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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人論史——近當代作家的史學觀點 >>> | 簡體 傳統 |
母親走了,永遠地走了。時間是2008年農歷五月初三下午2點50分,離端午節還有兩天,離她老人家73歲生日還有整整半年。母親早走了兩個多小時,沒有讓我見她最后一面。此為我終身遺憾。 母親去世幾天前姐姐與我通電話,說母親已不愿意下炕,但病情與之前相比并沒有顯著惡化。姐姐問我什么時間可以回去一趟,我說學期很快就結束了,結束了我就回去。因為家鄉的窯洞里收不到移動信號,姐姐打電話必須站在院子里,我也就沒有辦法與母親說幾句話。我本以為她還有一段時間的人間生活,她一定會等我回去。但她,沒有等。 母親在臨終前也沒有催我回去。只是在她去世的前一天,清晨5點,姐姐打來電話說父親希望我回去一下,我突然預感到母親真的快要走了。因為這一天工作上已經有些安排,晚上還要主持一個重要講座,我問姐姐第二天回去是否可以,姐姐說不急,晚一兩天沒關系。我取消了之后幾天的工作安排,第二天早晨七點開車從北京出發,下午5點到家。一下車,看到周圍凝重的氣氛,我意識到等待我的是噩耗。弟弟低聲對我說:你晚回來了一步。我就這樣失去了最疼愛我的母親。 母親對自己的離去是有預感的。去世幾天前她曾對父親說,看來她熬不過去了,等過幾天老院子的大門修好了,吃了合吉(龍)糕,她就走。她在這個院子里生活了幾十年,含辛茹苦把兒女拉扯大,希望在她即將離開人世的時候,看到修繕一新的大門。她還要父親把土院子用水泥硬化一下,這樣下雨天走起來就不會泥濘。這也是她一貫愛好(美)的表現。但她早走了四天,沒有看到新的大門,沒有等到吃合吉糕。 我不知道母親為什么走得這么急,沒有兌現自己的承諾,也沒有留下什么遺言,但我清楚,她在臨終前沒有催我回去見她一面的原因:怕耽誤我的工作。在母親的心目中,沒有什么事情比她兒子的工作更重要了。她幾次到北京看病,來時就不很情愿,來了沒有幾天就嚷著要回去。她的理由很簡單,一是心疼花我的錢,二是怕耽誤我的事。為了安撫她,我常常不得不把很貴的藥說得很便宜。即使這樣,她仍然嘮叨太費錢了,說我賺幾個錢也很不容易,不應該在她身上花這么多錢。有一次我生氣了,脫口而出:你再嘮叨我就把錢都燒了!母親流淚了,她覺得說這樣的話不吉利。這令我內疚不已。 母親沒有文化,沒有辦法理解我現在做的事情,但她知道我很忙,忙的是“大事”。我無須向她解釋什么,無論每次回家看她,還是在她北京住院期間去病房看她,來去匆匆,她看得出來。住院期間每次與她告別時,我說:媽,我走了;她總是一句話:你忙你的去吧,不要担心我。她從來不問我在忙些什么。即使我一天都沒顧上去看她,她也不會叫我過去。她不是不想我。事實上,她非常希望我一直在她的身邊。只要我在她身邊,她的情緒就顯得好些。但她不想耽誤我的事。只是在住院的最后幾天,她有點反常。有一天早晨5點不到,她就讓姐姐打電話要我過去。我趕快起床過去,她對我說她很難受,如果不是怕我分心,她會放聲大哭。她說要馬上出院,回村里去。我哄她說,再治幾天就好了。當天上午9點我有課,8點半與她告別時,她問:你為什么那么忙?就不能多待一會嗎?母親的反常給我一種不祥的征兆。 母親走了,留給我的只有思念。她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農村女性,目不識丁,但在我們兒女的心目中,她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 母親17歲時與父親結婚,生過八個孩子,其中三個幼年夭折,長大成人的有我們兄弟姐妹五人:姐姐、我、兩個妹妹、一個弟弟。與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母親愛她的每一個孩子,她把她所有的愛給了我們。母親沒有自己的事業,她唯一的事業就是兒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 在那個困難的年代,把5個孩子拉扯大本身就不容易。