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I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4702(2000)04-0058-08
一、網絡文學究竟給文學帶來了什么
網絡文學大致有三種內容:一是利用網絡的多媒體和WEB交互作用而創作出來的文學作品,只存在于網絡,其代表有聯手小說、多媒體劇本等形式;另外一種,只是把傳統媒體的文學作品電子化放上網絡而已,比如大量的小說收藏站點;最后一種,就是以傳統的創作手法而只為網絡創作的作品,這類東西最多,也最能成為網絡文學的代表,幾乎所有的文學愛好者的個人站點都有這一類的作品。(注:易維·Banly在《織文成網引子、風起于網絡》說:“《新語絲》、《花招》等網絡文學刊物開創了中文文學網絡的事業。《華夏文摘》不單單是第一個網絡刊物,同時也是第一個網絡文學刊物。”至于真正為了文學而產生的文學網絡刊物,就應該感謝alt.chinese.text(簡稱ACT)這個新聞組了,而更專業的分工組織就是對于混亂的一種修正。所以,出現了以MAILLIST形式發行的詩歌網,出現了以方舟子倡導在1994年成立的《新語絲》,1995年初成立的詩歌刊物《橄欖樹》、1995年底成立的女性文學刊物《花招》的骨干都是曾經的ACT之友。ACT就象中國的CFIDO BBS一樣,為現在中文網絡文學的形成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網絡文學已經走過了自己的無人問津的草創期。以致于網絡文學家喜歡標榜自己為“原生代”“原創文學”。以此來區別于文學刊物的上網,以及文學網站轉貼的紙介質媒體的文章。當然也劃出了網絡文學與一般在聊天室里寫帖子的區別。網絡文學作者盡管常常以反叛前衛的面目出現,但是得到傳統文壇認可的潛意識,使得他們一直在回歸傳統。網絡文學中的確有一些較有影響的作品,網絡寫手中較著名的有衛慧(《像衛慧一樣瘋狂》《上海寶貝》)、棉棉(長篇《糖》)、痞子蔡(《第一次的親密接觸》)、老榕、安妮寶貝等。但是,網絡上更多的是些文學愛好者,是為“想說就說”之類口號吸引而來,而網絡商也以“想成為專欄作家嗎?只要作品夠多夠好,只要人氣夠旺!”相號召。
最近一兩年,網絡文學有了不俗的市場效應,不僅在網絡上,而且在傳統印刷出版業領域也爭得一席之地。《中國網絡原創作品精選》認為:“內地的網絡選手在經歷了最初兩年的沉寂和埋頭寫作后,漸漸進入了一個收獲期,此時的內地網絡文學已不再是痞子蔡的天下。”當代作家古清生、陳村等也相繼參預其事。就網絡原創作家個體而言,邢育森的小說有王朔年輕時的味道,卻又多了一點沉重和憂傷。安妮寶貝、恩雅、弄玉、玫瑰灰等都是網絡上知名的女作家,從她們的筆下淌出的是一個個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李尋歡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目前網絡文學已進入了“春秋戰國時代”,一批寫手各有特點,形成了“品牌優勢”。他們大部分出生于六七十年代。有朝氣有活力是他們的最大優勢。現在網絡文學通過紙面媒體整體亮相,表明網絡文學和網絡寫手基本上獲得了傳統文學和傳統印刷出版業的認可。
