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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堆文化的精神內涵和文化特色是多方面的。它既有與各地古文化相似的普遍性,又有自身的特殊性。作為一個考古學文化,它的陶器、石器、建筑、技術方面都有自身的特點,又與周圍同時期文化有密切的關系,也是四川地區先秦時期“寶墩文化——三星堆文化——十二橋文化——晚期巴蜀文化——秦漢文化”發展序列中的重要環節,與上下左右的文化都有直接的聯系。許多學者已對三星堆文化的發展進程與文化關系進行了探討,分析了它的普遍性和特殊性。它的文化面貌和社會、歷史情況,正在逐漸被揭開并逐步明朗起來。 三星堆文化之所以引人入勝,就在于這里出土了一大批造型藝術品,特別是眾多祭祀坑中出土的數千件禮器、祭器、神器,用藝術造型的方式表現了古蜀人特殊的文化面貌。揭示這些特有文物的文化內涵,有助于深入了解古蜀文化的思想觀念和藝術傳統。形成這些奇特文物的原因很多。就其精神文化來說,其中一個比較突出的特點,或許可以用一個字來概括——神。首先,它是神圣的,它以祭神的方式形成了一個原始宗教體系和多方朝覲的宗教圣地;其次,它是神奇的,在人像、神像、器物的造型藝術上具有奇特的形式和手法,并且被注入了人的靈氣和情感;第三,它是神秘的,不僅歷史上對三星堆遺址沒有任何記載,而且這個高度發達的古代文明的出現和消失又是那樣突然和詭秘。從這個意義上也可以說:三星堆文化又是一個“神奇”的文化。 一、神圣的原始宗教信仰 在三星堆遺址內外發現了許多三星堆文化繁榮階段的器物坑,埋藏著大量奇異精美的文物,目前已基本認定是祭祀坑。其中1986年一號坑出土器物420多件,二號坑出土器物1100多件,1929年月亮灣器物坑出土器物400多件,1987年倉包包祭祀坑出土器物40多件,1976年高駢器物坑出土器物10余件,1990年鹽亭麻秧器物坑出土器物10多件。這些祭祀坑出土器物種類繁多,主要是成組成批專門用于祭神的文物。其性質大都與宗教祭祀禮儀活動有關。 祭祀坑中的文物主要可以分為人像、神像、神樹祭壇、靈獸、禮器、祭器等幾大類。人像類包括各種按真人大小用寫實手法制造的青銅像,如通高2.6米的立人像、數十件人頭像、跪坐或站立的小人像等等,它們可能是參加或主持祭祀的巫師、首領乃至國王。神像類包括各種青銅面具和眼形飾件,如寬達1.38米的突目大面具、成對的勾云飾突目面具、數十件可懸掛的半圓形面具、以及人面像、獸面具等,是用夸張變形的手法塑造出令人崇敬供人膜拜的神像,可能主要是祖先始祖之神。神樹有大小八株,最大的高達4米,上面有鳥、龍、仙果等神物;神壇數件,有的用靈獸、祭師、神殿構成完整的祭祀場面,表達了天地人三界的宇宙觀念。動物造型種類繁多,形態生動,有的做成人首鳥身等形式,主要有鳥、魚、蛇、虎、龍、鳳等。禮器類包括以尊、為主體的青銅禮器和以玉璋、玉璧為主體的玉石禮器。祭器主要是祭祀中使用的器具和物品,如甕、盤、盞、器座等陶器,象牙、海貝等物品。 這些器物都蘊含有特殊的文化內涵和意識觀念,構成了一個獨特系統的原始宗教體系。這種原始宗教是以萬物有靈的靈神崇拜為基礎的,主要包括對天地萬物的自然崇拜、對氏族標志物的圖騰崇拜、對始祖先輩的祖先崇拜等方面或階段。三星堆文化繁榮時期,這種原始宗教發展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融合了多方面的內涵,并且通過具體的器物造型反映了出來。其中主要有以“神樹”崇拜為集中代表的對天然物體的“自然崇拜”觀念;以“魚、鳥”崇拜為突出特征的“圖騰崇拜”習俗;以“眼睛”崇拜形式表現出來的對“縱目神”蠶叢的祖先崇拜等等;并且通過以雕像群體來表現巫祭集團組織和主持的宗教祭祀活動。這些巫祭是處于人神中介地位的特殊人員,是一切涉神功能、涉神需要、涉神活動的體現者和組織者。“以自然崇拜、圖騰崇拜、祖先崇拜為基本內容,以巫祭集團貫穿起各種宗教活動,構成了三星堆時期精神文化的基本框架”。三星堆祭祀坑出土文物成為了這種宗教構架的生動寫照。 三星堆遺址由于經常舉行宏大而神圣的宗教祭祀活動,加上它強大的經濟文化實力,吸引了遠近眾多民族和國家前來交往,使三星堆古城成為多種文化交匯在一起的古代文明中心。在祭祀坑、墓葬、遺址出土的文物中,已包含有許多遠方的文化因素,如夏文化(二里頭文化的銅牌和陶器),商文化(尊、等青銅禮器和璋、璧、戈、圭等玉石禮器群),良渚文化(玉錐、玉琮、玉璧等禮器)等等。