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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賦圖主人甄夫人傳

甄氏出身于名門世家，自幼知書達理，善詩文，守孝悌。長成光采照人，以才孝貌美聞名鄉里，而上達牧守王侯。軍閥袁紹割據北方，得近水樓臺之便，擇為兒婦。后來曹操親攻鄴城，袁氏兵敗城破，甄夫人遂為曹氏父子三人追慕求娶，終為曹丕捷足先登。甄氏入宮先是封太子妃、王后，其寵無比。后來，曹丕篡位稱帝則變起蒼黃，非但不立其為皇后，而多有新寵交爭，甄夫人怨而不入京都，被曹丕賜死，并受新寵郭后的虐尸惡葬，慘不忍聞。后其子曹睿即位，追封為先皇后，誅郭后，為其復仇。此中故事皆依史傳為據，不采今人考證辨析。

甄夫人是文帝曹丕為太子、魏王時的妃、后，魏明帝曹睿的親生母親。母家是中山無極縣人。是漢朝前太保甄邯的后人。這個太保的位子是一個位列九卿之上的大官，因而甄家很是富有。她的父親叫甄逸，為上蔡縣令。

甄夫人三歲時父親便去世，有三個哥哥、四個姐姐，甄夫人是甄家最小的女兒。甄夫人生于東漢末光和五年十二月，即公元182年。公元204年曹操攻破鄴城后，甄夫人歸曹丕所得，那一年她才22歲。

據《魏書》載稱:甄夫人出生后，每當她睡眠時，家中人總看見仿佛有人用玉衣覆在她身上。后來有一個相面的先生劉

良為甄家子女看相算命，指著甄夫人說:“此女貴不可言。”

甄夫人從小就很守女德，孝父母、親兄弟、愛姐妹，為人莊重，不好戲要之事。8歲那年，街上來了耍馬戲的，她的幾個姐姐都跑到閣樓上看熱洞，只有她獨留房中不為所動。姐姐們問她為什么不去看馬戲。她卻回答道:“這豈是女人應該看的嗎?”9歲的時候便開始偷偷地讀書，看見字就能認識，很有天賦。有時又偷偷地用哥哥們的筆硯寫字，哥哥們就對她說:“女孩子家學習女工為好，你老喜歡讀書寫字，還想到朝中當博士官啊?”可是小小的甄女卻回答道:“古代的賢女們哪一個不是學前世之成敗作為自己借鑒的呢?”

十余歲時，正逢漢末百年大混戰的開端，全國動亂不已，軍閥混戰。災荒之年人們多以珠寶財物換谷米。甄家便用米糧換取珠寶，這位甄家小女對她的母親說:這是一種罪過，還是把多余的糧食周濟給親鄰鄉里為好。全家都認為她說的很有道理，便把家中多年積儲的谷米都分給了饑民鄉親。

14歲時，二哥甄嚴去世，甄夫人事寡嫂十分恭敬，幫助嫂子干活扶養侄兒。但甄夫人的母親對兒媳們要求很嚴格，就是對這個寡媳也不給稍加寬懷照顧。甄夫人便多次勸她的母親說:“我哥哥不幸早亡，嫂子這么年輕就守寡，還得照顧孩子，您應該把她當自己的女兒對待才好。”母親被甄夫人一席話感動得直流眼淚，便讓她與寡嫂同居，幫助她處理家務，姑嫂感情相當深。不久，甄夫人便嫁給了袁紹的次子袁熙為妻，袁熙由于鎮守幽州，甄夫人便留在鄴城照顧侍奉婆母。

公元204年這一年，甄夫人22歲。時逢曹操大舉進攻鄴城。城破后，曹丕直接來到袁氏府邸尋找甄氏。當時袁紹的妻子劉氏與兒媳甄夫人正坐在廳堂恐懼得不知所措，見曹丕闖入舍內，嚇得甄夫人趴在婆母的膝上不敢起身，而劉夫人則兩手不斷發抖。曹丕見狀便和顏悅色說道:“劉夫人何須如此?讓新媳婦抬起頭來。”這個劉夫人連忙用雙手捧起兒媳的臉讓曹丕看。曹丕走到近前俯身細看，見甄氏“顏色非凡，稱嘆之”，不斷地安慰婆媳二人。這劉老夫人高興地對人說:“這

下不用害怕被殺死了。”媳婦畢竟不是自己的女兒，但像這種婆婆也不多。雖然兒媳是別人家的兒女，但總得對得起自己的兒子吧!而曹丕一見甄氏便決定迎娶為婦。看來這甄氏一定是絕世美人，否則何以讓比她小五歲的曹丕一見鐘情?能讓比她大幾十歲的曹操未見生愛?能讓才高八斗名滿天下的曹植死后猶憶?