在傳統意義上的文學逐漸被人們冷漠淡忘的時候,網絡文學為什么會異軍突起,至少引起了網人的關注和熱愛?不太被人看好的文學,為什么在網上獲得了新的生命力?文學界公認文學失去了轟動效應之后,網絡文學創作為何會俘虜成千上萬網人的心?歸結起來,人們不禁要問:網絡究竟給文學帶來了什么?并且,盡管“網絡文學需要評論與否”這樣的問題尚在討論中,但是,網絡文學的評論家顯然已經出現,最著名的應該是易維·Banly、元辰和吳過等幾位。
在回答“文學為什么在網上獲得了新的生命力”問題時,吳過在《網絡給文學帶來了什么?》中說:“網絡給文學帶來的諸多禮物中,有自由、寬容、公平。”“總而言之,這里不會像傳統媒體那樣,把糟糕的文字當作經典強行讓人們‘學習’;反過來也一樣,優秀的文字可能會被網絡埋沒一時,但最終肯定會浮出網面。”網絡在世界上出現的時間還不長,但對網人來說,網絡已在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最終也必然要影響他們的思維方式、行動方式。具體到網絡文學而言,網絡的影響也正在慢慢浸入,正在改變網絡寫手的寫作習慣、寫作姿勢以及思維方式。網絡給文學帶來了什么?這個問題雖然很難回答但有一點是能夠肯定的:網絡給文學帶來的是一次新的契機、新的希望。
一般認為,網絡寫作者的初衷也許僅僅只是為了訴說,他(她)們只忠實于個人的認知,鄙視名譽欲求和利益企圖——這是最重要和最寶貴的。張抗抗在《網絡文學雜感》中說:網絡上的文學作品其目的是非名利的,甚至,多時只是一種電子行為的借替而已。可是,人類行為的意識目的和實際結果往往無法一致。當眾多的網絡作者發現自己的作品被無限度地轉抄、歸類、拆分的時候,出現了太多背離作者本意的閱讀結果。正當作者為了難以表達而苦惱時,有可能名和利都在此刻雙雙降臨到他的頭上。這或者是讓作者啼笑皆非卻也是事實的結果。
盡管網絡文學取得了轟動的效應,但是,就文學文本的敘事語言而言,網絡文學在實質上與傳統紙介質文學沒有本質上的差別。甚至在題材上,也從最初的關于網絡的文學轉而為通俗的文學,例如網上隨處可見的作為“網文推薦”的作品。被視為傳統紙介質文學作家中,也頗有此類認同。被選為“網易中國網絡文學獎”評委的張抗抗談到在進入評獎閱讀之前,曾作了充分的心理準備,打算去迎候并接受網上任何稀奇古怪的另類文學樣式。讀完最后一篇稿時,似乎是有些小小的失望。……被初評挑選出來的30篇作品,糾正了她在此之前對于網絡文學或是網絡寫作特質的某些預設,它們比她想象的要顯得溫和與理性。即便是一些“離經叛道”的實驗性文本,同純文學刊物上已發表的許多“前衛”作品相比,并沒有“質”的區別。準備了網上寫作的恣意妄為,多數文本卻是謹慎和規范的;準備了網上寫作的網絡文化特質,事實卻是大海和江河淹沒了漁網;準備了網上寫作的極端個人化情感世界,許多文本仍然傾注著對于現實生活的關注和社會關懷;準備了網絡世界特定的現代或后現代話語體系,而撲入視線的敘述語言卻是古典與現代,虛擬與實在雜糅混合、兼收并蓄的。
