的文字,在嘈雜的網吧,沒有人知道我內心的快樂和安靜。在參加省運會 (我是象棋運動員)培訓的隊伍里,我是最沉默寡言的,我沒有什么需要語言表達,我更愿意一個人看著天空。活到這個年紀,說的話已經太多太多。但是詩歌一直跟在身邊,我想它的時候,它不會拒絕我。

而詩歌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也說不出來,不過是情緒在跳躍,或沉潛。不過是當心靈發出呼喚的時候,它以赤子的姿勢到來,不過是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在搖搖晃晃的人間走動的時候,它充當了一根拐杖。



鳳凰讀書 2015-08-23 08:4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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