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筆下的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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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的月亮

by 周作人


敦禮臣著《燕京歲時記》云:“京師之曰八月節者,即中秋也。每屆中秋,府第朱門皆以月餅果品相饋贈,至十五月圓時,陳瓜果于庭以供月,并祝以毛豆雞冠花。是時也,皓魄當空,彩云初散,傳杯洗盞,兒女喧嘩,真所謂佳節也。惟供月時,男子多不叩拜,故京師諺曰,男不拜月,女不祭灶。”


此記作于四十年前,至今風俗似無甚變更,雖民生凋敝,百物較二年前超過五倍,但中秋吃月餅恐怕還不肯放棄,至于賞月則未必有此興趣了罷。本來舉杯邀月這只是文人的雅興,秋高氣爽,月色分外光明,更覺得有意思,特別定這日為佳節,若在民間不見得有多大興味,大抵就是算賬要緊,月餅尚在其次。


我回想鄉間一般對于月亮的意見,覺得這與文人學者的頗不相同。普通稱月曰月亮婆婆,中秋供素月餅水果及老南瓜,又涼水一碗,婦孺拜畢,以指蘸水涂目,祝曰眼目清涼。相信月中有裟婆樹,中秋夜有一枝落下人間,此亦似即所謂月華,但不幸如落在人身上,必成奇疾,或頭大如斗,必須斷開,乃能取出寶物也。


月亮在天文中本是一種怪物,忽圓忽缺,諸多變異,潮水受它的呼喚,古人又相信其與女人生活有關。更奇的是與精神病者也有微妙的關系,拉丁文便稱此病曰月光病,仿佛與日射病可以對比似的。這說法現代醫家當然是不承認了,但是我還有點相信,不是說其間隔發作的類似,實在覺得月亮有其可怕的一面,患怔忡的人見了會生影響,正是可能的事罷。


好多年前夜間從東城口家來,路上望見在昏黑的天上,掛著一鉤深黃的殘月,看去很是凄慘,我想我們現代都市人尚且如此感覺,古時原始生活的人當更如何?住在巖窟之下,遇見這種情景,聽著豺狼曝叫,夜鳥飛鳴,大約沒有什么好的心情,——不,即使并無這些禽獸騷擾,單是那月亮的威嚇也就夠了,它簡直是一個妖怪,別的種種異物喜歡在月夜出現,這也只是風云之會,不過跑龍套罷了。


等到月亮漸漸地圓了起來,它的形相也漸和善了,望前后的三天光景幾乎是一位富翁的臉,難怪能夠得到許多人的喜悅,可是總是有一股冷氣,無論如何還是去不掉的。“只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東坡這句詞很能寫出明月的精神來,向來傳說的忠愛之意究竟是否寄托在內,現在不關重要,可以姑且不談。


總之我于賞月無甚趣味,賞雪賞雨也是一樣,因為對于自然還是畏過于愛,自己不敢相信已能克服了自然,所以有些文明人的享樂是于我頗少緣分的。


中秋的意義,在我個人看來,吃月餅之重要殆過于看月亮,而還賬又過于吃月餅,然則我誠猶未免為鄉人也。


1940年9月作


月跡

by 賈平凹


我們這些孩子,什么都覺得新鮮,常常又什么都不覺滿足。中秋的夜里,我們在院子里盼著月亮,好久卻不見出來,便坐回中堂里,放了竹窗簾兒悶著,纏奶奶說故事。奶奶是會說故事的,說了一個,還要再說一個……奶奶突然說:


“月亮進來了!”