這甄氏的美貌當在北方很有名氣，因而在曹操征冀州時，曹操、曹丕便都想得到甄氏。所以曹丕在城破后便徑直跑到袁紹家中來尋找甄氏，而曹操安排好事務后，便急令去把甄氏召來。部下告訴他說:曹丕已進去了。曹操竟十分惋惜地說:“今年破賊，正為此奴。”但終于沒干出像楚平王那般與子奪婦的丑事來。而曹植聽說破鄴城便也向曹操要求把甄氏許配給他為妻，但已為曹丕所得，心中甚為不平，甚至“晝思夜想，廢寢忘食”。這甄氏真是不知何等人物，生前死后竟能讓曹魏父子三人神魂顛倒到如此地步，亦足見曹氏多好色之徒，有其父必有其子。

甄氏嫁給曹丕后很是得寵，先是太子妃，后為王后。但她從不恃寵驕悍，而是十分恭謹待人。宮中有寵無寵的嬪妃們都很喜歡她。甄氏非但不妒忌眾人，還勸曹丕多招夫人宮女以廣延子孫以利后世綿長。因此曹丕很是喜歡她。宮中有一位任夫人非常美艷，但因任性喜怒無常，曹丕一定要把她趕出宮去，甄夫人屢勸不聽。這位任夫人終于被趕出了宮門，甄氏哪里會想到，等在她前面的是比這位任夫人更悲慘的結局，

甄夫人為曹丕生了一兒一女，即明帝曹睿與東鄉公主。而且對婆母卞太后也十分孝順。有一次卞太后隨曹操征關中，生病于軍中，甄夫人聞訊日夜憂泣，使者報與卞太后，太后十分感動，回朝時婆媳二人竟相對而泣，卞太后對眾人說:“此真孝婦也。”

盡管甄氏如此可人，可是曹丕并不真愛她，不過是了卻一樁慕名好色的占有心愿。后來，曹丕便又迷上了郭后。這郭后在娘家時就既陰險又多詭計，所以她爹稱她是女中之王，并把

她的名字就定為郭女王。此種女人若生于東漢年間，一定是一個臨朝亂國的祖宗，怎奈曹丕一稱帝便立家法，堵死了皇家后黨臨朝的老路，所以她有再大的野心只能用在后宮奪寵上。

再說甄后歸曹丕后很得寵，曹丕稱王便把甄氏立為王后。但從他廢漢稱帝后，事情發生了變化。他一起把獻帝的兩個女兒娶了過來，又至少有郭氏、李氏、陰氏三個宮妃同時受寵。此時甄氏在曹丕身邊已有16年的光景(曹操破鄴城為204年，曹丕稱帝是220年)，想來這甄氏當是色衰失寵之期了，這一年她已38歲，雖然還不能稱年老，但16年前的豆蔻年華，早已成“昨日黃”、“徐娘半”之衰色了，哪比得上宮中那些專以爭寵為畢生之業的一群后起之秀?所以曹丕自己當了皇帝，并不策封甄氏為皇后。正史與魏史均為文帝掩飾這一點，但《三國志》裴注稱“文帝之不立甄氏，及加殺害，事有明審”，而陳壽及魏史“不應假為之辭，而崇飾虛文乃至于此”。但陳壽在郭后傳中則隱隱提到“甄后之死，由后之寵也”。

這郭氏是在公元213年入宮的，比甄氏晚入宮9年。至少要比甄氏年輕十余歲，在一個薄情寡義的好色之徒曹丕面前，甄氏哪里爭得過她?更何況她一入宮便參太子政，不斷為曹丕爭太子位獻策，所以很快便由一般宮女升為夫人、貴嬪。但她想當的是皇后，有甄氏在她就無法得登后位。于是便與曹丕合謀將甄氏害死，甄氏死的時候，郭氏命人把她弄得披頭散發，以發覆面，并在她的口中塞滿了米糠。正由于郭氏如此兇殘狡毒，朝臣們均怕她禍亂朝政，所以當曹丕想立她為后時，大家都嚴詞反對，但無濟于事。郭氏立為皇后便把甄氏所生的曹睿收為已養。曹睿為帝后終于為母復仇。

