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詩選:巴洛克的腔調多么美妙 鳳凰詩刊

>>>  名人論史——近當代作家的史學觀點  >>> 簡體     傳統


王辰龍 中央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2102級碩士

工人村與影子(組詩)之

影子:爺


叫賣更近了,如爬山虎,它攀附

工人村新樓的外墻,尖梢漫出

打糕的誘惑,綠得剛剛好,足以

佯狂成一聲鐘,響徹你的瞌睡。

把左手從往事里探出,你練習醒來

喚我,一邊摸索與喜悅對稱的零錢。

而我正在模糊的大雪中走不出來:

肇工街,雪,擁擠多時,我五歲

站了起來,驚喜于被棉花接住;媽

扶起摩托,驚訝于我不喊疼,還樂;

往衛工街繼續走,走入另一片白色

聽你躺臥酒精氣味的暖圍,笑談如何

被司命小仙的血栓箭狠狠命中……

跑回三樓臥室,八月的陽光蟬衣

都來不及抖落,就與你咀嚼此刻

我們最大的福。我后悔,我忘了

向那好游商去討一個回答。星期一

他還會來嗎?甜海的潮汐出入南窗……

這是石頭流滿你右半身的第六年的

某天下午。點了心的你拈起白紙

它緩緩鼓起蛙的姿態,你教我按

它的臀,蛙便跳出半指之遠。你

繼而依次拈起八張紙,恍若扯動

大小不一的八個扁木偶:前仆后繼

它們在瑜伽中折起身子,成為

塔的局部……我真后悔,祖父,我

忘了問你那可以站立的紙塔頂端是否

藏有時光靈骨,能給二十五一劑醍醐?



蔌弦 復旦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本科三年級

為窗景中的麻雀而作


成熟的小松果般,落在天臺外緣,

眼角涌起美術教師失神的鹽水。

記憶里切牌的手總在抖,十二年了,

我不懷疑。巴洛克的生活腔調多么美妙,

也惹人生厭。我捕風、觀鳥、不學無術,

能過好短暫的一天,也愛著某個自己,

日日新,勤于打理,相信偏離即是矯正。

--當窗外,緊張的水銀柱緩緩攀升,

他已掐斷最后一截粉筆,行注目禮:

左爪踏向虛空,演繹出技藝精湛的跳樓者,

撲棱間奧義又將事物托舉,快感要起飛了。

"卓絕動人的和平時代!"那是十二年前,

他生活的城市更小一點,鳥卻更多一些,

我被焊定在教室窗邊,發燙的木長凳。

生活造就過溫和的宿命論者。很久以來,

他常說,窗景中停佇著同一只麻雀,

畫僅意味著看,很快便熟悉了變化,

如同用婚嫁的口吻談論永新的初戀。



李琬 北京大學中文系2014級碩士

秋日圖書館


一對情侶的吻

悄悄碰落上世紀的灰塵。

你別過身去,聽見紙張輕咳

而時間的黑色脊背紋絲不動。


它們整齊,像莊重的喪禮

紛紛挑選著客人。

在它們膝頭,人們仿佛

埋頭汲水的鳥,卻看不見水中

秋葉般的頁碼在前額閃爍。


你讀到的每一行都嶄新,且與身旁

不斷借閱的孤本無關。

窗外,由銀杏燙金的天空

寒風吹開身體

大地也不能將它合上。



蔣來明 1991年7月出生,四川大學材料學院材料物理與化學專業,2014級碩士研究生。

來自冬天的第一封信


"來,就各飲一勺河水

作為冬天的路費。"

       --L日記


我收到你寄來的一勺河水,整個下午

都是濕潤的,包括你的屋檐和樹冠

但鳥,已經飛走了。河流肥胖,溫暖

窗子里,是兩把嶄新的傘,掛在天空

等一場信中的雨季。那時的日子是輕的

我們踏著疲倦的樹葉,一直走到河邊的

樟樹林。黃昏遍地,風從不同的季節

吹來。途徑幾座小城的街道,你的腳印

也在風中張揚,仿佛山頂上面的寺廟

僧人走散。但我們命名的果實是有毒的

幾棵樹被我們剝掉樹皮,寫上我們的

名字。后來,你感到內疚,寫信告訴我

"這些樹從來沒有虧待過我們,它們

總堅韌不拔地站在我秋天的記憶里。"