我們看時,那竹窗簾兒里,果然有了月亮,款款地,悄沒聲地溜進來,出現在窗前的穿衣鏡上了:原來月亮是長了腿的,爬著那竹簾格兒,先是一個白道兒,再是半圓,漸漸地爬得高了,穿衣鏡上的圓便滿盈了。我們都高興起來,又都屏氣兒不出,生怕那是個塵影兒變的,會一口氣吹跑了呢。月亮還在竹簾兒上爬,那滿圓卻慢慢又虧了,末了,便全沒了蹤跡,只留下一個空鏡,一個失望。奶奶說:


“它走了,它是匆匆的。你們快出去尋月吧。”


我們就都跑出門去,它果然就在院子里,但再也不是那么一個滿滿的圓了,盡院子的白光,是玉玉的,銀銀的,燈光也沒有這般兒亮的。院子的中央處,是那棵粗粗的桂樹,疏疏的枝,疏疏的葉,桂花還沒有開,卻有了累累的骨朵兒了。我們都走近去,不知道那個滿圓兒去哪兒了,卻疑心這骨朵兒是繁星兒變的;抬頭看著天空,星兒似乎就比平日少了許多。月亮正在頭頂,明顯大多了,也圓多了,清清晰晰看見里邊有了什么東西。


“奶奶,那月上是什么呢?”我問。


“是樹,孩子。”奶奶說。


“什么樹呢?”


“桂樹。”


我們都面面相覷了,倏忽間,哪兒好像有了一種氣息,就在我們身后裊裊,到了頭發梢兒上,添了一種淡淡的癢癢的感覺;似乎我們已在月里,那月桂分明就是我們身后的這一棵了。


奶奶瞧著我們,就笑了:


“傻孩子,那里邊已經有人呢。”


“誰?”我們都吃驚了。


“嫦娥。”奶奶說。


“嫦娥是誰?”


“一個女子。”


哦,一個女子。我想:月亮里,地該是銀鋪的,墻該是玉砌的,那么好個地方,配住的一定是十分漂亮的女子了。


“有三妹漂亮嗎?”


“和三妹一樣漂亮的。”


三妹就樂了:


“啊啊,月亮是屬于我的了!”


三妹是我們中最漂亮的,我們都羨慕起來;看著她的狂樣兒,心里卻有了一股嫉妒。我們便爭執了起來,每個人都說月亮是屬于自己的。奶奶從屋里端了一壺甜酒出來,給我們每人倒了一小杯兒,說:


“孩子們,瞧瞧你們的酒杯,你們都有一個月亮哩!”


我們都看著那杯酒,果真里邊就浮起一個小小的月亮的滿圓。捧著,一動不動的,手剛一動,它便酥酥地顫,使人可憐兒的樣子。大家都喝下肚去,月亮就在每一個人的心里了。


奶奶說:“月亮是每個人的,它并沒走,你們再去找吧。”


我們越發覺得奇了,便在院里找起來。妙極了,它真沒有走去,我們很快就在葡萄葉兒上,磁花盆兒上,爺爺的锨刃兒上發現了。我們來了興趣,竟尋出了院門。


院門外,便是一條小河。河水細細的,卻漫著一大片的凈沙;全沒白日那么的粗糙,燦燦地閃著銀光。我們從沙灘上跑過去,弟弟剛站到河的上灣,就大呼小叫了:“月亮在這兒!”


妹妹幾乎同時在下灣喊道:“月亮在這兒!”


我兩處去看了,兩處的水里都有月亮;沿著河沿跑,而且哪一處的水里都有月亮了。我們都看著天上,我突然又在弟弟妹妹的眼睛里看見了小小的月亮。我想,我的眼睛里也一定是會有的。噢,月亮竟是這么多的:只要你愿意,它就有了哩。


我們坐在沙灘上,掬著沙兒,瞧那光輝,我說:


“你們說,月亮是個什么呢?”


“月亮是我所要的。”弟弟說。


“月亮是個好。”妹妹說。


我同意他們的話。正像奶奶說的那樣:它是屬于我們的,每個人的。我們就又仰起頭來看那天上的月亮,月亮白光光的,在天空上。我突然覺得,我們有了月亮,那無邊無際的天空也是我們的了,那月亮不是我們按在天空上的印章嗎?


