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哲人,家在何方?哲人曰,家在咫尺的遠方。
問哲人,咫尺為幾何?哲人曰,咫尺在心靈的角落。”
亙古以來,中國人心中都有著強烈的“歸家”情結。家是內心最溫柔的角隅,家是情 感最終的歸宿。文化紀實欄目《回家》以大氣磅礴之勢,或樸素溫婉,或蕩氣回腸,或 令人慨嘆,或發人深省,用最直觀的語言,最單純的記錄,解讀“回家”之意蘊,體味 “回家”之情愫。
人文的追求 情感的回歸
看電視文化紀實節目《回家》,有一種強烈的歸屬感。它選擇了一個很好的角度,開 啟了“回家”的主題。它完全超越了中國人對“家”本身的宗源概念的理解,有著強烈 的人文追求。近年來,電視人物訪談節目層出不窮,雖豐富了電視熒屏,但這其中良莠 不齊,甚至很多重復的訪談讓人厭倦。《回家》摒棄了單純性的訪談模式,擇取了主人 公、創作者和受眾三者之間的情感契合點——“家”,將主人公期待已久的“歸家”愿 望和受眾強烈的探知心理巧妙地融合,在“尋家”的過程中重拾遠行的記憶,回歸心靈 的起點。
藝術與時代同行。今天,當多元化、信息化、人文化傳播成為主導時,大眾傳媒便承 載著傳承歷史、鏈接現實與未來的責任。而在大眾傳媒引導下的今天,受眾更加渴求在 物質與精神雙重重壓、高速變革的大背景下,尋找一種讓心情沉靜、讓情感放松、獲取 更多精神訴求與審美愉悅的渠道。《回家》的創作者無疑把握了受眾的脈搏,以或脈脈 溫情,或肅穆滄桑之情感譜寫眾多人內心對“歸家”的向往。在這里,“家”已不僅僅 是尋根,而是心靈的故鄉。《回家》表達的是世間最真、最善、最樸素的人性美。每一 位觀者都會在他人“尋家”的過程中,體驗一種生命哲學和生命狀態,找到情感與心靈 的共鳴。
在《回家》節目中,我們曾看到,余光中的“回家”帶有遠行的老者對家的眷戀和赤 誠的愛國情思,正如編導者在片中所言,“……此次江南之行不僅僅是一次完整的游歷 ,更重要的是圓了詩人自身與精神雙重的回家之夢,將久別的母親與詩人的血脈緊緊聯 系在一起……”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感,柔軟中帶著強烈的震撼。余光中曾經比喻“大陸 是母親,臺灣是妻子。然而母親和妻子總是隔著一段時空,隔著一道淺淺的海峽……” ,詩人用詩句表達了對“母親”與“妻子”早日重逢的渴望,而此次回歸的是生活的“ 家”,是心中的“家”,是生命記憶中的“家”。
當然,不止余光中一人,“回家”的主人公們,如巴金、丁聰、黃永玉、常香玉、余 秋雨、趙季平等等,這些20世紀中國現代文化藝術的大家們,在“尋家”的過程中玩味 的是一種精神的回歸,抒發的是一種“家國情懷”。年屆耄耋的丁聰“回家”,第一次 為父母掃墓,手扶墓碑,老淚縱橫,“……我是回家了。但是實際上我無家可歸了…… 哪里還有我的家!”這是人生的悲情;余秋雨站在老屋前,一瞬間重回那逝去的年代, “……我突然明白我的祖母為什么要用一生的時間來堅守它。如果今天我把它弄丟了, 那么,我丟棄的將是我一生中曾經呵護過我的人生堡壘。”這是行者對家的理解。片中 所謂摹凹搖保涫凳槍氏紜⑹搶銜蕁⑹腔昵C穩頻牡胤劍悄諦淖釵麓嫻慕鍬洹6?久的等待之后,面對物是人非,或物非人非的“家”,許多主人公有著久違的滋味和凄 涼的悲愴。
《回家》在一段段“歸家”的故事里,始終追求著一種人文回歸,表述著一種“家國 情懷”。它留給觀眾的是人生的啟迪與性情的感悟。美好的人性,對人是一種感召,它 讓人們懂得善良,懂得愛,懂得感恩,它能提升人生境界,能使人們都抱有一種美好的 情懷,這也許是《回家》的成功之處。那些魅力激揚的生命,那些感動人生的故事,留 給觀眾的是彌久的回味,深深的思索。
