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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這個養老院，一個接一個，死不完的老頭兒。在許靜老，齊如山這些八九十歲老翁心目中，連我也已經是后生小子；諸如李敖，當然“這小子”了。“這小子”，生于1935年，如今還不到四十歲，可是，十年來，“這小子”，愛和老一輩的斗嘴；所謂“老一輩”，就是胡秋原、葉青、鄭學稼這一些人，火氣沖天；據說，最近兩期《文星》月刊不能到香港來，就是“這小子”闖的禍（聽說李敖已經離開《文星》了，受的是某一方面的壓力）。

有一天，章老（章士釗）問我：“李敖是怎么一個人？”可見，后生小子，他也只聽說過，這么一位好漢。我如幽默答一句：李敖也可以和章老攀得上是“老友記”，因為胡適晚年很看得起李敖，說李敖是比胡適更知道胡適往事的人，真的老友記，而章老和胡圣人也是老友記，以此類推，不妨算是章老的老友記。然而，這小子老氣橫秋，臺灣的老一輩，尤其是臺灣大學的教授們對他很頭痛，言談之中，乃有“這小子”加嘆標的說法！（胡適寫《中國哲學史》，做北京大學教授提倡文學革命，那時也只有三十來歲，梁啟超成名時更年輕！長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小子可以稱雄一時。）

這位被胡適看做比胡適更懂胡適的李敖，圣人即死，大道不在斯乎？于是，他的《胡適研究》和《胡適評傳》先后出版了。(他說要挾《胡適評傳》，這是第一冊。以我看法，《胡適評傳》二冊或三冊就夠了，要寫十冊，顯得他不懂寫評傳。)翻看他和葉青、鄭學稼、胡秋原闔嘴的文字，到底是島上的文士，坐井觀天，所見者小。葉青、鄭學稼這樣的人，也值得與之爭論嗎？至于他所舉的《政治評論》，《民主評論》，《自由報》，都是屬于報銷性質的感悟，誰也不看的，他跳得半天高，還不是給人笑死？真正批評胡適的文章，他都沒有看過。我想胡適在地下，一定會嘆氣了！

《胡適評傳》，有人怪他不莊重，他那些小題，如《可憐的小寡婦》、《被擰肉時代》（文流注：《被擰肉的時代》）、《儂跟我來》近于輕浮，不合文章義法。我倒以為現代傳記文學，不妨用小說體裁；主要是簡介，不必太嚕蘇。

曹聚仁 2011-09-29 09:1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