真的,我們這個時代的樹越來越少了

從你的信中,我嗅到它們衰老的氣味

綠色像一陣鳥鳴從我的指尖劃過,河水

緩緩,疊成你躺著的形狀。等冬天到了

一個人便是一堆雪,在我們之間融化



康蘇埃拉 美國南加州大學教育學院2013級研究生。

秋日的起因


是的,在這個緩慢的秋日

又將響起預言般遲來的雷聲

又是我,因最后一個睡去

而竟目睹了光的起因,是的

在白晝眼里我又一次看見

老虎--竟以情人的溫度站起

沒有對我言語。而更多老虎,

已由一叢死水仙的暗影背面步出

它們也與我一樣,活著,疲于口渴

但我們都曾于某種戰栗深處

甘甜地愛過:雨季時分,

一叢死水仙的暗影……

是的,我至今仍能摸到那些

純金色的碎瓷,緩慢割在我骨頭里

是有生之年的下一個秋日

是的,是的,是的。



方李靖 同濟大學土木工程學院結構工程與防災研究所,結構工程專業研究生三年級。

黃色起重機


這個下午,我的輕松和快樂

是發自內心的,相信我。我從來沒有

這么近地觀察一輛黃色起重機

車身的四只黑色千斤頂穩穩地

壓在地上,那只預備懸空的手臂

就開始慢慢伸長。我們有十個人,

做著各自的事情;我們有十塊板,

抬去它們應該呆著的地方。

我們的工作都不多了,現在是太陽也要

收工的時候,這只大手仿佛給出了一天中

最后的獎勵。一根在空氣中晃動的

鋼索,顫巍巍地把我們的

重量,提起來。那個曾經,可能會

加重肉體的重量。哦,黃色起重機,

他也有一個手臂那么長的

工作半徑,我的工作臺

兩個手臂長。這塊工地上還躺著那些

遠一點的混凝土板,他得把

手臂伸得更長。現在,當他再次地

抬升他自己,我們就在下面

晃動得更厲害。這纖細而敏感的

末梢神經,而灰色的,笨重的

板,壓低了背后同樣顏色的天空。

我們的工作都是愉快的,他們

穿藍色的工裝,和我的不一樣:

笨拙的平衡,發生在所有的見證者之中

"我回到我的工作。我的工作回到我。"

哦,黃色起重機。我應該變得

更沉重,以便更緩慢地抬起

在那之前無所事事的肉體。十個人

我們的生活都將變得相似,相信我,

我在學習更好地"愛一切提伸我的事物"


(注:引號內的句子出自雷蒙德·卡佛,舒丹丹譯。)



戴濰娜 雙魚座, 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現當代文學專業2012級博士

雪下進來了


老人沒有點菜,他點了一場雪


五十年前相親的傍晚,他和她對著菜單

你一道菜我一道菜,輪流出牌

雪下進了鹽罐,火鍋,廣袤的胃

他們堅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年輕的人


快愛與慢愛,就像左翼與右派

他每周五去布爾什維克俱樂部

她一再嚴申婚后柏拉圖

新世紀和雪一道摻進鵝絨被,堅固大廈,

以及--心的縫隙

他們都把硬幣翻過來了


還剩點時間,只夠迷戀一些弱小的事物

弱小,卻長著六只恒定的犄角

他一個人坐在靜止的小餐館

雪下進了火柴盒,抽屜,冰冷的尸柜

他們曾揮發在某個夏天的年輕,潔白地還回來了


(以上詩歌選自第九屆未名詩歌獎終選作品。)


鳳凰讀書 2015-08-23 08:48:54

[新一篇] 你們需要快樂地生活,我不需要

[舊一篇] 太親熱,太含糊了——奧登詩選 鳳凰詩刊
回頂部
寫評論


評論集


暫無評論。

稱謂:

内容:

驗證: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