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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屆是一個在社會上極度流行過的詞匯,特指66、67、 68級的初中生和高中生,因為文革“停課鬧革命”中斷了正常的教育、升學,這些學生于 1968年底、1969年初被上山下鄉運動遣送到農村當知青。他們的文化知識不足,但社會經驗豐富。用王小波的話說:“本來該念書的時候,我卻到云南挖坑去了。”兩千萬的知青規模,使得老三屆在社會上有著廣泛的影響,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中國特色和歷史價值,他們的優點和局限直接影響了社會。
我國社會的多變、浮躁,以社會學家和國際關系學家們的觀察,幾乎是逢六一小變,逢九一大變,即使以歷史學家如唐德剛的觀察,也是十年一變;任何人群、同齡、代際等等,要浮出歷史社會的水面,幾乎都是被動地借勢而為。就是說,他們的人生經驗里必須有著政治經濟關系的強大烙印,才會為社會接納,并反過來影響社會。無論主動被動,用啟蒙運動的大師們的話來說,現代社會的人是借政治來實現自己的。老三屆如此。老三屆主動自新圖變的名譽:四五一代,以及后來的幾代人,如 80年代的新一輩、八九一代,也都如此。而七十年代生人,雖然有余杰、王怡、許知遠、許志永、郭玉閃、林國榮、林江仙等等在行為及闡述領域的大才、高手或讀書種子,雖然渴望在漢語世界和社會舞臺上亮相,但他們仍遲遲未能進入社會主流。
由于老三屆的強大存在,其由蛹化蝶的四五一代名稱至今少為公眾所運用。這一代人的歷史使命意識、社會角色或文化身份意識,也因此至今晦暗不明。不特于此,由于老三屆的規模和聲勢,使得后來者的身份認同,也以其為參照來命名。借老三屆的名稱,新三屆在社會上也一度流行,一種說法,新三屆是指 66、 67、68級的小學生,按許紀霖的說法,新三屆“感受過‘文革’的理想主義氣氛,在自己的思想中留有那個時代的所有底色,但又不曾付諸于狂熱的實踐。既有超越性的人文關懷,同時對世俗也保持著一份理解;對社會喪失了普遍的道德精神紐帶深感憂慮,也分外警惕絕對的、獨斷的理想原教旨主義;在理性層面不易知識分子的文化立場,而在感性層面更親近非古典的、非先鋒的大眾流行音樂。”他們中的代表人物,有美學碩士、神學博士劉小楓,文藝學博士生導師王岳川、艾曉明,歷史學家雷頤、楊際開,政治學者鄧正來,經濟學家樊綱、鐘朋榮、劉偉、范恒山、何清漣,社會學家李培林,哲學家李小兵,語言民族學博士納日碧力戈,戲曲史博士孫玫,小說家王安憶、莫言、方方、池莉、鐵凝、陳村、劉震云、張欣,詩人顧城、王小妮、歐陽江河、汪國真,演員劉曉慶、盧奇,漫畫家康笑宇等。
第二種說法,新三屆是指77、78、 79級的大學生,即文革后恢復高考后的三屆大學生。主流社會對這一新三屆寄予過很大的希望,人們都以為這三屆大學生網羅了中國的人才,文革十年撒落到社會的才俊之士都集中到這三屆里了。人們希望,這個既有豐富的中國生活經驗,經歷過知識饑渴也解渴了的新三屆能夠把我們的社會帶入到一個繁榮富足的境地;人們希望,這個新三屆中能夠為我們貢獻出大政治家、大文學家、大思想家、大師級學者。全社會都同意并進行制度安排,新三屆理當是我們社會里的“國家干部”,他們是我們的“天之驕子”這個新三屆確實成為當代社會的中堅力量,政治家中就有李克強、袁純清、李書磊等人,專家學者中有胡平、季衛東、王紹光、汪丁丁等人,可以說,今天社會上最活躍的知識型人才幾乎都出自新三屆!
但是,按照這一群人中最有身份意識的思想家顧則徐的說法,這個新三屆是有嚴重殘疾的,“它蹶著腿,沒有拐杖可依,如小頭或大頭癥患者在馬路上甩著手徘徊一樣,在新與舊、閉國與開放、蒙昧與開化之間痙攣。一方面為作為‘驕子’而自得,一方面則哀嘆失去過太多美好時光。一方面以為成了知識人,一方面則只能背誦有限課本上的幾點教條。一方面懷疑、否定著‘文革’籠統的過去,一方面則固守著‘文革’的養成。一方面期待善良,一方面則習慣了殘忍。一方面追求著和平,一方面則隨時一激動而訴諸暴力。一方面渴望著美好,一方面則以為進步著的一點一滴已經是最美好。一方面盼望著物質的一己占有,一方面則擺脫不了對馬主義、毛思想的內在崇拜。一方面已經失去了固有的信念,一方面還要用美好的言辭打扮那些固有的教條。一方面為新輸入的任何觀念狂熱,一方面還是習慣用誰是敵人、誰是朋友的尺度劃分其敵友、是非。一方面為失去了共產理想而輕松,一方面堅持這個理想的美好性,并為不能實現而憂愁。一方面歡呼新事物,一方面又視花襯衣、迷你裙為洪水猛獸。一方面痛恨陳規陋俗,一方面服從、擁護、執行著幾乎所有腐朽、專制的指示、指令。一方面 ...... 一方面 ...... 集體患著無法擺脫的精神分裂癥。”
在這兩種新三屆的說法之外,近來開始流行新的說法,即以新三屆指稱86、87 、88級的大學生們。這幾屆大學生畢業于1990到 1992年我國社會的停滯觀望時期,畢業于他們的國家干部身份被悄然忽略時期,畢業于小平南巡,市場社會來臨之前,他們有著不同于此前“天之驕子”們的精神結構,也有著不同于后來市場弄潮的學弟學妹們。用我的說法:“例如對上一代人,四五一代,上山下鄉的一代,我們是悲憫的,覺得他們的青春虛擲得可以;而對后生小子大抵是輕視的,覺得他們接近物欲,他們大部分都俗得可以。因此,盡管我們知道自己的悲劇,我們仍覺得自己足夠堅實足夠自豪,我在《哀朱海軍》一文里就這么說過,我們這一代人的悲涼心眼要么看兄長一代們幫忙幫閑,要么看新人類們鶯鶯燕燕。”
這個新三屆,或說新新新三屆是很有意思的,因為他們經過了十多年的放逐,做了我們社會的旁觀者。但他們比在社會上折騰的幾代人更值得自豪,甚至比被動進入社會的老三屆自豪,因為他們曾主動參與了歷史。他們幸運地在青春的自覺時刻進入了歷史。但今天他們面臨一個時代的喜劇,跟老三屆或其他新三屆相比,他們最想承担卻無承担的條件,就像七十年代生人急于表達、現身,卻苦無表達的形式和現身的機會一樣。
原載《新青年·權衡》2006年第12期
余世存 2012-02-29 19: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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