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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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

 [譯文]  白水在暮色中無語東流,青山好像帶著哭聲。

 [出典]  杜甫  《新安吏》

   注:

   1、     《新安吏》杜甫

     客行新安道,喧呼聞點兵。

  借問新安吏:“縣小更無丁?”

  “府帖昨夜下,次選中男行。”

  “中男絕短小,何以守王城?”

  肥男有母送,瘦男獨伶俜。

  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 

  “莫自使眼枯,收汝淚縱橫。

  眼枯即見骨,天地終無情!

  我軍取相州,日夕望其平。

  豈意賊難料,歸軍星散營。

  就糧近故壘,練卒依舊京。

  掘壕不到水,牧馬役亦輕。

  況乃王師順,撫養甚分明。

  送行勿泣血,仆射如父兄。”

   2、注釋:

     新安:地名,今河南省新安縣。

     客:作者自稱,為他鄉作客的人。

     喧呼:高聲呼叫。

   更:豈。

     府帖:兵帖,軍籍。

  次:依次。

  中男:指十八歲以上、二十三歲以下成丁。這是唐天寶初年兵役制度規定的。

   伶俜(pīng):形容孤獨。

     莫自:不要。

     眼枯:把眼淚哭干了。

     相州:即鄴城,今河南安陽縣。

     賊:指安慶緒、史思明的叛軍。

     歸軍:指各節度使的潰軍。

    星散營:形容潰散的狀況。

  不到水:指掘壕很淺。  

  相州:即“三男鄴城戍”之“鄴城”,今河南安陽。

  舊京:指東都洛陽。

    泣血:謂哀傷之極。

    仆射:指郭子儀。

    如父兄:指極愛士卒。

 

 

   3、譯文1:

     旅客走在新安縣的大路上,聽到新安吏在按戶籍冊點兵。

  旅客問新安吏:“難道因新安縣小,壯丁已抽完,才抓這些不成丁的青年?”

  新安吏回答“府帖昨夜才下達,并下令說沒有壯丁就依次抽未成年男子。”

  旅客又問“抽來的未成年男子實在太小了,如何能守住王城呢?”

  健壯的中男還有母親相送,瘦小的由于父母在戰亂中去世,就變得孤苦伶仃了。

  河水日夜向東流,青山還留著哭聲呢!

  “不要讓眼淚哭干,收住你們縱橫的淚水。

  眼淚哭干了會露出頭骨,但天地終歸是無情的,不能改變這悲痛的安排。

  我們官軍攻取相州,日夜盼望收復其地。

  可是賊心難料,致使官軍潰敗。

  我們就去原先營壘就食,練兵也依憑著洛陽。

  挖掘壕溝也不會深得見水,放牧軍馬的勞役也還算輕。

  何況朝廷官軍是符合正義的,一切必然順利,愛護戰士一目了然。

  送行戰士不要哭得那么悲傷,長官會像父兄一樣關愛你們。”

   譯文2:

   杜甫在去新安的路上走過,聽到人聲喧嘩,原來是吏役在村里點名征兵。杜甫便問那些新安縣里派來的吏役:“新安這個小縣,連年戰爭,還會有成丁的青年更有入伍嗎?”官吏回答說:“昨夜已有兵府文書下達,規定點選十八歲的中男入伍了。”杜甫說:“啊,這些人還是年齡不大的青年,怎么能讓他們去守衛東都啊? ”肥胖的青年大概家境還不壞,他們都有母親來送行。瘦弱的青年大多來自貧戶,他們都孤零零的,無人陪送。時候已到黃昏,河水東流而去,青山下還有送行者的哭聲。杜甫看到如此景象,覺得只好對那些哭泣的人安慰一番。他說:把你們的眼淚收起吧,不要哭壞了眼睛,徒然傷了身體。天地終是一個無情的東西啊! 官軍進攻相州,本來希望一二天之內就能平定,豈知把敵人的形勢估計錯了,以致打了敗仗,兵士一營一營地潰散了。伙食就在舊營壘附近供應,訓練也在東都近郊。要他們做的工作是掘城壕,也不會深到見水。牧馬也是比較輕的任務。況且這一場戰爭是名正言順的正義戰爭,參加的是討伐叛徒的王師。主將對于兵士,顯然是很關心撫養的。你們送行的家屬不用哭得很傷心,仆射(郭子儀)對兵士仁愛得象父兄一樣。

