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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原因讓中國的知識人放棄文字而回到人家幾個世紀前的決斗時代？

文 | 楊恒均

法大老師吳法天與四川電視臺記者周燕微博約架，把網絡上的觀點之爭搬到現實中，演變成拳腳相向。

觀點不同，因爭論不休而約架的事，世界各地也都有。往前推幾個世紀，西方人解決吵架與爭端的常用辦法就是相約決斗。不過，那是野蠻時代的做法，現在文明社會已經不再認同那種約斗，法律也不能允許私自決斗。理性的人類，尤其是知識分子發現，要“擊倒”對手，文字比拳頭更有力。這些年，通過知識分子筆下的文字傳播的價值理念，傳諸廣遠。

是什么原因讓中國的知識人放棄文字而回到人家幾個世紀前的決斗時代？是什么讓他們感到如此憤怒與無力而不得不赤膊上陣、斯文掃地？我想，首先是和客觀環境有關，尤其是意見表達平臺分配的不公，以及客觀存在的對言論尺度的限制。例如很多人對《環球時報》不滿是沖著它擁有傳播謬誤的強大平臺，而我們卻連博客上糾正它傳播謬誤的文字都要不時被刪除。

第二，和這些人對自己的理念的認識有關，他們大多對自己所堅持的理念沒有多大信心，更沒有多大認識。有些人知道自己反對什么，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第三，和網絡尤其是微博有關，大家變得浮躁，都想用幾百個字來征服他人，都想快出名，沒有幾個人會沉下心來耐心解釋自己的理念，說服大家。

在我看來，無論是左派還是右派，或者什么派也不是，只想借用網絡表達意見，展示自己的理念，最好的辦法就是通過言論或行動。

前面說到西方人用劍與手槍約架，那是過去，現在人家文明了，最激烈的“約架”，也是最文明的“約架”，就是西方的總統候選人之間的辯論，那不但是觀點之爭，更是利益與政權之爭，在中國，這種“約架”一般是靠大炮和地雷來決定的。我們不妨看一下人家是如何“約架”的：首先，有一個雙方都遵守的規則，相同的平臺；其次，大家要把自己的觀點說清楚；再次，你還絕對不能越過一些道德與行為規則的底線（例如進行人格攻擊）。

西方總統候選人之間的辯論總是顯得非常理智、溫文爾雅，當然，讓他們保持理智與溫和的關鍵還在于：他們其實誰都不想說服對手，他們的聽眾是圍觀者，他們的觀眾是旁觀者。對他們做出評判的不是對手，而是全國民眾。

總統候選人很清楚，他們要說服的是廣大的觀眾與聽眾，是全國民眾。其實，中國這些所謂的左派、右派，以及傳播自己觀念的各色人馬，又何嘗不應該把傳播與說服的對象定為更廣大的讀者？你的理念與觀點是否正確，是否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是不是各方都能接受的普遍價值，應該由大眾來決定，不是你，更不是你的對手可以決定的。你應該跳出自己與對手的那個小圈子。

不理智的吵架與打架顯然都無法達到這種境界。作為一名寫作人，我堅信，要靠自己的文字而不是口水與拳頭說服對手。

本文原載財新《新世紀》2012年7月16日

楊恒均 2015-08-23 08:5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