中華民族是最愛家、最戀家的民族,“家國”情結深深印跡在民族情懷中。“家國” 具有一種特殊的意義,它不僅是宗族概念,更是一種精神力量的支柱。當人生疲憊時, “家”是最終的歸點;當海外漂游時,“國”是最好的依戀,“回家”承載了無數中國 游子的情思與牽掛。《回家》節目恰當地擇取了體現中國人特有的情感特色和文化特色 的主題,在現代中西方文明交融、傳統文明似乎已被現代文明掩埋的時候,用中國式的 語境呼喚著情感的回歸,用紀實手法,將個人的、國家的歷史一次次地倒敘重演,將遠 行的記憶一次次地幻化為真實。《回家》節目觸及了中華民族最樸素的情感,無論你身 在何方,無論你家在何地,在追尋“回家”的路上,你已經完成了情感的升華與心靈的 慰藉。
紀實的真 寫意的美
《回家》選擇了一種新的類型,在紀實與寫意之間,構筑新的敘事風格。它用紀錄片 的影像真實震動觀眾,又用散文式的意境美感浸染觀眾,這是一種邊緣類型創作,它融 合紀錄片與散文的創作優長,將寫實與寫意成功“嫁接”。如果說,單純的一部作品如 此創作,不足為道,可是,以此為創作模板,流水線似的大規模生產,就看到了策劃者 、編導者的魄力和決心。他們以新的創作理念探索實踐著電視文化欄目新的敘事風格。
關于《回家》的風格,欄目總制片人王俊杰有這樣一段話,“從人本位出發,以人本 位視角,突破地域、連接歷史、溝通文化,每期節目以一個人或一個有相同人格特征的 群體作為貫通節目的主干;從故事性出發,人本身的故事和情感,與人相關的歷史故事 、與歷史相關的文化變遷,構成節目的內容;從真實性出發,全程跟拍、實地拍攝、紀 實手法、藝術再現,實現了節目的原生態。”由此可見,《回家》的創作前期,策劃者 和編導者已經開始尋求表現手段和形式上的突破,注重紀錄過程中故事的原汁原味和表 現手法上的藝術再現,使其更具有可看性,更具有收視吸引力和藝術感染力。
《回家》的紀實手法講究真實、自然地記錄原生態的生活流程,但這并不是自然主義 地臨摹生活,而是經過精心提煉和打造,將偶然發生的、隨意性的但富于個性特征和反 映生活本質的情態與細節,如實地展現在觀眾面前。《回家》的紀錄有著既定目標—— “回家”,目標看似簡單,卻是一個有點可控、有跡可尋的過程。在典型環境下,一個 典型人物的特別經歷以及他的心路歷程得到充分的展示。“回家”的過程是真實的,在 特定的情境下,人物完成了最樸素、最真實的生活回歸和心靈回歸。
以2002年度第十七屆中國電視文藝“星光獎”獲獎作品《焦波·俺爹俺娘》為例:
《俺爹俺娘》以攝影記者焦波回家為母親過90歲生日為切入點,以“自傳體”的敘事 方式(以“我”的視角敘事,由焦波為整部影片配音)全程紀錄,講述了父母、照片、“ 我”與父母、“我”與照片之間的故事,透出了人間最本質的情感——親情。整部影片 有著鮮明的紀實風格,真實地帶來一種人性力量,一種親情向往。
首先,采用“自傳”式敘事風格。編導者將焦波置于“封閉”的回家行為中,以焦波 的視角和口吻講述“俺爹俺娘”,還有照片的故事。作者以紀實片段和快門按下瞬間“ 俺爹俺娘”的黑白影像為背景,使敘事有了更深層次的依托,讓觀眾在真實的視聽語言 中讀到了平凡而簡單的“愛”。回家路上,焦波緊緊握著母親的手,慨嘆“您的手太瘦 了”;回到家中,與久別重逢的爹娘簡短的對話,爹說“不再走了吧,還是回家好吧” ;早市集上,焦波要買一只大公雞,為母親的壽宴做著準備;壽宴上,爹娘拍了最后一 張合影,爹摟著娘,頭挨著頭,喜悅地喊著“俺們是少小夫妻啊”……這一段段紀錄都 是源自自然的生活場景,卻抓住了觀眾的目光。人們追隨著真切的聲音和真實的影像, 尋找內心似乎被遺忘已久的情感。
其次,情感樸實而內斂。《俺爹俺娘》中沒有情緒的假意渲染,也沒有情感上的矯情 造作。在點點滴滴的生活記錄中,在一幅幅“俺爹俺娘”的照片中,在山東大漢帶著地 方口音的樸實的表述里,觀者捕捉到了真情實感。正如焦波說,“每次回家始終是興奮 ,回家的感受是牽掛,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有父母在就有家”。這是中國人對“家” 的最本質的理解。