 

 

  4、杜甫(712-770),字子美,祖籍河南鞏縣。祖父杜審言是唐初著名詩人。青年時期,他曾游歷過今江蘇、浙江、河北、山東一帶,并兩次會見李白,兩人結下深厚的友誼。

  唐玄宗天寶五年(746) ,杜甫來到長安,第二年他參加了由唐玄宗下詔的應試,由于奸臣李林甫從中作梗,全體應試者無一人錄取。從此進取無門,生活貧困。直到天寶十四年(755),才得到“右衛率府胄曹參軍”一職,負責看管兵甲倉庫。同年,安史之亂爆發,此時杜甫正在奉先(今陜西蒲城)探家。第二年他把家屬安頓在鄜州羌村(今陜西富縣境),只身投奔在靈武(今甘肅省)即位的肅宗。途中被叛軍所俘,押到淪陷后的長安,這期間他親眼目睹了叛軍殺戮洗劫的暴行和百姓的苦難。直到至德二年(757)四月,他才冒險逃到肅宗臨時駐地鳳翔(今陜西省鳳翔縣),授官左拾遺。不久因疏救房琯,被貶為華州司功參軍。自此他對現實政治十分失望,拋棄官職,舉家西行,幾經輾轉,最后到了成都,在嚴武等人的幫助下,在城西浣花溪畔,建成了一座草堂,世稱“杜甫草堂”。后被嚴武薦為節度參謀、檢校工部員外郎。

  嚴武死后,他離開了成都,全家寄居夔州(今四川奉節縣)。兩年后,離夔州到江陵、衡陽一帶輾轉流離。

  唐太宗大歷五年(770),詩人病死在湘江的一只小船中。

  他的詩在藝術上以豐富多采著稱,時而雄渾奔放,時而沉郁悲涼,或辭藻瑰麗,或平易質樸。他擅長律詩,又是新樂府詩體的開創者。他的詩聲律和諧,選字精煉,“為人性癖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正是他嚴謹創作態度的真實寫照。在我國文學史上有“詩圣”之稱。他的詩留存至今的有一千四百余首。有《杜少陵集》。

 

 

  5、唐肅宗乾元元年(758)冬,郭子儀收復長安和洛陽,旋即,郭和李光弼、王思禮等九節度使乘勝率軍進擊,以二十萬兵力在鄴郡(即相州,治所在今河南安陽)包圍了安慶緒叛軍,局勢甚可喜。然而昏庸的肅宗對郭子儀、李光弼等領兵并不信任,諸軍不設統帥,只派宦官魚朝恩為觀軍容宣慰處置使,使諸軍不相統屬,又兼糧食不足,士氣低落,兩軍相持到次年春天,史思明援軍至,唐軍遂在鄴城大敗。郭子儀退保東都洛陽,其余各節度使逃歸本鎮。唐王朝為了補充兵力,大肆抽丁拉夫。杜甫這時正由洛陽回華州任所,耳聞目睹了這次慘敗后人民罹難的痛苦情狀,經過藝術提煉,寫成組詩“三吏”、“三別”。“三吏”:《石壕吏》,《潼關吏》,《新安吏》。“三別”:《新婚別》,《垂老別》,《無家別》。《新安吏》是組詩的第一首。新安,在洛陽西。

  “客行新安道,喧呼聞點兵。”這兩句是全篇的總起。“客”,杜甫自指。以下一切描寫,都是從詩人“喧呼聞點兵”五字中生出。

  “借問新安吏:”縣小更無丁?‘“這是杜甫的問話。唐高祖武德七年(624)定制:男女十六為中,二十一為丁。至天寶三載(744),又改以十八為中男,二十二為丁。按照正常的征兵制度,中男不該服役。杜甫的問話是很尖銳的,眼前明明有許多人被當作壯丁抓走,卻撇在一邊,跳過一層問:”新安縣小,再也沒有丁男了吧?“大概他以為這樣一問,就可以把新安吏問住了。”府帖昨夜下,次選中男行。“吏很狡黠,也跳過一層回答說,州府昨夜下的軍帖,要挨次往下抽中男出征。看來,吏敏感得很,他知道杜甫用中男不服兵役的王法難他,所以立即拿出府帖來壓人。看來講王法已經不能發生作用了,于是杜甫進一步就實際問題和情理發問:”中男又矮又小,怎么能守衛東都洛陽呢?“王城,指洛陽,周代曾把洛邑稱作王城。這在杜甫是又逼緊了一步,但接下去卻沒有答話。也許吏被問得張口結舌,但更大的可能是吏不愿跟杜甫嚕蘇下去了。這就把吏對杜甫的厭煩,杜甫對人民的同情,以及詩人那種迂執的性格都表現出來了。