還有一些文化因素可能與南亞乃至西亞的古代文明有關,如金杖、金面罩的使用,神樹的造型,人像的塑造等。經鑒定,三星堆出土的海貝和象牙主要來源于東南亞及其沿海地區。三星堆銅人像的形象、裝束、大小有很多不同,可能反映了參加祭祀者來自許多不同的民族或群體,眾多的動物雕像則可能是代表不同氏族部落的圖騰。有的學者認為其中還有來自良渚文化的神像。從總體上看,三星堆文化是以本地文化因素為主發展起來的,而外來文化的加入又大大促進三星堆古蜀文明的發展進程。各種文化往來的時間、原因和情況可能有所不同,但大型宗教活動的吸引力產生的強大凝聚作用,或許是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三星堆古城大約在某種范圍內已經成為了一個多方朝覲的宗教圣地,它以不斷進行的多層次的祭祀活動,實現著文化的融合、社會的飛躍和藝術的繁榮。正是多元文化的撞擊和融合,才創造出如此光彩奪目的三星堆文明。 二、神奇的造型藝術杰作 三星堆文化的這些精神內涵,是用高超的藝術手法,通過具體的藝術造型表現出來的。由此產生的一大批造型藝術的杰作,具有神奇的形態和強烈的感染力,在中國乃至世界美術史上留下燦爛的篇章。三星堆古國時期的神圣的原始宗教信仰,主要是通過藝術造型的形式加以表現的,這正是三星堆文化充滿神奇藝術魅力的原因之所在。 三星堆青銅立人像 三星堆文物中最令人驚嘆的是數百件大小青銅雕塑作品,包括立人像、小人像、人頭像、人面具、神樹和各種動物造型。通高2.6米的青銅立人像,人體身高1.7米,比例勻稱,端莊嚴肅,身披法衣,站于祭臺之上,是指揮整個祭祀活動的群巫之長,也可能就是國王。這是一件寫實主義的圓雕精品,已具有高座紀念碑式的藝術效果。通寬1.38米的大型銅面具,則用變形夸張的手法,使五官特別是眼睛極度突出,表現了它作為神像的特有氣質,是一件浪漫主義的杰出作品。高達4米的神樹,不僅是我國乃至世界上最高的單體青銅器之一,而且用飄擺的枝葉、驕健的巨龍、欲飛的神鳥、鮮熟的果實等奇物加以裝飾,突出了該樹作為天梯和圣界的特殊功能。動物的造型神態各異,而且都充滿了靈氣,其中有一件雄雞昂首長鳴,形態極其生動優美。 三星堆青銅神樹 三星堆藝術的神奇之處還在于它具有深刻的文化內涵。這些藝術作品是在宗教祭祀活動中使用的,是貢獻給神的圣潔之物,用以表達對神的信仰與崇敬,因而蘊含著人們深厚的情感和愿望,被塑造得極其生動而怪異。前面講到的原始宗教的主要方面和內容,都是通過具體的藝術形式表現出來的。其中有表現巫師祭司的一百多件雕像和線刻人像,每件人數的大小、形象、裝束、位置又各有不同,分別放置于廣場或廳堂、神樹、神殿、祭山儀式等特定的環境之中,既反映出他們在宗教祭祀活動中的不同身份和職能,又表出了他們是來自不同民族、地區、不同社會等級的巫師或酋長,成為研究當時社會和文化結構的形象資料。用于表現神像崇拜的大型面具和眼形飾件,則被制作成個體巨大、眼睛夸張、神態莊重,上百件一起被組裝懸掛起來,形成強烈的宗教氣氛。他們通過“眼睛崇拜”表現了對以“縱目”為主要特征的始祖神蠶叢的形象崇拜;而這種巨眼高懸的神像,有可能還是古代“蜀”字的起源所據。作為主要表現氏族部落圖騰的數十種動物雕像,分別代表了參加祭祀活動的眾多民族集團。當時的人們還能通過一些具體化的物體來表示地下、人間、天上等宇宙觀念,并且將它們組合在一起表現“三界”之間的關系,反映出對天地人神的崇拜。通過高大的樹木和鮮活的鳥獸、奇異的飾件,又表現出神樹具有天梯和圣地等內涵,使其在祭祀儀式中占有特殊的位置。他們還能用構圖復雜的組畫,表現“祭山”等完整的祭祀活動場面。 總之,注重人像動物形體的塑造,用優美生動的造型藝術作品表達復雜而抽象的思想感情,反映出豐富的社會文化內涵,是三星堆文化的又一個顯著特征。在這些藝術品之中蘊藏著許多神奇的故事和觀念,尚待人們去發掘和探尋。 三、神秘的文明起源與消亡 三星堆遺址在史書典籍中沒有任何記載。清代《漢州志》有“三星泮月”之說,那只是對這一帶地形環境的描寫,被稱作“漢州八景”之一,與歷史文化無關。如此宏大的古城,如此發達的古代文明,為什么出現和消失得這樣突然,為我們留下了無數的迷團。 首先呈現出來的是三星堆文化的時代、地域和文化性質之謎。目前已初步弄清它是距今五千至三千年前一種獨具特色的考古學文化,開始時稱之為“三星堆文化”。三星堆遺址可分為四期,各期文化既有密切聯系又有一定區別,相似的文化遺址分布在以成都平原為中心直到三峽內外的廣大地區。