第三,運用人物特有的素材,營造情境。焦波是一名優秀的攝影記者,一組題為《俺 爹俺娘》記錄其父母生活的照片,讓他走進了人們的視線,并在青年人中刮起了“親情 旋風”。編導正是運用人物的“特殊作品”——照片作為創作元素,一層層打開“俺爹 俺娘”、照片,還有“我”與爹娘、照片的故事,將紀實片段與黑白照片穿插剪輯,用 照片作為一種影像語言講述故事,營造情境。那些有著滄桑感、還原生活本身的黑白照 片,傳達著一種人性美,也傳遞著一種愛和情。
《焦波·俺爹俺娘》體現了《回家》這個欄目在紀實風格上的追求,捕捉瑣碎的、隨 意的、零散的生活中的細節,并將他們串聯在一起,還原了生活的本來面貌。記錄的真 實使電視藝術作品有著旺盛的生命力和撼動人心的感染力。
《回家》有著“寫實”的真,亦具備“寫意”的美。作品中將敘事蒙太奇與表現蒙太 奇有機組合,使敘事更加明晰。那些流動的水,搖曳的枝條,緊鎖的木門,倒映的照片 ,無不抒發著一種情緒,營造著一種意境。
中國傳統文藝理論中,對“意境”的探討眾說紛紜。清末民初,王國維在研究何為“ 意境”時,有一句名言叫作“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 。這種“情景交融”的“意境說”,對于現代的藝術家和藝術作品有著一定的影響。意 境不是虛無飄渺的東西,沒有藝術形象就沒有意境。相反,沒有景情交融的畫面堆砌, 同樣沒有生動的藝術情趣和藝術形象,二者互為補充。《回家》作為直觀的視聽藝術作 品,用聲、畫寫景,也用聲、畫造境,完成“情景交融”的過程。
比如《余光中·兩岸情思》片中的開頭,觀眾首先聽到老者的聲音,是那首著名的《 鄉愁》,低低地吟誦卻飽含深情,黑屏上出現一行行字幕,它有一種無聲的撼動力,能 夠瞬間抓住觀眾。接下來延續的吟誦中,是一張張水中倒映的、有著歷史滄桑感的、破 舊的黑白照片。而當皓眉須發的余光中泛舟湖上吟誦《鄉愁》的畫面出現時,音樂響起 ,觀眾的情緒達到高潮,接受心理得以滿足。這是電視紀實的“情景交融”,敘事與表 現交錯在一起,以事動情,又以情感人。再比如《余秋雨·家在彼岸》中,兒時的舊居 前,余秋雨記得屋內的所有細節:一張床,一段搖搖欲倒的樓梯欄桿,還有通往藏書閣 的小路,還有童年的快樂等等……那些曾經發生在幾十年前的往事,在行者“回家”的 過程中,一幕幕地閃現,記憶被娓娓道來。觀眾追隨鏡頭中真實的影像,感受一個遠離 故鄉的行者對家的眷戀。《回家》中的故事,不僅帶給觀眾視覺上的沖擊,更重要的是 滿足了觀眾在精神和情感上的審美愉悅。
《回家》的包裝也頗具美感。可以用“刪繁就簡三秋樹,領異標新二月花”來形容它 的欄目頭和片花,不僅創意獨具匠心、別具韻味,而且畫面的色調、飛走的字幕和音樂 的烘托,都體現了欄目的主題和追求,帶著對“家”的向往。尤其《回家》的結尾曲, 更是有著一種牽動人心緒的味道:“回家,破了洞的睡衣里面,讓心有段自由的旅程; 回家,卸了妝的面孔背后,是我夢中細細的鼾聲。”這正是“家”帶給人們的真實感受 。
名人意義 凡人結構
《回家》中的人物大多數是重量級的文化大家,他們有著深厚的文化背景,豐富的人 生經歷,他們“回家”的過程似一次人生的倒敘,體現了一個時代、一個地域、一個群 體的特色和精神。從某種角度看,他們為欄目本身帶來了名人效應。在電視經濟被稱之 為“眼球經濟”的今天,他們無疑是吸引觀眾目光的令牌。他們的成長歷程,他們的故 事,他們的情感,都是觀眾欲知、欲看、欲體會的內容。《回家》中的名人都有著文化 精神,他們是社會各界有著突出貢獻的知名人士。《回家》總制片人王俊杰在其策劃書 中寫到,“以社會人群的中堅力量為我們的主要對象,使我們的節目趨于潮流、趨于前 沿;以古典的心朝向永恒的情感主題,使我們富于思索,可以沉淀……名人回家不同于 娛樂節目的淺層次交流,它在用真情實感完成節目內部角色人群和外部受眾群體的雙重 互動,從而達到理性與感性的最佳融合。”這是一種決心,也是一種魄力。