  “肥男有母送,瘦男獨伶俜。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跟吏已經無話可說了,于是杜甫把目光轉向被押送的人群。他懷著沉痛的心情,把這些中男仔細地打量再打量。他發現那些似乎長得壯實一點的男孩子是因為有母親照料,而且有母親在送行。中男年幼,當然不可能有妻子。但為什么父親不來呢?上面說過“縣小更無丁”,有父親在還用抓孩子嗎?所以“有母”之言外,正可見另一番慘景。“瘦男”之“瘦”已叫人目不忍睹,加上“獨伶俜”三字,更見無親無靠。無限痛苦,茫茫無堪告語,這就是“獨伶俜”三字給人的感受。杜甫對著這一群哀號的人流,究竟站了多久呢?只覺天已黃昏了,白水在暮色中無語東流,青山好像帶著哭聲。這里用一個“猶”字便見恍惚。人走以后,哭聲仍然在耳,仿佛連青山白水也嗚咽不止。似幻覺又似真實,讀起來叫人驚心動魄。以上四句是詩人的主觀感受。它在前面與吏的對話和后面對征人的勸慰語之間,在行文與感情的發展上起著過渡作用。

  “莫自使眼枯,收汝淚縱橫。眼枯即見骨,天地終無情!”這是杜甫勸慰征人的開頭幾句話。照說中男已經走了,話講給誰聽呢?好像是把先前曾跟中男講的話補敘在這里,又象是中男走過以后,杜甫覺得太慘了,一個人對著中男走的方向自言自語,那種發癡發呆的神情,更顯出其茫茫然的心理。照說抒發悲憤一般總是要把感情往外放,可是此處卻似乎在收。“使眼枯”、“淚縱橫”本來似乎可以再作淋漓盡致的刻畫,但杜甫卻加上了“莫”和“收”。“不要哭得使眼睛發枯,收起奔涌的熱淚吧。”然后再用“天地終無情”來加以堵塞。“莫”、“收”在前,“終無情”在后一筆煞住,好像要人把眼淚全部吞進肚里。這就收到了“抽刀斷水水更流”的藝術效果。這種悲憤也就顯得更深、更難控制,“天地”也就顯得更加“無情”。

  照說杜甫寫到“天地終無情”,已經極其深刻地揭露了兵役制度的不合理,然而這一場戰爭的性質不同于寫《兵車行》的時候。當此國家存亡迫在眉睫之時,詩人從維護祖國的統一角度考慮,在控訴“天地終無情”之后,又說了一些寬慰的話。相州之敗,本來罪在朝廷和唐肅宗,杜甫卻說敵情難以預料,用這樣含混的話掩蓋失敗的根源,目的是要給朝廷留點面子。本來是敗兵,卻說是“歸軍”,也是為了不致過分叫人喪氣。“況乃王師順,撫養甚分明”。唐軍討伐安史叛軍,當然可以說名正言順,但哪里又能談得上愛護士卒、撫養分明呢?另外,所謂戰壕挖得淺,牧馬勞役很輕,郭子儀對待士卒親如父兄等等,也都是些安慰之詞。杜甫講這些話,都是對強征入伍的中男進行安慰。詩在揭露的同時,又對朝廷有所回護,杜甫這樣說,用心是很苦的。實際上,人民蒙受的慘痛,國家面臨的災難,都深深地刺激著他沉重而痛苦的心靈。(另一說:明確了杜甫支持平反戰爭的態度,杜甫關切人民的命運,更關切跟人民命運不可分割的國家的命運。)