關于甄夫人的死，《三國志》說是因為曹丕在稱帝后，納獻帝二女為嬪，又同時寵幸郭、李、陰三位夫人，令她很失意有怨言，所以曹丕便對她“遣使賜死”，這似乎太狠毒了。但也似乎很正常，對于曹丕而言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但《魏書》所載則另有說法:曹丕稱帝后有關部門奏請應建立后宮，于是曹丕下詔派人去鄴城迎甄夫人入都主持后宮之事。但甄夫

人稱皇后之位事涉國運，立國之初當選德淑之人當之，我是一個愚陋之人，身體又有病，不宜去主持六宮。詔書三至而甄夫人三讓而不能成行。當時正值酷暑天氣，曹丕說等秋涼后再去親迎甄夫人入洛陽皇宮主事。但甄夫人病越來越重，不久便去世于鄴城的魏王宮中。而裴松之注《三國志》時，則認為這種說法無非是魏人為曹丕遮人耳目，而曹丕不立甄氏為皇后，并加以殺害是“事有明審”的。且《魏書》又載，甄夫人的親子曹睿即位稱帝后，追封其母為文昭皇后，并為其立廟祭祀。顯然此前，甄夫人既未封為皇后，也沒有立廟相祭，顯然甄夫人之死是曹丕與郭氏合謀而為，而絕非是推讓后位生病而亡。

關于曹睿登基為母報仇的事，各種史料也是其說不一。《魏略》上說:明帝即位后，追思甄夫人之死十分憂痛。當年甄夫人死后扶養曹睿的李夫人在郭皇后死的時候，才告訴他說甄夫人是被郭皇后害死，死時沒有大殯，而是被郭皇后以發覆面草草下葬的。明帝曹睿聞知后“哀恨流涕”，便下令將郭皇后的尸體如當年她處理甄夫人的辦法同樣下葬。而《漢晉春秋》上則說:當年甄后被殺是由于郭后受寵的緣故。因而殯葬時，郭后令人披發覆面，以糠塞口。甄夫人死后便策立郭氏為皇后，由郭后扶養曹睿。

曹睿即位后知道這些事情，心中很是忿恨，便不斷地哭著向郭后追問親母死因。郭后很生氣地對他說:“你媽是先帝親殺的，你怎么來責問我?更何況你為人子可以向死去的父親追尋前仇嗎?為了前母而枉殺后母嗎?”魏明帝見郭后如此無禮，勃然大怒，“遂逼殺之”。并命令殯儀部門依照甄夫人當年故事把她同樣下葬了事。但《魏書》又載稱郭后死時，曹睿寫了一篇很感人的“哀冊”來悼念郭后，其實這證明不了什么。皇家的這一類文字就如同漢獻帝讓位，還要造一份心甘情愿的禪讓書出來一樣，都不過是給人看的。更何況后來的史家認為《魏書》對曹魏宮中之事“皆難以實論”。想當初曹丕對甄夫人何等追寵?為了新寵竟然對為自己生兒育女，孝奉母親的妻子痛下殺手，實比其父歹毒萬分。曹操也不過對元配夫人

離棄了事，但臨死還顧念不已，引為一生之夠。

甄夫人在死前寫下一首五言長詩，名為《塘上行》。其

詩為:

蒲生我池中，其葉何離離傍能行仁義，莫若妾自知眾口爍黃金，使君生別離念君去我時，獨愁常苦悲想見君顏色，感結傷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賢豪故，棄捐素所愛莫以魚肉賤，棄捐蔥與薤莫以麻臬賤，棄捐菅與蒯出亦復苦愁，入亦復苦愁。邊地多悲風，樹木何修從君致獨樂，延年壽千秋

此詩不見載于史書，而收入后人所輯的《玉臺新詠》一書中。詩雖為漢魏五言之形似，卻讀不出什么味道來。很像一首棄婦的自明之作，雖處處訴離別之悲苦，卻讀不出生死悱惻之韻調。大體因甄夫人本大家閨秀、性本平和，而絕非節烈之人的緣故吧。但也難說是不是偽托之作。女人一生，難得才情、品性、容冶三兼俱，而兼俱者多悲命。這個世界的法則也許在找補公道，也許本來就沒有公道，或者找補的本身就是一種公道吧!但無論曹丕還是命運之神，對于甄夫人而言，至少是不公道的。雖然天生麗質，品學端優，但卻先嫁了一個無能家族的無能丈夫，后落入一個“色氓”加“豬狗不如”的曹丕手中，而落得一個如此悲慘的結局。

2022-12-08 18:5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