但母親吃苦耐勞,勤儉持家,無論生活多么艱難,總是想辦法讓兒女吃飽肚子,穿得干干凈凈,體體面面。村內老小都夸獎她是一個會過日子的人。 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與村里同齡婦女在一起做針線活的時候,喜歡唱當地的山曲,那一曲優美動聽的《蘭花花》我至今還記憶猶新。但自我上小學后,再沒有聽到過母親的歌聲。她不唱歌了,可能是看到兒子大了有些不好意思,也可能是生活的艱辛使她失去了唱歌的興趣。 為了兒女的成長,母親吃過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委屈。記得有一年春天,青黃不接,父親因為是黨員不能搞“投機倒把”,解決吃飯問題的責任就落在母親身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母親起身離開家,天蒙蒙亮的時候背回了1斗高粱。這1斗高粱是她用還長在地里的小麥青苗從鄰村換來的,比價是1:1.1,即春天借1斗高粱,夏天還1斗1升小麥。她為此爬山下溝,摸黑走了近10華里的路。那是一條到了晚上連男人也不愿走的路。 父親在修國防公路和黃河水上原工程領工期間,母親雖然身體不好,但必須干男人們才干的苦力。担水送糞,掏地背莊稼,修梯田打壩堰,沒有她沒做過的農活。家里人口多勞動力少,為了多掙幾個工分,少欠一些糧錢,她承包了為生產隊飼養4頭牲口(毛驢)的任務。這4頭毛驢是生產隊最重要的生產工具,耕地、運輸全靠它們,必須精心照料。農忙季節,她白天上山干活,收工后鍘草拌料,夜里還要起來四五次為牲口添加飼料,睡眠時間很少。我當時不懂事,母親和姐姐沒明沒夜地干活,而我總是幫著別人家干活,而不管自己家的事情,好像我是母親為別人家生的兒子。但母親從來沒有責備我。父親回家后有時會為此訓斥我,但母親總是護著我。她說,只要別人說我好她就稱心如意了。每當想起這些,我心里就不是滋味。 母親是個心地善良,又熱情好客的人。小時候家里生活困難,一年難得吃上幾次白面,但家里來了客人,母親總是以最好的飯菜招待。所以上面來干部派飯時,都喜歡被派到我家。即使因“犯錯誤”被“下放”到村里的干部,母親也熱情招待。1974年村來了十幾個插隊知青,母親覺得他們可憐,逢年過節家里吃一頓像樣的飯,她總是請他們一起來吃。而且,越是家庭困難的知青,她越疼愛,越照顧。母親入土時,有7個當年的知青驅車幾百里來為她送行。 母親是個好面子、重名節的人。她經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是“人活眉眼(臉面)樹活皮,不要眉眼剝樹皮”。請客送禮,母親從來都做得很大方,生怕別人說自己小氣。為了生計和供兒女上學,家里不時得向別人借錢,但一旦家里有欠債,母親就難以入眠,總是催父親盡快想辦法還債,生怕人家說三道四。為了還債,母親曾兩次決定賣掉她結婚時陪嫁過來的舊柜子,這是當時家里唯一值錢的東西。只是因為我和弟弟的阻撓,這個柜子才沒有賣成,得以保存到現在,仍然是家里最重要的家具。第一次,是我的淚水感化了買柜子的人,不忍心把柜子搬走。第二次,是弟弟用搟面杖趕走了買柜子的人。但母親幾次成功地迫使父親賣掉還沒有長大成材的樹木,而只要晚賣兩三年,這些樹木就能賣出高得多的價格。母親還變賣了她結婚時戴的一對銀手鐲。那是她唯一的飾物。 從我們一懂事起,母親就教育我們與人為善,做誠實正直的人,不干偷雞摸狗的事,不要沾別人的便宜,也不能沾公家的便宜。人民公社吃大鍋飯時期,生產隊的糧食就放在我們家,但母親沒有多吃一粒。所以村里人都知道,公家的東西放到我們家最安全。文革初期村里亂得沒人管,許多小孩子結伙砍集體的樹木背回家當柴燒,但母親絕不允許自己的孩子干這樣的事情。而當我把自家的蘿卜和梨拿去喂學校的兔子時,她不僅不責備,而且引以自豪。小學一年級時,當聽說我把揀到的一把裁紙刀交給老師,受到表揚時,母親還專門為我做了一頓好吃的獎勵我。 由于母親的言傳身教,我們兄弟姐妹5人從小就在村內老小中有很好的口碑。我11歲時就成為全公社的“好人好事標兵”,被挑選出在三級干部會議上給幾百人講自己的“先進事跡”。 