  杜甫在詩中所表現的矛盾,除了有他自己思想上的根源外,同時又是社會現實本身矛盾的反映。一方面,當時安史叛軍燒殺擄掠,對中原地區生產力和人民生活的破壞是空前的。另一方面,唐朝統治者在平時剝削、壓迫人民,在國難當頭的時候,卻又昏庸無能,把戰爭造成的災難全部推向人民,要捐要人,根本不顧人民死活。這兩種矛盾,在當時社會現實中尖銳地存在著,然而前者畢竟居于主要地位。可以說,在平叛這一點上,人民和唐王朝多少有一致的地方。因此,杜甫的“三吏”“三別”既揭露統治集團不顧人民死活,又旗幟鮮明地肯定平叛戰爭,甚至對應征者加以勸慰和鼓勵,也就不難理解了。因為當時的人民雖然怨恨唐王朝,但終究咬緊牙關,含著眼淚,走上前線支持了平叛戰爭。

 

 

   6、“憂國”和“憂民”并不是很容易統一起來的事情。因為杜甫所憂念的“國”同李氏王朝的“皇綱”之存亡密不可分,這“國”首先是包括杜甫在內的統治階級的國,統治階級的成員依其地位高下從這個“國”中得到不等的利益;至于“民”尤其是貧困的勞動人民,即使他們的利益同這個王朝的存亡有一定關聯,他們也主要是犧牲者而不是得利者。而安史之亂就其根本的性質來說,是一場企圖改朝換代的軍事叛亂。雖然安史集團的頭領以漢化的胡族人為主,但民族矛盾的一面也不是主要的。可以說,普通民眾是被爭奪最高權力的兩大集團推進了血火之中。那么杜甫又怎樣來看待這個問題呢?先看他的《新安吏》:

  客行新安道,喧呼聞點兵。借問新安吏:“縣小更無丁?”“府帖昨夜下,次選中男行。”“中男絕短小,何以守王城?”肥男有母送,瘦男獨伶俜。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莫自使淚枯,收汝淚縱橫,眼枯即見骨,天地終無情!”

  讀到這里,我們感受到詩人對受難的人民的極其真實深切的悲憫之情。當他說出“眼枯即見骨,天地終無情”這樣悲憤的話時,他指出了一個慘痛的事實:民眾在這個世界上走到了絕路。沿著這個方向追問下去,會出現嚴重的問題:犧牲到最后的人民有無義務繼續為大唐王朝作出犧牲?

 

 

    7、錢鐘書先生舉出過杜甫《新安吏》的“眼枯即見骨,天地終無情”,說這句詩是“解老之渾成語也”。

  《新安吏》是杜甫著名的“三吏”詩之一,說的是“安史之亂”期間唐軍在鄴城大敗,郭子儀退保洛陽,其他節度使各自逃回本鎮,唐政府為了補充兵員而強拉壯丁。杜甫當時正由洛陽去華州,途經新安縣,眼睜睜看著縣城里未成年的孱弱少年盡在征兵之列。

  悲天憫人的杜甫先是道出了一句似乎天地有情的話來:“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河水東流,一去不返,似是在象征那些被強行征召入伍的少年,青山定定不動,只有哭聲一片,似是在象征新安道上送行的親人。清人仇兆鰲《杜詩詳注》說:“此于臨行時作悲憫之語。白水流,比行者。青山哭,指居者。”意思點得很好,就是比附得太僵硬了。但是,青山白水的有情畢竟是人的感情的投射,對于天地來說,這些無法回頭的少年是否就像無法回頭的白水一般呢?滄海可會憐惜一粟,茫茫宇宙之無窮,可會體恤這小小的、凡人的悲歡離合么?

 

 