對于網絡文學的權威抨擊,首先也來自這些傳統文學的作家。也許,網絡文學的橫沖直撞激怒了傳統文學麥田的守望者。劉心武指出,網絡文學沒有超出想象的地方,這些網絡文學也都是書上能看到的,網絡文學會豐富人們的閱讀習慣,但他反對一些人用“取代”這樣的詞。中國還是一個發展中國家,人口多,還有一些文盲、還有文化水平比較低的,說話不要太夸張。不是取代,是兼容并存的關系。張抗抗說,在語言敘述方式上、語詞的使用、文體方面都不是原來想象的離經叛道,它有一些傳統的因素。網絡文學應該說還是一個開端、起步,現在呈現出的依然是過渡階段。莫言在《作家暢談網絡文學》說得更為絕對:“所謂網上文學跟網下的文學其實也沒有什么根本的區別。如果硬要找出一些區別,那就是:網上的文學比網下的文學更加隨意、更加大膽,換言之,就是更加可以胡說八道。”[1]
二、網絡文學的評價標準
當然,網絡文學也帶來了傳統文學所沒有的特質。但是,這種異乎尋常的特質,不是文學作品的本身,而是作品的發表過程、“作家”稱謂的定量、作品寫作詞匯差異等等。網絡文學已悄然溶入了我們的生活,網絡文學的盛行必將給傳統意義上的文學帶來不小的沖擊。但是,這一沖擊的本身并沒有形成一種“新的文學”,而僅僅是傳統文學的“活動變人形”。
從文學角度來看,網絡文學失之于表達上的直露、隨意、放縱,意旨缺少蘊藉,往往淺嘗輒止,泛泛而談。其次,網絡作品的主題多與愛情有關,“灰色愛情”是最流行的版本,這無疑減弱了網絡文學的豐富性、寬容性。網絡文學之所以在語言、結構、風格上與傳統文學迥然相異,是因為其特殊的創作心態,即自由、開放、無拘無束和絕對自我。寫者只是為了自身的體驗表達,是一種個體情感的渲泄。由于個人素養不同,網絡文學整體質量不高,和作品的參差不齊有很大關系。
但是,抨擊網絡文學中私生活描敘的趨勢的評論,則要嚴厲得多。例如,對衛慧在《上海寶貝》中的性描寫,有評論說“是我們的文化商品氣息愈濃的必然結果。”(衛慧,還有棉棉,差不多所有的美女作家)“關注的只是姿態。姿不驚人死不休……這就涉及到當代中國文學的一個致命傷處——缺乏宗教或哲學的心靈底蘊,從而影響了整個文藝創作水準的提升。……我們也許不該苛求衛慧,她不過是把美女性高潮作為姿態。事實上,我們正身處一個姿態的博覽會中,梁曉聲的道德義憤姿態,余秋雨的文化哲人姿態,王朔的流氓姿態,張承志和北村的宗教衛士姿態,新生代作家群落的韓東等人的“斷裂”也彷佛越來越像個姿態……寫作就是寫作,只有當姿態消失,寫作恢復本來意義,中國文學才能提高質量,告別假冒偽劣時代。”[2]如果此說成立,那么,不僅僅是網絡文學,即使是紙介質文學,都面臨著同樣的文學價值的問題。網絡文學則首當其沖了。
網絡文學的優點是明顯的,它的缺憾同樣顯而易見。在不少網絡作者眼里,寫作只是自娛和娛人的一種文字游戲。他們關注的是形而下的日常生活的煩惱,而不是薩特式的生存苦惱。說通俗點,寫作者只管還原生活,但不為讀者提供生活方向。甚至,網絡文學為了進入更多的受眾的視野時,嘩眾取寵的叫賣心態,使得上述“自娛和娛人的”心態都全然扭曲。這點,網絡文學和紙介質的傳統文學都無法免俗地相象。
文學評論家白燁認為,網絡文學是蕪雜的文學,與傳統文學不同,不在同一個水平上。由于上網的文學愛好者素質欠缺,同時發表時的隨意性、個人性,不必經過審讀,造成了網上作品的良莠不齊。稱其為“文學”似乎不妥,但目前尚無名詞可以概括這種現象,只能稱為網絡寫作。這種寫作也只是處于萌生、起步階段。白燁認為,只有通過網民們的自我磨煉及加強評論、批評的力度,進行引導,以使好的東西多一些。評論家李潔非同樣認為稱網上創作為“網絡寫作”更好。他認為,真正有生命力的東西不一定要依照過去的文學樣式寫。可以用美文的方式寫,也可以直抒胸臆,超文體寫作,直接表達個人情感。網上新生代具有獨特的想象力,用一種與其本意若即若離的詞匯自由地發表言論,讓人領略到很強的語言擴張力,讓人驚嘆。網絡打開了一個與現實空間不同的虛擬的世界,有效地抑制了人與人交往中的功利、物化現象。對于網絡寫作,必須用來自網絡文化的眼光看待它,用來自網絡時代的生存方式、價值觀念衡量它。也許,網絡化是繼19世紀末、20世紀初西學東漸后的又一次革命,也許一種新的語言會慢慢地形成。