母親心直口快,不會對別人耍心眼,不搬弄是非,不在背地里說別人的壞話,也不妒忌別人。每當別人家有什么好消息,她總是很高興。所以村內老小都喜歡她。 母親不記仇,但誰對她有恩,她會牢記一生,有恩必報。 母親目不識丁,但格外敬重讀書人。讀書人中,母親最敬重的是教書的先生。記得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語文老師將同班一位同學的惡作劇錯怪于我,打了我一巴掌,有同學將此事告訴了母親,母親就一句話:老師打學生,天經地義!村里小學的教師,都受過她的熱情招待。這并不是因為母親想讓老師照顧我們兄弟姐妹。即使在我們都長大成人,小學里不再有自己的孩子讀書,母親仍然是這樣一如既往地對待小學的老師。在北大校醫院住院時,護士有時尊稱她“薛老師”,她很不自在,幾次與我提及此事,因為在她心目中,“老師”是非常神圣的稱呼,不可用于她這樣目不識丁的普通人。 母親對我們管教甚嚴,但并不把自己的意志強加于兒女。17歲我高中畢業后回到農村時,同公社一個村子想請一位民辦教員,選中了我,每月40元的工資,這在當時相當于一個公社正式干部的工資,父母非常想讓我去---除了經濟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們怕我干農活太受罪,但我當時一心想在“廣闊天地大有作為”,不愿去。對方派人到我家請,父母把鋪蓋也準備好了,還請來人吃了一頓飯,但臨行前,母親見我眼淚汪汪,就對父親講,孩子不想去,就別去了吧。父親也就順了我心愿。但后來看到我在農村受苦時,母親又后悔當時沒有強逼我去教書。 母親為兒女操盡了心,但從不愿意兒女為她操心。在我上大學期間,一次她從拖拉機上摔下來,在炕上躺了兩個多月,但她一直不讓家里人寫信告訴我,害怕我為她分心。在過去幾年里,她身體不好,但我打電話問她時,她總是告訴我自己很好,要我不要為她担心。 五個孩子中,母親對我最疼愛。她對我的偏愛是那么的理直氣壯和不加掩飾,姐姐妹妹弟弟們好像從來就沒有產生過任何妒忌之心。 母親最疼愛我的一個原因是我是家中的長子。母親有著非常濃厚的重男輕女思想,在她心目中,兒子永遠比女兒重要。所以,當我到學齡時,她讓我上學,而比我大兩歲的姐姐則因為要幫助她做家務活、照料妹妹,延緩了學業。妹妹曾開玩笑說:媽媽總是把最好吃的東西留給兒子,最難做的事情留給女兒。這話一點不假。弟弟與我相差11歲,當他出生時,我在母親心目中的地位已是牢不可破,我一直享受著先出生的優勢。 母親最疼愛我的另一個原因是,從小到大,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她總是聽到別人在夸獎我,覺得我為她爭了臉面,讓她臉上有光。我考試后拿回的獎狀,她總是整整齊齊地貼在墻上。但母親自己從不在別人面前夸獎我,因為在她看來,兒子是別人夸的,不是自己夸的。 小時候我嘴饞,經常會偷吃母親為喂養幼小的妹妹準備的饅頭餅子(當時買不起奶粉),母親即使知道了,也經常是不聞不問,好像這里面本來就有我的一份。而每次家里來客人吃飯,母親總是多做一份,讓我陪客人一起吃。所以我也特別喜歡家里來客人。姐姐和妹妹從來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母親是個堅強的人,但為我流過不少眼淚。記得在我上小學的時候,有一天中午放學回家沒有飯吃,母親說,孩子你如果實在太餓,就去自留地摘幾個嫩南瓜,媽給你煮煮吧。回家的路上,天下起了雨,我滑到了,一籃子瓜滿坡亂滾,小腿上被石棱刺了一個兩寸長的口子,流血不止,白生生的骨頭也露了出來。母親哭了,哭得那么傷心。這個傷疤至今留在我的腿上,成為永久的紀念。13歲那年的暑假,因為生計所迫,母親很不情愿地同意我到60里外的引水工程打工,干的活是鑿石放炮,非常危險,常有死人的事情發生。我走時母親淚流滿面,一個月后我平安回來,母親又哭了。她哭,不僅是因為高興,更是因為心疼。 自幼母親就對我充滿信心,對我的前途好像比我自己更有預感。聽說在我二、三歲的時候,村里來過一位算命先生,一見到我就對母親說,這孩子長大一定有出息,至少當個縣長。