    8、我對安史之亂的最初了解不是源于歷史教材,而是杜甫那聲淚俱下的史詩――《三吏》《三別》。極目而望,到處都是“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的悲慟,到處都是“連云列戰格,飛鳥不能逾”的搏殺,到處都是“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的恐慌,到處都是“暮婚晨告別,無乃太匆忙”的別離,到處都是“積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的悲慘,到處都是“四鄰何所有?一二老寡妻”的凄涼。真是尸橫遍野,血流漂杵。這樣一種殘酷而無人性的戰爭,在史書上卻用“安史之亂”四字便輕描帶過,這是何等地讓我們不可思議。因為在我們當今的現代社會中,一些國家常常為解救幾個被敵方圍困的士兵而不惜再發動一次戰爭;當得知某位母親的兩個孩子都在戰場上,其中一個戰死沙場后,國家立即會不惜一切代價要從前線將她的另一個小孩召喚回來。可見,在人權社會,個體的家是何等重要。并不像我們的一些歌曲里唱的“沒有國哪有家”;更不像杜甫老人筆下的《石壕吏》,在“三男鄴城戍,二男新戰死”,“室中更無人”的情況下,大唐官吏不但不對“老媼”予以內心深處的同情與憐憫,卻是逼著“老媼”在深更半夜去為前線的士兵準備“晨炊”。

安史之亂,給百姓和王朝帶來的災難是沉重的,留下了難以愈合的精神創傷。雖然從武力上平息了這場暴動,但是,它卻動搖了李氏王朝的根基,使其由盛而衰,雄風不再。

 

 

9、李白的詩,讀來給人以暢快的感覺;杜甫的詩(尤其是晚期),讀來心里卻沉甸甸的,因為杜詩浸泡著淚水。按梁啟超的說法,杜詩中“集中對于時事痛哭流涕的作品,差不多占四分之一”。杜甫追求“語不驚人誓不休”的境界,其實,我們所熟知的杜詩佳句,大多都飽含淚水。如“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堂上書生空白頭,臨風三嗅馨香泣”,“人生有情淚沾臆,春日潛行曲江曲”,“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海內風塵諸弟隔,天涯涕淚一身遙”,“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帝鄉愁緒外,春色淚痕變”,“近淚無干土,低空有段云”,“天涯春色催遲暮,別淚遙添錦水波” ……杜甫實在太多情了,歡欣時流淚,思念時流淚,哀傷是流淚,悲憤時流淚,難怪梁啟超更愿意稱其為“情圣”!

 

 

10、我看見了安史之亂中,杜甫見過的“所遇多被傷,呻吟更流血”的黎民和戰士們,我聽見了《無家別》里,“永痛常病母,五年委溝蹊,生我不得力,終身兩酸嘶”的哭訴;

我看見了《石壕吏》中,“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那老婦人向唐干部的哀告,我聽見了《新安吏》中,那感天動地的“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的哭聲;

我看見了《垂老別》里,那老叟和老嫗椎心泣血的訣別,我聽見了《新婚別》中,那新娘“對君洗紅裝,與君永相望”的“沉痛迫中腸”的誓言;

我聽見了“戚戚去故里,悠悠赴交河”的戍卒,“棄絕父母恩,吞聲行負戈”(杜甫:《前出塞行》)的幽泣,我看見了“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云霄”的場面……

 

 

11、唐代,是中國封建社會的最高峰,社會的繁榮帶動了文學的繁榮。詩歌,也在唐朝達到了鼎盛時期,唐詩這座文學百花園里綻放著朵朵鮮艷美麗的奇葩。

說到唐詩,就不得不提到它們的作者。思想開放,政治寬松的唐代哺育出一位位富有個性的詩人,形成了百家爭鳴之勢。

李白,舉著酒杯來了,他高唱著“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來了,帶著醉意,非拉著你共飲一杯,“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喝到興頭,他手舞足蹈起來,“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明月當空,他干脆“舉杯邀明月。”那是生性豪放的他,那是放蕩不羈的他。他癡迷著這個世界,他終于醉了,伸手去捕捉那蕩于波心的明月,捉月臺上,他與夜色融為一體,留下了屹立于盛唐的浪漫之峰。

那另一座現實之峰,是杜甫用含淚的眼,蒼白的發,滴血的心構筑的,中唐的日益衰頹,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卻又無能為力,他以血為墨,痛苦地嘆著“萬國盡征戎,烽火被岡巒。積尸草木腥,流血川愿丹”。那無休無止的戰爭換來的是什么呢?是“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是“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是“存者無消息,死者為塵泥”。他不忍再見“眼枯”后的白骨,杜甫草堂根本不可能成為永久的避風港。他走了,永遠地沉睡在那一葉扁舟中,陪伴他的,是一星瀕臨枯萎的燭火,一閃,一閃,陷如無盡的黑暗,只有那發黃的詩句,在世界凄涼地流浪……他的破船,終究換不來“廣廈千萬間”。

