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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物”通常總是“壞人”
嚴家祺
“大人物”通常總是“壞人”,這句話出自英國歷史學家阿克頓勛爵(Lord Acton)1887年4月5日給蒙代尓•克里埃頓主教(Bishop Mendell Creighton)的一封信。阿克頓勛爵在這封信中說的前一句話常被人引用,但緊接著的一句卻往往被刪去。這兩句連在一起的話是:“權力導致腐敗,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敗。大人物通常總是壞人。”(“Power tends to corrup,and absolute power corrups absolutely.Great man are almost always bad man.)
“權力世界”充斥動物性
按我的理解,阿克頓勛爵所謂的“大人物”,是指追求權力或追求絕對權力,并成為“大人物的那些人來說的。那些杰出的科學家、發明家、作家、藝術家、思想家,如牛頓、達爾文、愛因斯坦、愛迪生、莎士比亞、曹雪芹、托爾斯泰、達•芬奇、莫扎特,是“大人物”,而且是“偉人”,當然不是“壞人”。就是追求權力的人物,如一些杰出的政治家,如華盛頓、杰婓遜、孫中山、甘地,也是“大人物”,我認為,他們屬于阿克頓勛爵所說的“almost”的例外。他們同樣是“偉人”,而不是“壞人”。
然而,阿克頓勛爵認為,追求權力并成為“大人物”的那些人通常總是“壞人”。
在動物社會和人類社會中,“權力世界”充斥動物性,而存在絕對權力的世界則充斥動物最殘暴的本性。拿白蟻來說,當敵人來犯時,兵蟻會迅速離巢出擊,勇敢面對敵人,而巢內的工蟻則冷酷無情,兵蟻一出巢,立即緊閉大門,根本不問巢外兵蟻的死活。獅群中雖然沒有階級之分,但當一只雄獅戰勝另一只雄獅接管后者的獅群后,會把非親生的小獅子統統殺掉。最近,紐約中文電視正在上演《皇太子秘史》。清圣祖康熙有二十個兒子、八個女兒長大成人。康熙在立胤礽爲皇太子后的33年,廢除了胤礽的皇位繼承權,不久,康熙復立胤礽爲皇太子,幾年后再廢太子。自此之后,直到康熙皇帝去世,在長達十年的時間中,康熙沒有再立皇太子。因而,康熙皇帝諸子,勾結拉拢各種人士,為奪取皇位進行了你死我活的斗爭。皇長子胤褆(非皇后所生)對康熙皇帝說:“欲誅胤礽,不必出自父皇之手。”皇長子迷信法術,用詛咒辦法,企圖使胤礽死亡。皇八子、皇九子、皇十子密切結合,組成集團。皇四子與四方總督、巡撫、提督勾結,竭力擴展自己勢力。由于缺乏明確的皇位繼承規則,每一個企圖奪取皇位的人都準備時時刻刻殺死對手,同時,時刻防衛被人殺死。那些追逐權力、貪污成性的首腦和高官們,如菲律賓總統馬科斯、秘魯總統藤森、陳希同、陳水扁、陳良宇們,他們的很多政治行為表現了明顯的動物性。
職位放大器
權力提升人的動物性(參見《前哨》月刊2006年第十期嚴家祺文章)。行使權力的職位愈高,就愈加放大這種動物性。職位是一個“放大器”,它既可以把担任這一職位的人的優點放大,也可以把他的缺點、弱點、劣根性加以放大。
倫理學家包尓生(Friedrich Paulsen)曾說:“別人的幸福對于自己的自尊有一種壓抑作用,而別人的不幸有利于自己自尊的提高。”“幸福會導致他人嫉妒,而不幸會使他人產生‘幸災樂禍’。”對無權無勢的人來說,有嫉妒心固然不好,但嫉妒造成的有害后果一般有限。一個大權在握的人的嫉妒心往往會轉化爲殘忍。俄國女皇伊麗莎白對長得漂亮的艾芙杜基婭•洛布希娜極端嫉妒,由于她美麗又是女皇的競爭者,女皇竟命令用燒紅的鐵條刺穿她的舌頭。毛澤東的夫人江青嫉妒成性,加上她為了掩蓋自己過去曾在演藝圈中的歷史,在“文化大革命”中,憑借手中權力,對她年輕時代所嫉妒的演員一一加以迫害。由于職位“放大器”的作用,嫉妒這樣一種人性弱點,也足以使一個權勢“大人物”成為“迫害狂”,使“大人物”暴露出他的“壞人”特性。
“大人物”成為“壞人”的根源
人們喜歡以“出身”、“受教育水平”、“地位”來區分人,事實上,人與人最基本的區別還是“好人”和“壞人”。我認為,一個權力世界中的“壞人”,在家庭中可能是一個“慈父”; 一個權力世界中的“壞人”當他完全退出這一世界時,也可能轉變為一個“好人”。然而,阿克頓說:“大人物通常總是壞人,當他們發揮影響力和喪失權威時也是如此。”
