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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對吳晗歷史軌跡的研究可以發現,吳晗的人生悲劇竟然跟他的“跟風”有關,跟政治動向有關。 但是,解放前的吳晗卻是有傲骨而無媚骨,用他的話說,是很有“骨氣”的。 1941年,國立編譯館約吳晗編寫一部《明史》。書稿完成后,送到編譯館。過了幾天稿子居然被退回,退稿信上附著編輯的審核意見:“‘紅軍之起’,擬改‘民軍之起’,以下一律照發。”意謂只要將“紅”字改為“民”字,作品就可以出版。并說明可預先支付部分稿酬。正在陷入生活困境的吳晗多么需要這筆稿酬以渡難關,但是他認為,元末起義軍就叫“紅巾軍”,如此改動,豈不有違史實嗎?這與他做學問的一貫良知相悖。于是他回復審核者:“寧可不出此書,此字萬不能改!”一個正直文人的錚錚傲骨躍然紙上。 吳晗工作的西南聯大,當時被譽為大后方的“民主堡壘”。1943年7月,吳晗經潘光旦等人介紹,正式加入中國民主同盟,這是吳晗政治生活的重大轉折,從此他接受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他除了每天提籃子買菜、上課教書、照顧臥病在床的妻子、研究明史以外,還以更大的熱情參加各種政治活動,發表演說,主編刊物,征集簽名,猛烈抨擊國民黨反動派。 1945年抗戰勝利后,國民黨發動內戰,吳晗拍案而起,和聞一多、李公樸、張奚若、楚圖南、羅隆基等人毅然走上講臺,義正詞嚴地痛斥反動派的罪惡行徑。人們稱吳晗和聞一多是“一頭憤怒的獅子和一只兇猛的老虎”、“一個鼓手一個炮手”! 此時的吳晗沒有“跟風”,完全保持著一個文化學者獨立不移的人格,面對強權專制,沒有絲毫的奴顏媚骨,有的只是不屈的抗爭和歷史的担當! 1946年吳晗隨清華大學遷回北京,由于他傾向中共,國民黨“華北剿總”將吳晗列入“黑名單”,隨時準備暗殺他。在大逮捕之前,吳晗偕同妻子袁震奔赴西柏坡,受到了毛澤東和周恩來的親切接見。1949年2月,吳晗受黨中央委托,以軍管會副代表身份接管北京大學、清華大學,担任清華大學歷史系主任、文學院長、校務委員會副主任委員等要職。50年代中期,吳晗被任命為北京市副市長。由學界跨入政界,位高權重,名滿天下。 然而從此以后,吳晗開始“跟風”了。這位富有造詣的馬克思主義史學家,不停地跟著政治方向傳,跟著領袖的思想轉。他的建國后的史學著作,已經沒了早年的激情,也沒有了當年求真務實的仔細考證。他在研究歷史、解說歷史時,習慣于大量引用領袖的語錄。他的歷史著作也不少,但大都是圖解政治、配合形勢的“跟風”之作。不僅讓后人詬病,也給自己帶來了悲劇。 一部名著《朱元璋》,四易其稿,改來改去,都只為配合政治,迎合領袖思想,導致失敗。 《朱元璋傳》是吳晗唯一的歷史傳記,完成于在西南聯大任教時期。那時他思想開放,充滿激情,既遵循儒學歷史傳統,又有發揮創造。他的筆下,有對東林黨人的同情,有對文字獄的憎恨,有對生與死的憂慮,始終貫穿著悲切與蒼涼。 吳晗花費筆墨最多的是對文字獄的敘述。他對皇帝朱元璋的刻畫,全是圍繞著這一點展開。他曾這樣生動地描寫朱元璋對文人的殺戮:“網絡布置好了,包圍圈逐漸縮小了。蒼鷹在天上盤旋,獵犬在地上追逐,一片號角聲、吶喊聲、呼鷹喚狗聲,已入網的文人一個個斷脰破胸,呻吟在血泊中。網外的人在戰栗,在恐懼,在逃避,在偽裝……” 有人說,吳晗早年所有的學識、熱情、勇氣、激憤、深沉,都濃縮在這部傳記中;當時還沒有人像他那樣把朱元璋刻畫得如此鮮活而透徹。但是,建國以后,隨著政治形勢的變化,他就開始不斷地修改,甚至重寫。他把修改好的作品讓毛澤東“斧正”,毛提了些意見,他推倒重來,繼續修改。然而他的所有的修改,都是失敗之舉。修改后的作品,揭露黑暗、批判專制的鋒芒消失了,對文字獄大段大段包含激憤之情的精彩描寫居然被刪掉了。 尤其是他筆下的朱元璋竟然像“變色龍”一樣,根據政治需要不斷變化。初版的朱元璋,是從“流浪青年”到“最偉大的軍事統帥”“最偉大的政治家”“偉大的民族英雄”;二版為了政治需要,拿朱元璋來映射蔣介石,于是“流浪青年”變成了“流氓”,“三個偉大”變成了“暴君”——“以屠殺著名的軍事統帥”、“最陰險殘酷的政治家”。后來這稿子被毛澤東看了,要求把朱元璋寫的好些。于是“流氓”又變成了“流浪青年”,“暴君”又變成了“農民領袖”。 這種把歷史當成面團來回揉搓,把歷史人物當成“變色龍”一樣來回變化,這種善于配合政治需要、善于搞映射史學的作派,就為后來的悲劇埋下了伏筆。
共識網 2015-08-23 08:4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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