終于,白居易來了。少年的他,意氣風發,雄心壯志的誦讀著“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他自信地以為,有了他,振興大唐充滿希望。可是,一個王朝走向衰亡是歷史的必然,面對黑暗的現實,爾虞我詐的官場,他也曾憤怒地吼著:“手把文書口稱敕,回車叱牛牽向北,一車炭千余斤,宮使驅將惜不得”。他也曾落淚,“我聞琵琶已嘆息,又聞此語重唧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但這又有什么作用呢?!不過是無力的反抗。他沉默了,“不復愕愕口直言”,“世事從今口不言”。他沉溺于聲色犬馬,“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他不再奔走呼喊,因為,一粒石子,根本不可能激起多大的漣漪。他沉默了,永遠地沉默了……

唐代的詩人,一位位走入了歷史的長河中,只有他們的詩歌,依舊璀璨,流過中國的文學之河,閃閃發光。

 

 

12、千古江山,風景如畫,萬里神州,風雨蒼茫。歷史江河中鑄就,英雄濁流中流淌。風蕭蕭,漢馬黃河牧秋月,云漫漫,疲卒古渡嗜雪霜。陣陣狂風,風卷流煙亂云;焰焰烈火,橫摧殘兵敗將。一江劃南北,南北對峙;萬馬揮鐵鞭,東西相望。百舸進發而偏安消散,千帆高歌而一統掀浪。

不堪回首,滔滔不絕;一江春水,滾滾哀殤。北望中原何蕭蕭,千里無人秋莽莽。原野猶應厭膏血,峻嶺空見桃芬芳。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漠北滴殘血,蒼松染秋霜。

青山依舊,江河長流,英雄逝去,歲月蹉跎。歷代江山,看千古鐵索沉江;悠悠歷史,笑幾個石頭研磨。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湘女遙盼,千年回首而不臥。赤壁通天大火,而今沉沉如水;震河神牛依舊,如今靜靜安坐。千古漫嗟榮辱,百代尤嘆碧波。

念往昔,一盞濁酒誄江月,看蒼山,滿目夕陽祭狂妄。落日映照濁流,馬鳴帆影投荒;深秋霜染江水,大旗喧血蒼茫。猿戾天高地闊,徘徊于暗流之間;鶴鳴地淼天窄,翱翔于激流之上。

夕陽中,看滄海橫流;晚照里,觀錢江怒放。秋風片片帆影急,暮靄山山掀綠浪。江帶寒山譜染雪,川橫三峽急喧唱。青山不老,綠水長流。芳草外碧綠連天,落花中花蕊綻放。自古天塹截南北,而今通途跨大江。千帆進發共濟滄海,百舸爭流同顯張揚。

 

 

13、讀慣了江南煙痕下的小橋屋檐,卻讀不懂塞北的荒野。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我不求名揚天下,亦沒有彎弓報國之舉,只身奔走于俠義之道。這只能是異想天開,初出牛犢不怕虎的氣概。而或混沌一生,老來獨倚夕陽,悲傷吟唱“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 莫自使眼枯,收汝淚縱橫。眼枯即見骨,天地終無情。”罷了。往昔的滄桑被歷史的風蝕去,只留下如今空想的殘骸。

黃昏時分,獨自在山坡上淺眠,漫山遍野的蒲公英花束立于風頭。一陣涼風吹過,攜帶毛茸茸的花種漫天飛舞,散去尋找各自的天涯。獨留蒲公英的枝干不知何去何從,隨風飄搖,最終的歸宿——被風蝕去,被風埋葬。視線被一團團花種繚繞著,瞬間被淹沒。

人生就是一部紀錄片,光盤曝露在空氣中任憑風雨滌蕩,隨著時間的推移,有的片段終究會被劃傷,無法流暢的播放。有的時光,在歷史的跌宕起伏中,同樣被風蝕。為了使它連貫,只能使用一種名為“想象”的空間將它彌補。

 絲線無邊,空中若隱若現,另一頭連著遠在天際的紙鳶,飄搖在充滿幽藍的高天。逐漸被風蝕,遠離遙望天際的視線。


莊燦煌的博客 2013-09-10 21: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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