大家都覺得滿足了,身子也來了困意,就坐在沙灘上,相依相偎地甜甜地睡了一會兒。


中秋節

by 蕭紅


記得青野送來一大瓶酒,董醉倒在地下,剩我自己也沒得吃月餅。小屋寂寞的,我讀著詩篇,自己過個中秋節。


我想到這里,我不愿再想,望著四面清冷的壁,望著窗外的天。云側倒在床上,看一本書,一頁,兩頁,許多頁,不愿看。那么我聽著桌子上的表,看著瓶里不知名的野花,我睡了。


那不是青野嗎?帶著楓葉進城來,在床沿大家默坐著。楓葉插在瓶里,放在桌上,后來楓葉干了坐在院心。常常有東西落在頭上,啊,小圓棗滾在墻根外。棗樹的命運漸漸完結著。晨間學校打鐘了,正是上學的時候,梗媽穿起棉襖打著嚏噴在掃偎在墻根哭泣的落葉,我也打著嚏噴。梗媽捏了我的衣裳說:“九月時節穿單衣服,怕是害涼。”


董從他房里跑出,叫我多穿件衣服。


我不肯,經過陰涼的街道走進校門。在課室里可望到窗外黃葉的芭蕉。同學們一個跟著一個的向我問:“你真耐冷,還穿單衣。”


“你的臉為什么紫色呢?”


“倒是關外人……”


她們說著,拿女人專有的眼神閃視。


到晚間,嚏噴打得越多,頭痛,兩天不到校。上了幾天課,又是兩天不到校。


森森的天氣緊逼著我,好象秋風逼著黃葉樣,新歷一月一日降雪了,我打起寒顫。


開了門望一望雪天,呀!我的衣裳薄得透明了,結了冰般地。跑回床上,床也結了冰般地。我在床上等著董哥,等得太陽偏西,董哥偏不回來。向梗媽借十個大銅板,于是吃燒餅和油條。


青野踏著白雪進城來,坐在椅間,他問:“綠葉怎么不起呢?”


梗媽說:“一天沒起,沒上學,可是董先生也出去一天了。”


青野穿的學生服,他搖搖頭,又看了自己有洞的鞋底,走過來他站在床邊又問:“頭痛不?”把手放在我頭上試熱。


說完話他去了,可是太陽快落時,他又回轉來。董和我都在猜想。他把兩元錢放在梗媽手里,一會就是門外送煤的小車子嘩鈴的響,又一會小煤爐在地心紅著。同時,青野的被子進了當鋪,從那夜起,他的被子沒有了,蓋著褥子睡。


這已往的事,在夢里關不住了。


門響,我知道是三郎回來了,我望了望他,我又回到夢中。可是他在叫我:“起來吧,悄悄,我們到朋友家去吃月餅。”


他的聲音使我心酸,我知道今晚連買米的錢都沒有,所以起來了,去到朋友家吃月餅。人囂著,經過菜市,也經過睡在路側的僵尸,酒醉得暈暈的,走回家來,兩人就睡在清涼的夜里。


三年過去了,現在我認識的是新人,可是他也和我一樣窮困,使我記起三年前的中秋節來。


中秋節

by 劉紹棠  節選自《運河的槳聲》


中秋節夜,月亮從東南天角不聲不響地爬上來,一下子把運河灘全照白了。


銀杏從屋里一跳,跳出門檻,朝北屋里喊道:“娘!我到外邊玩去了,您給等門哪!”


北屋,富貴奶奶跟老伴兒正嘰嘰喳喳地說話,銀杏這一叫,她突然一驚,定了定神,忙應道:“別回來太晚了!”