目前,判定優秀的網絡原創文學作品有一個公眾的做法,就是被到處張貼和轉摘。可以看出,網絡文學基于技術和媒體的特點所表現出來的流行趨勢:通俗化、速食化,不過分講究文句的修飾,不太考究表達方法。而其中最重要的是:語句構成簡單、情節曲折動人和貼近網絡生活本身。要讓具有一定高層次的文學作品得到網絡的承認,網絡生活的經驗顯得舉足輕重。易維·Banly在《織文成網》中表示:過度商業化而又無法擺脫清高的文學界實在尷尬得讓人失望,“廢都”二字,正好是這段時期文壇的絕佳寫照。或者,現在文學網絡化就是中國文學得以復興的一個機遇。網絡文學的主要特點可以概括如下:第一、自由靈動;第二、生動幽默;第三、短小精悍;第四、談天說地邊緣化。
面對眾多粗糙的網絡文學作品,不少人已對其宣判了死刑。中國人民大學中文系的方兢副教授認為:作者群的素質決定了作品的生命力。真正的作家實際上是一種職業。經常性地創作的人,他不僅需要有生活積累,還需要高層次的文化、思想素養,同時也不能排除一定的寫作技巧。而目前的網民在文學素質上有所欠缺,這就決定了現在的網絡文學充其量是通俗文學,是快餐型文化的一部分,不能久存。自稱還沒有上過網的作家莫言則指出,網絡文學推崇的肆無忌憚地言所欲言的創作方式,固然是其吸引人的地方,但由此造成的大量文字垃圾的堆積,足以完全毀掉讀者的胃口。
與網絡和網絡文學有過接觸的文學界人士,對網絡創作的態度就寬容許多,對網絡文學的發展前景就樂觀得多。作家李潔非說,假以時日,網絡文學成為精神生活之必需不是沒有可能。但他同時指出,網絡文學本身并沒有獨立意義,僅僅是附著于網絡而已,若講意義則應是“網絡會帶來什么文化”。張抗抗說,網絡文學忠實地反映了目前寫作者的多種風格,開辟出包容性、多元的結構,有很大的自由度。作者寫作時,表達一種傾訴的欲望,是非功利性的。
另一些較早把作品搬上網或投身于網絡創作的作家則對網絡文學的未來充滿信心。作家徐坤指出,雖然網絡文學在現階段還根本不能夠獨立存在,比起傳統文學來沒有任何優越性可言,但隨著網絡時代的到來,網絡書寫,是別無選擇。文學評論家白燁認為,網絡文學是一種新興事物,現階段是向成熟過渡的時期。他相信隨著網絡寫家的進一步成熟和游戲規則的日趨完善,網絡文學會有一個明亮的前景。作家中網齡最大,新近又開始在《榕樹下》“練攤”的陳村更是用“前途無量”四個字來描述網絡文學的前景。他相信隨著網絡的普及,網蟲構成會發生變化,從此決定了網絡文學的創作題材會更加豐富,創作目的也會由單純追求閱讀快感向追求作品思想性、藝術性的高度轉化。他說,將來網絡文學和傳統文學的關系,可能正與如今報紙與雜志的關系相類似,競爭和融合成為必然趨勢。