在長達兩千年、寬達上千公里的時空范圍內,它是一個還是幾個文化?有幾個區域或類型?其性質、面貌和關系如何?都還有許多問題值得探討,存在一些不同的意見。目前主要有“一個文化的早晚兩期”(將遺址一期和二三四期分開)、“兩個文化”(一期又稱寶墩文化,二三四期專稱三星堆文化)、“三個文化”(一期稱寶墩文化,二三期稱三星堆文化,四期稱十二橋文化)等幾種看法。筆者傾向于“三個文化”的看法,并用“寶墩文化”——“三星堆文化”——“十二橋文化”來分別加以命名,進一步與周圍先后存在的遺址聯系起來,共同構成一個相互聯系又有所區別的文化體系;而成都平原和川西、川中、川東、鄂西等地的相關遺存,則可能是不同文化階段的一些地方類型。構筑考古學文化的年代序列和文化譜系,是利用考古材料解決歷史和文化問題的重要基礎。各學科專家特別是考古工作者,應該通過深入的發掘和研究工作,為破譯三星堆之謎打下更加堅實的基礎。 其次是三星堆文化的主人之謎。從目前發現的大量遺跡遺物可以看出,三星堆遺址的繁榮時期,已經形成了一個高度發達的古代文明中心。是誰在這里創造出如此輝煌的成就?成為人們最為關心的話題之一。目前主要有“魚鳧氏蜀王”和“杜宇氏蜀王”兩種看法。我們傾向于前一種意見,即魚鳧氏蜀人是三星堆文明的主要創造者。上述哪種看法更接近于歷史的真相,尚待更多的材料和更深入的研究加以驗證。 第三是三星堆文化的來源之謎。這是一個更加難解的古史之謎。三星堆文化看似非常突然地出現在川西平原之上,并形成繁榮而奇特的古代文明。它包含了大量外來文化因素,如良渚文化、石家河文化、二里頭文化、殷商文化、以及南亞、西亞地區的文化內容,更有一大批獨樹一幟的器物和藝術作品。近年來發現的寶墩文化古遺址群,又為尋找三星堆文化的本土淵源提供了線索,證明三星堆文化大約是在寶墩文化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三星堆文化的許多特殊因素到底是怎樣形成的,目前還沒有比較一致的看法。從史料傳說的角度,又有蜀人來自西部山區等說法,夾雜在神話故事之中。研究的角度也有“傳播論”和“影響論”等不同的觀點。有的更具體指出是來自舜“竄三苗于三危”,“早期蜀人是由當地的濮人和西遷的部分三苗之眾融合而成的”;有的說“三星堆二期文化很可能是在夏末商初時,由遷入成都地區的夏遺民,與當地土著居民相結合所創造的一種新型文化遺存”。筆者認為:影響三星堆文化形成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它可能是以本地文化為主,在寶墩文化的基礎上,吸收多種外來文化而成的,其中可能包括了三苗(石家河文化)、夏(二里頭文化)等因素,但不一定就是在舜遷三苗、桀奔南巢時才傳入的。三星堆文明正是多元文化撞擊而成的古代文明之光。 另一個重大的謎團是三星堆文化為什么突然消失了。從三星堆遺址的情況可以看出,宏大的三星堆古城和古遺址群,在商周之際前后突然廢棄,至今此地仍基本保持了當年的地形地貌。廢棄的原因目前主要有水患說、遷移說、亡國說、改朝換代說等。筆者傾向于最后一種意見,認為三星堆文化是被二十橋文化所取代,并從遺跡遺物與史料記載結合的角度進行過分析,曾提出這種變化反映的可能是杜宇氏蜀王取代魚鳧氏蜀王的歷史過程,即“商周之際或西周前期,大約有一次杜宇取代魚鳧、強行改變三星堆文化發展進程的重大歷史變革。這是一個值得深入研究的重要歷史課題”。近來成都金沙遺址等地的考古新發現,既與三星堆的某些特質文物相似,又有許多不同的特征,兩者或許有其內在承續和發展關系,可能為探索三星堆文化向十二橋文化的過渡、蜀文化中心從三星堆向成都的轉移、商周時期杜宇取代魚鳧的重大歷史變革,提供新的佐證。上述各種看法都還未能形成比較公認的結論。 神秘的三星堆之謎還有很多,如古城的興建與布局、祭祀的形式與目的、人群的族屬與構成,甚至在每一種文化現象、每一件特殊器物中都還有許多待解之謎。神圣的信仰是精神主體,神奇的藝術是其表現形式,神秘的歷史是所產生的結果,這就是三者之間的內在聯系,共同構成了一個“神奇”的三星堆。三星堆古代文明正是以其神秘的歷史、神奇的藝術、神圣的信仰而具有神話般的色彩。
綜合 2022-01-09 18:5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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