銀杏早已經跑出院外,在月光下,她端詳了一下自己身上綠底兒小白點的新褂子,按了按辮子上的桂花,害羞地笑了。


富貴奶奶臉貼著玻璃往外看了看,院里滿地是月光,沒有了女兒的影子。她吁了一口氣,說:“這丫頭片子好容易走了,要讓她知道,又是一頓吵。”


“我得走了!”富貴老頭從炕沿上坐起來。


“一定要埋得深深的!”富貴奶奶神情緊張地囑咐,“不然秋后拖拉機一犁地,就給翻出來了。”


富貴老頭沒言語,把屋角落那刻著字的石柱子,裝進口袋里,背起就走。


“你站住!”富貴奶奶出溜下炕,追出來,又一再叮嚀,“打村后背靜小道兒走,別咳嗽,腳步放輕,處處是眼。”


富貴老頭也不答話,悶著頭出去了。


銀杏到了河灘,在一塊漫長的柳叢地旁坐下,這是農業社的防風林。背后,運河的波濤響著勻適聲調,銀杏沉在說不出的興奮里了。


她們家入社了,是昨天夜里批準的。今天清晨她去飲牲口,春寶告訴了她,她紅著臉,長長地吐了口氣,就急忙牽著牲口回家去了。


可是她爹的臉色卻很陰沉,她想她爹一定是后悔了;這使她非常生氣。為什么這么三心二意呢!


她想起寫申請書的那晚上,全家都坐在院里,只有小侄兒在嫂子的懷里睡著了。她伏在小桌上,桌上放個小黑油燈,全家推她當記錄,爹擺弄著老綠玉石嘴煙袋,聲音低啞地說一句停一停,等大家默默地點點頭,然后才允許她寫在紙上,最后,全家還都按了指印。


一整天,銀杏都噘著嘴,想找碴兒頂她爹幾句,可是她爹一言不發,鉆進那布滿蜘蛛網的土棚子里,收拾那該送進社里的家具,整晌都沒出來。


等到她爹把那匹灰兔兒馬也牽到社里,她才一塊石頭落了地,心里涼爽起來,于是她想起晚上到河灘去等春寶,胸膛里就像流著一股清涼清涼的泉水,坐不安立不安。


一只孤獨的夜鳥,在運河上寒栗地叫了兩聲,把銀杏驚醒了,月亮躲進薄云里,河灘上很暗,沒一點響動。


她想自己一定是等得很久了,春寶為什么還不來呢?她很急躁,想走,又不敢走,不走,一個人孤孤單單。又等了一會兒,春寶仍然沒來,她想,春寶也許開什么會去了,于是她站起身,到渡口告訴管船老張,要是春寶來了,就說銀杏等了半天不見人來,走了。


從管船老張那小里出來,她急急地往回走,突然,她看見在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像野鳥一樣輕巧的人,彎著腰,在月色下行走。


她看出是春寶。


“喂!”她低聲叫。


那人直起腰,凝了凝神,走過來。


銀杏嚴厲地質問道:“你為什么這么晚才來?”


春寶擺擺手,壓低聲說:“別出聲,看長壽老頭。”


“我不看!”銀杏生氣了。


“看吧,好看著哩!”春寶拉著她,躲進柳叢里。


不遠處,長壽老頭掄著大鎬,吭喲吭喲地創著地,一挺身,把上身的夾祆脫了下來,扔在地上,照手心啐了口唾沫,又換了鐵鍬,吭吃吭吃地掘起來。


銀杏看得眼都定住了,害怕地問春寶:“他干什么呢?”


春寶輕輕地笑了出來,說:“春天他入社的時候,偷偷埋了個石頭界碑,眼下要扒出來,明白不明白?”


銀杏再看去,長壽老頭從地里拔出個白東西,吃力地放在地面上,就坐在一旁吸起煙,火亮一躥一跳的,卻看不見長壽老頭的臉。


正在這時,大道上一個蹣跚的影子走來了,銀杏眼尖,她拉了一下春寶,低聲說:“我爹!”