我在《前哨》月刊2006年第9期文章中說過,人類是一個單一的物種。世世代代所有的人,不僅有相同的身體構造,而且有一樣的人性,即由人的動物性和人的理性結合的同一人性。“好人”與“壞人”的區別,不僅在于他們的“價值觀”不同,而且在于他們運用“人的理性”控制“動物性”的程度不同。普通人在處理人與人的關系中總要用理性控制情感,用理性來控制人的種種動物性表現。在缺乏權力制衡的情況下,大權在握的人,如果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就會恣意妄為,損害無辜的人們。這種情況的進一步發展,就會從無意到有意,使“大人物”顯現為“壞人”。
我在這里不討論世襲制度下的情況。在非世襲制的情況下,一個人能從“小人物”變為“大人物”,與他的聰明才智是密不
可分的。人除了分為“好人”、 “壞人”外,“聰明”與“愚蠢”又是一重大區分。“智商”(IQ)和“情緒智商”(EQ)低的人,通常難以爬上高位。華國鋒“厚重少文”,不及鄧小平聰明,所以被鄧小平趕下了臺。胡耀邦、趙紫陽是好人,在鄧小平的絕對權力下,好心不得好報。胡錦濤之所以能使江澤民交出軍權,除了“廢除終身制”觀念在中國深入人心外,還與江澤民IQ、EQ兩項皆低有關。在權力世界中,攀登權力頂峰的人在每一時刻都會面臨許多選擇,聰明的好人會中途滑落,而愚蠢的人不能靠自己的力量爬上高位。生物學家E•O•威爾遜說:“人類社會性最了不起之處,實際上就是人可以輕易地形成聯盟,打破聯盟,又重結聯盟。”聰明的壞人能在適當時機背信棄義,正是這種人能夠攫取權力的內在因素之一。
“權力制衡”使“壞人”壞得有限
儒家政治思想與民主法治的根本區別不是“人本主義”,而是對“人性”的看法。儒家的政治理想是“仁政”、“好皇帝”。毛澤東的“兩類矛盾學說”,既帶有“法家”嚴刑峻法的特點,又帶有儒家希望由“好人”來“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因素。當掌權者中充斥“壞人”時,“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就成了踐踏人權的“反右運動”。 民主法治立足于“人的不完美性”、 立足于“權力導致腐敗”的認識。既然權力提升人的動物性,就應當用權力來制約權力。最高權力的“限任制”雖然使一個企圖成為“好皇帝”的人不能終身在位,但也清除了人類史上有久遠歷史的帝制的弊病。
直選議員、新聞自由、司法獨立幷不是西方的專利,而是人類面對自己的動物性,用“權力制約權力”的一些普普通通的方法而已。在民主法治下,即使“壞人”掌權,掌權的時間也有限,而且對貪污腐敗和損害國家人民利益的人,可以通過新聞自由和法律程序得到揭露和征處。
辛亥革命推翻帝制和王朝已近一百年,中國政治體制仍帶有明顯的王朝印記。在民主制度下,最高行政權屬于有嚴格連任限制的一人,議會制約行政權的行使,卻不能分散行政決策權本身。現在中國的“政治局”的存在,不僅使“最高權力的更迭”沒有明確的規則,致使“政治局”中的“皇四子”、 “皇八子”、 “皇十子”為爭奪繼承權不斷明爭暗斗;而且,分散了最高行政權,這是一種沒有權力制衡的政治體制。
同一個人,從“前面”看和從“后面”看是不同的。二戰結束時,羅斯福從“前面”看戴高樂,經常不屑一顧;而當中學教員的蓬皮杜看同一個戴高樂,是從戴高樂“后面”看的,感到異常高大。何長工從“前面”看毛澤東,談起來總是“小毛”、“小毛”什么的。上海的年輕一代看那個陳良宇,許多人都是從“后面”看的。在“大人物”面前,青年人不要迷信他們,要記住阿克頓的話:“權力導致腐敗,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敗。大人物通常總是壞人。”
( 摘自《前哨》月刊2006年11月號,第94-96頁)
綜合 2022-01-09 20:2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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