算命先生或許只是討好她,但母親卻很當真---或者說很愿意當真,一直把這句話記在心上。所以無論家里生活多么拮據,她一心供我上學。而且常對我講,我上到哪里,他們就供到哪里。 在我初中時,有一次在去學校的路上,我們一起步行的幾個孩子爬上一輛過路的拖拉機,其他孩子因為有大人說情,坐上走了,而我被開拖拉機的人拉下來。晚上回家后我傷心地哭了,告訴母親自己的委屈。母親說,孩子,別哭,咱不坐拖拉機,以后坐小臥車。 記得考大學那年,母親對我說,你一定能考上。正月十五過后,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都發過了,很快大學也開學了,我自己已經徹底絕望,開始上山干活。我建議母親把為送我上大學準備酬人的蘿卜和軟糜子賣了,還生產隊的糧錢,但母親就是不賣,說還要為我上大學準備著。后來,我真的收到了西北大學擴招的錄取通知書。母親高興地流淚了。母親是對的。如果沒有母親的預感和耐心,家里不可能在農歷三月中旬還能招待全村里人吃上一頓米糕燴菜。 大學四年期間,每次假期回家,我都用省下的錢買一袋子白面、一箱子掛面帶回家,希望改善一下父母的生活。但母親總是用來改善我的生活,在我在家期間用各種方式把我帶回來的白面和掛面吃完。 自19歲那年上大學之后的30年里,我與母親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但她和父親時時刻刻都在掛念著我。每次回家看父母,我都不敢事先告訴母親。因為告訴了她,她就會幾天幾夜睡不著覺等待著我回來。我到家了,她高興地睡不著。我走后,她又是想念地幾天睡不著。為享受見到兒子的快樂,母親以犧牲睡眠為代價。 母親50歲前,家道貧困,為養育兒女,省吃儉用,吃不上自己想吃的東西。在生命的最后10年,兒女都長大了,本來不愁吃不愁穿,但因為有糖尿病,不能吃她喜歡吃的東西。父親說,母親沒有“吃祿”。 母親脾氣不好,愛著急,當受到不公正對待時,她心里就會憋著一肚子氣,久而久之,就憋出了病。母親的病,與她的性格有關。 母親活了73歲,我沒有給她祝過壽。但我知道,她不會抱怨。 母親在世時,我總覺得自己盡了孝心,但她走了之后,我突然覺得有太多的遺憾。如果當時把手頭的事情推掉,多陪陪她老人家,會少一些遺憾。當然,我知道,如果我那樣做,母親會更加不安。 農歷五月十一上午,按照老家傳統的習俗,母親入土為安了。開春以來,家鄉久旱無雨,土豆和谷子都過了播種季節,但因為缺雨,不能下種。但母親剛剛入土,天空烏云密布,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連降三天,行路也難。 村里人說,母親積了德,老天爺在為她哭泣! 附:呼廷維:懷念張維迎的母親 作者系當年插隊在張維迎老家的知青,摘自作者博客 今天早上剛進家們,老公遞過來一張報紙,我一看是張維迎(現為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院長,經濟學教授,北京大學網絡經濟研究中心主任和北京大學工商管理研究所所長)。寫的《我的母親》,看著看著我已經是淚流滿面了。因為我太了解、太熟悉這位勤勞、善良、受人尊重的好母親。 張維迎母親是2008年農歷五月初三下午2點50分去世的。出殯的前一天,我們兩批插隊知青,分別從榆林、綏德等地出發來到了當年的插隊點、張維迎的家鄉,吳堡縣張家山鄉辛莊村。看見我們來了,維迎及家人非常感動,拉住我們的手問長問短,吩咐其他人為我們安排好吃住。第二天晚上,男士們同維迎一起睡在他老家的土炕上。維迎78歲的老父親一下子消瘦、蒼老了許多。我握住老人家的手,安慰他老注意身體。悲痛、勞累維迎看上去很是憔悴,我拍拍維迎的肩膀,囑咐他多多保重。盡管維迎現在是名人、有許多頭銜,但在我的眼里他還是當年聰明活潑、幽默風趣同我們一起勞動、一起排練文藝節目的小弟弟。 跪在張母的靈前,望著她老人家和藹、慈祥的遺像。思緒回到了幾十年前,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回念之情油然而生...... 