富貴老頭在路旁坐下,用襖袖擦著臉,呼呼地喘氣。


“誰?”長壽老頭熄滅了煙,驚嚇得從地上跳起來。


“你是誰?”富貴老頭反問道,那低間的聲音里也帶著意想不到的吃驚。


“我是長壽。”


長壽老頭走上前來,小心地問道:“你干什么來了?”


富貴老頭翻著眼皮,也問道:“你干什么來了?”


長壽老頭眨巴眨巴眼,看清富貴老頭身后的口袋,他笑著說:“給管船老張送節禮去?來,我先打個秋風,嘗頭口兒。”


富貴老頭沒了法了,也不攔他,也不看他,長壽老頭伸手一摸,硬梆梆,冰涼涼的,是塊長石頭。


“哈!”長壽老頭響亮地笑了,“你這是于什么?是刨出的界石,還是去埋界石碑啊?”


銀杏一聽,斷定她爹是埋界石的,不由得氣得眼都瞪圓了,就要闖出去跟她爹吵。春寶一把拉住她,說:“再等等!不許跟你爹頂嘴。”銀杏被春寶強制住,胸脯一起一伏,嘴一張一合的。


長壽老頭燃起一袋煙,遞給富貴老頭,“抽袋煙,歇口氣,今晚天氣真涼爽啊!”


富貴老頭低著腦袋,不搭理。


“老家伙!別怕見不得人,跟你說真的吧。”長壽老頭狡黠地眨著眼,“我今年春天也埋了,今天趁著夜深人靜又把它扒出來。”


富貴老頭突然抬起頭,盯住長壽老頭,問道:“你為什么扒出來?”


長壽老頭爽快地說:“這是一塊心病啊!社里人一說自私,你就臉紅,一說跟社里兩股心,你就心跳,真是受洋罪。再說咱們跟拖拉機站訂了合同,秋后拖拉機一犁地,真要給弄出來,這張老臉怎么見人?”


“哪……”富貴老頭結結巴巴地,“啊……是呀!”


“別埋了,埋了過年還得刨出來。”長壽老頭流露出老資格的神氣,“我比你早走了一步,就先明白個道理,農業社是鐵桶江山!”


“說得對!長壽爺爺。”春寶從柳叢里跳出來。


“誰?”長壽老頭一聲尖叫,嚇得一身冷汗。


春寶頑皮地嘿嘿笑了。


“春寶,好小子。”長壽老頭仍然止不住心跳。


富貴老頭愣住了,趕忙悶悶地低下頭去。


銀杏三步兩步槍上來,指著她爹,“您怎這么不怕丟臉!”


長壽老頭不高興了,沉下臉,教訓銀杏:“別罵你爹吧!上年紀的人,就要比你們小孩子想得多。”


“自私,落后,哼……”銀杏氣得直哆嗦。


春寶笑著說:“銀杏,咱們給扛回去吧!”


銀杏不動,從眼眶里冒出眼淚來。


春寶勸道:“給扛回去吧,反正是不埋了。”


銀杏不情愿地走到她爹身旁,富貴老頭虎起瞼,吼道:“不用你!


長壽老頭也攔住春寶,“你倆玩去吧,我們怎么扛來的,還讓我們怎么扛回去。不過有一宗得囑咐你們倆,不許滿處亂說,這不是什么光彩事!”


春寶笑道:“您放心,我們一定保密,您刨了半天也夠累的了,還是我們扛吧!”


長壽老頭一拍大腿,大笑道:“你也別搶了,我也懶得扛了,干脆扔他娘的大河里!”


說著,他彎腰扛起石界碑,大步流星地走向河邊。富貴老頭正拿不定主意,冷不防銀杏從后面一下子奪了過去,奔向河邊去了。


運河里,響亮地撲通一聲,這界碑就隨著浪聲沉人河底去,銀杏高聲笑了。



楚塵文化 2015-08-23 08:4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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