由網絡文學的評價標準產生的另一問題是,目前的網絡文學到底需不需要文學批評。白燁認為當前的網絡文學需要文學批評,而且非常迫切。然而更多的網蟲明顯表示出對正統文學批評的不屑。陳村也認為文學首先是讀者的需要,而不是批評家的需要。網絡文學現在已存在,不能以批評家的個人喜好為轉移。而網絡文學評論家吳過指出,批評者的種種任務中,有一項是在作者和讀者之間架起一座溝通的橋梁,這在網絡原創文學中,顯得尤為重要和寶貴。由于網絡本身具有的寬容和包容精神,大量網文充塞其間,不可避免會產生不少文字垃圾,但是也有珍珠般閃光的文字。在網絡文學還是弱勢群體的今天,批評者的慧眼和愛心都是不可或缺的,就像在沙里淘金的淘金者一樣,他們充滿期待的眼睛始終不渝地注視著網絡文學,也許得經歷千辛萬苦,才能從中淘出優秀的砂金。
三、網絡文學創作的衡量標準
網絡文學發展到了今天,網上的網絡寫手日益增多,大量“網人原創”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出來,已有不少網絡寫手從不自覺轉變到了自覺,由當初的興之所至偶爾寫寫,到現在的把網絡寫作當作一門正經事在做。這種自覺類型的網絡寫手多了,相信網人原創文學在質量上會出現一個飛躍(當然需要一些時間)。另一個可喜的現象是,常在傳統媒體中露面的作家——尤其是六七十年代出生的新生代作家,以他們對新生事物特有的敏感,意識到網絡對于文學的意義,也開始活躍在網路上。這些身影的出現,對網絡文學的發展有著另一種積極的意義。
但是任何事物都是兩方面的,網絡對于文學而言,也是一把雙刃劍。吳過在《網絡:文學的雙刃劍》中說:網絡給文學帶來了自由、寬容,帶來了新的發展機遇,同時也帶來了懶于思考、一蹴而就、魚龍混雜、文字垃圾。正是由于網絡方便、快捷、寬容等諸多特征,從某種意義上說,網絡文化變成了速食文化、快餐文化。網人們隨取隨用,就像對待一塊餐巾紙那樣,用過了輕輕扔掉便是。如果說網絡是文學的雙刃劍,其“快餐心態”便極有可能構成對文學的傷害。
張抗抗認為剛剛起步的網絡寫作,處于從稚拙到成熟的過渡階段,……在那些直接表現網民生活的作品中,網上的紅絲線為人們織出了一張張溫馨甜蜜的‘情網’,但網絡生存的豐富性決不會僅限于那些網上更真實同時也許更虛假的愛情,如果網民之間的精神交流僅僅只適用于愛情,網絡的世界就太狹小了。她猜想未來的網絡文學,定會有清醒的‘蟲’們,對高科技時代所帶來的負面影響,用數碼作出形象化的闡釋。
如何評價網絡文學的創作,用什么樣的標準來衡量它,也因近期網易舉辦評選“網絡文學獎”一事而顯得如火如荼。眾人主張的標準大體分為三類:其一:不論是傳統文學還是網絡文學,評價標準都一致。其二:就網絡文學的目前狀態,評價標準可有所調整,略微降低。其三:重新建立新的衡量標準。上述三種觀點,目前很難說誰占上風,更像是三足鼎立。不同的標準,實際上也代表了對網絡文學本身的不同看法。[3]
對于網絡文學的特質,傳統文學作家的期望是好的網上作品就應該像屈原的詩歌一樣,充滿瑰麗的想象力。劉心武認為網絡文學應該強調與傳統文學的差別。像網民的心理,這在過去是沒有的,應該得到重視。目前的網絡文學在題材上也和非網絡文學沒什么區別。張抗抗覺得網絡文學應該是隨意輕松的、個人化的,但在閱讀作品時,有很多作品都不是很個人化的,依然是跟社會生活、精神痛苦、在現實生活中一些際遇有著密切的關系。而網絡文學的表現內容在虛擬的感受,有一些跟現實生活應有很大的距離和不同。