人物是“大人物”,卻從細節入手,從小處著眼,用感性的“凡人結構”進行創作。 所謂“凡人結構”,就是將“名人”還原為“凡人”,以普通人的身份“回家”,此時 ,他不再帶有任何榮譽的光環,而是一次單純的回歸,從而達到觀眾與片中人物在情感 上的平等,獲得兩者的情感契合點。有觀眾這樣評價《回家》:我是一個遠離故鄉的人 ,《回家》帶給我一種觸動,讓我也想起了自己的爹娘……”。《回家》以它特有的敘 事風格,平凡的視角以及獨有的親和力和感染力吸引著觀眾的目光,也記錄下一段段感 人的肺腑之言。
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的電視語境在發生著深刻的變化。從前“居高臨下”的語 境態勢不再被觀眾接受,而有著自我審美價值和評判標準的觀眾更青睞“平等親切”的 語境態勢及“貼近群眾”的電視作品,《回家》可謂應運而生。它讓“名人”脫去“神 ”的外衣,以平民的視角,凡人的結構,在創作中實現了自己的個性特征。同時,《回 家》善于用細節來表現情節,展露情感。比如說,著名演員秦怡一片中,母親細心地為 兒子打針;京劇名家錢浩梁一片中,古稀之年的錢老在家中仔細地整理行頭;臺灣詩人 余光中重返故里一片中,路遇頑童的對話……是這些細節感動著觀眾,是這些細節的創 作使作品具有了生命力。
當然,我們為《回家》喝彩的同時,也應冷靜地看到,在欄目的創作模板已經成熟的 時期,創作面臨新的突破,因為任何同一模式的藝術作品都是沒有生命力的。《回家》 要把目光放得更長遠,視野更開闊些,將有著特殊才能的普通人也納入節目中,使節目 與觀眾走得更近。筆者認為,創作中孰重孰輕是一定要分清的。“敘事不足表現來補” 是不值得贊揚的,那些蹩腳的“表現”只會使片子本身更加生硬,而缺少了敘事本身帶 來的魅力。
《回家》開播兩年,連續榮獲中國電視文藝“星光獎”文藝專題一等獎和優秀欄目獎 。作為“實驗探索性”文化欄目,其探索實踐是成功的,從欄目定位、敘事風格到制播 分離的實踐,《回家》在地方電視臺欄目創辦中具有獨創性。從前景來看,《回家》站 在電視文化發展的前沿,倡導制作具有“豐富內涵和高尚品位、具有歷史價值和文化意 味的節目”,值得中國電視京22~25J8影視藝術張鳳鑄/米麗麗20052005在眾多談話節目收視率普遍下滑的情況下,《藝術人生》從開播至現在,收視率一直 保持在央視三套前三名。明星嘉賓、感情化交流、主持人的獨特風格、精良的制作應該 是該欄目成功的基本要素。“中國史學的歷史進程”為國家“十·五”重點圖書出版項目。陳犀禾,上海大學影視藝術技術學院教授劉宇清
劉宇清,上海大學文學院2004級博士研究生<“The Minimum List of Classics”:Controversial Views of Cultural History
Zhang Yue王珠銀,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02級碩士研究生。(江蘇 南京 210097) 作者:中國電視京22~25J8影視藝術張鳳鑄/米麗麗20052005在眾多談話節目收視率普遍下滑的情況下,《藝術人生》從開播至現在,收視率一直 保持在央視三套前三名。明星嘉賓、感情化交流、主持人的獨特風格、精良的制作應該 是該欄目成功的基本要素。“中國史學的歷史進程”為國家“十·五”重點圖書出版項目。陳犀禾,上海大學影視藝術技術學院教授
網載 2013-09-10 21:1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