那是1974年農歷的正月,我們11名知青(4男7女)響應毛主席的號召來到辛莊村插隊鍛煉的。我們就住在張維迎家的隔壁。維迎姊妹5個,他和姐姐在縣城上高中,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在村里上學,他們都是好學生,墻上貼滿了獎狀。精明能干為人正氣的維迎父親在村里有著很高的威信,担任著村黨支部副書記。心地善良、心直口快、熱情好客的維迎母親,深受知青的喜愛,大家喜歡到她家串串們拉拉話、經常到她家去拿針、要線,借灶具、農具等等。看見誰的衣服破了她給縫補,有點稀罕吃的自家舍不得給我們吃;她家的紅棗、黃蘿卜和寒食時做的高粱發糕我們沒少吃過。當時,維迎7口之家只有父親一個勞力,生活非常困難,但在我們剛來時,她今天給我們送炒面、明天又送酸菜;那年除夕我們知青參加村里的春節文藝活動沒有回家,在維迎家吃了黃米饅頭、大燴菜。維迎母親既愛好又手巧,饅頭蒸的又大、又穌、又黃,大家吃的津津有味,她不停地給我們夾饅頭,不停地為我們添菜,還說,“好好吃,吃飽不想家”。現在每逢過年我經常給家人說起在維迎家里吃的那頓飯;還有一件事令我至今難以忘懷。剛插隊時,我不小心把手碰傷,但仍堅持輕傷不下火線,結果傷口感染,胳膊上出現了寬寬的紅印印。村里的人說,這是紅線溜,如果一直上升,就會有生命危險,把我嚇哭了。聽說我病了,維迎母親和村里副書記的母親趕忙過來照顧我,守在我身旁,不停地安慰我,并按村里赤腳醫生說的了小偏方給我治療。“將紅棗煮熟、去核,然后放在我胳膊有紅印的地方”。不一會兒,感覺不太疼了,我好想睡覺,但又怕紅線不知不覺地往上升。她兩說:“你睡吧,我們給你照看著”。一句話說的我熱淚盈眶,遠離家、遠離父母的我,在她們的身上我有了家的感覺,體會到了母親般的愛,溫暖的氣氛足以將我包圍。 離別家鄉二十幾年后,在榆林維迎姐姐的家里,我和保華(當年和我一起插隊的知青)看望了兩位老人,一進們,他們就認出了我們,說我們沒有變化,還夸我們顯年輕、越好看了,把我倆逗樂了。二老身體不錯,都很健談,張母還是那么愛說愛笑,拉住我們的手問這問那,我打問村里人的情況,他們不停地問我們知青的近況,“這個在哪里、那個有幾個孩子、生活如何”等等。不知不覺到了下午吃飯時間,二老挽留我們一起吃飯,因為我下午還有事,我們婉言謝謝了二老的好意。他們說:“想看看你的女婿”。我急忙給老公打電話,“下班來接我”。見到我老公,二老異口同聲說:“好女婿”。就為這句“好女婿”,在第二年的正月初四我們與維迎和父母等相聚的酒宴上,我老公與維迎父子多次相互敬酒,,結果維迎父子喝多了,我老公喝醉了。 聽說張母住院了我多次到醫院看望,第一次我和老公一起去,張維迎的姐姐維珍告訴我,母親是因為勞累過度舊病復發。(母親有糖尿病、腦血栓病)維迎父母回老家打棗,村里的鄉親們來幫忙,兩位老人過意不去,給大家包餃子吃;第二次去醫院,維迎的妹妹告訴我母親這兩天睡覺、吃飯都可以。過了一會醫生來了,給張母進行了活檢,;第三次,我到醫院,看到老人情緒不錯,還和我拉話,我叫她聽醫生的話,好好吃飯,病很快就會好的,她不停地點頭;最后一次,我到她住的病房一看,已經住上了別的病人,到醫辦一問,說病人已經出院了。隨后我與李老師(當年張維迎的政治老師,張母住院時,他與兒子一起去看望)聯系,才知道張母已經到北京去治療。 耳邊“好人一路平安”的嗩吶聲(在農村辦喪事請吹鼓手)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插隊時,常聽村里的老年人教育后人說:“多干了好事、多行善事,好事干多了,到了陰間,下面的人就會抬舉你的,干了壞事要受懲罚的。”是啊!我們的好母親在世時積德行善、樂于助人,受到大家的尊重和愛戴,到了天堂,那里的人們也一定會善待他老人家。祝愿她老人家在天堂里開開心心、快快樂樂!
張維迎和他的弟弟為鄉親們斟酒。
張維迎的父親
燕南園愛思想 張維迎 2015-08-23 08:5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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