對此,網絡文學作家們并不領情。2000年4月26日,當湖北教育出版社、湖北日報文藝部、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編輯學研究中心、華中師范大學文學批評學研究中心聯合舉辦“網絡文學討論會”時,網絡文學家代表元辰提出了自己的“獨立宣言”:害怕任何先入為主的觀念,最終導致網絡文學拓荒者們話語權的喪失。網絡文學評論與傳統文學評論的重要區別在于,網絡評論者首先必須是一個參與創作、閱讀和評論傳播的網人、一個網絡文學活動的自覺主體者,而不像傳統評論那樣可以僅僅是一個閱讀者。元辰的“對武漢四家聯辦網絡文學研討會的八點建議”中,有“不要象張抗抗等對網絡作品提出應屬另類的要求,可以是另類,也可以是常類,可以與傳統寫作相同,也可以不同。網絡文學創作應該是萬千氣象,眾星捧月;不要企圖用網外的經驗規范網內的活動”等觀點。(注:元辰:《對武漢四家聯辦網絡文學研討會的八點建議》。《問石齋》http://wsz.hg.net.cn.一、希望評論網絡文學者有三個月以上閱讀網絡作品與參與創作討論的經歷,這是最基本的資格;二、認清網絡文學站點將是傳統出版刊物稿件采集批發市場的性質,作家、出版商不上網,將會失去市場;三、不要像張抗抗等對網絡作品提出應屬另類的要求,可以是另類,也可以是常類,可以與傳統寫作相同,也可以不同。網絡文學創作應該是萬千氣象,眾星捧月;四、不要企圖用網外的經驗規范網內的活動,應該如何規范,參與進來才有發言權。任何摘桃子和強行規范的做法都不利于網絡文學的發展;五、不要企圖把游樂者、一般讀者、業余愛好者趕出網外,網絡的優勢就在像大柵欄,大部分是和的,一部分是骨干,極少數是精英,且誰也不能離開;六、作家、出版商、圖書經營商、讀者應以平等心態進入文學網絡,先交朋友,再用自己的真才實學和真誠引導網絡文學發展。網絡文學需要真誠的朋友,不需要太上皇。七、網絡文學成熟的希望在網絡中成長著的下一代,現在就指望網絡文學與傳統文學界抗衡或用能否抗衡的標準衡量網絡文學是幼稚可笑的。八、網絡文學是文學創作、閱讀、評論、傳播整體方式的轉變,不是在文學之外生長一個與傳統文學搶飯碗的兄弟。只有至死不肯投入的人才會被淘汰,就如只有不肯用紙印書才會被出版社淘汰一樣。)
著名網蟲笨貍將網絡文學的主要特點歸結于自由靈動和生動幽默。其中自由又分為技巧的自由和內容的自由。寫作技巧的自由表現為多媒體藝術展示,也表現在網絡文化所特有的語句構成。如大量應用了網絡聊天習慣用語法和BBS情景渲染。當然,網絡文學的起因不僅是為了文學,而更是為了自身體驗的表達,個體情感的宣泄,所以網絡文字從一開始就沒有禁忌,內容的自由給文學創作以心靈上的解放。
網絡文學作家蔡智恒(痞子蔡)對網絡文學應該是怎樣的問題頗費思量。他在《網絡文學和我》中說:“其實在1996年左右,臺灣就討論過網絡文學應該是怎樣的……網絡小說只寫網絡不是件好事,題材太局限了,過不了半年就沒得寫了。而如果只要發表在網絡上的都算網絡小說,那么萬一曹雪芹復活,把《紅樓夢》貼在網絡上,《紅樓夢》就是網絡小說了嗎?它跟網絡小說還是不一樣的。還是等網絡文學更多元化之后,選出其中的代表性文章,進行歸類比較、分析,才有可能給網絡文學下一個比較準確的定義。如果現在一定要一個定義,那應該是在網絡時代出生的寫手在網絡上發表的作品,暫時被簡稱為網絡文學。”
四、網絡文學和網絡文化的影響
2000年底由顧曉鳴主編的叢書《草雞看世界》出版,被認為是標志著“網話文”正式向傳統印刷傳媒挺進。之后,網絡小說也以紙介質的方式出版了,根據小說改編的同名電影也投入拍攝中。一本網絡愛情小說合集《進進出出在網與絡、情與愛之間》由上海三聯書店出版,集中推出了寧財神、安妮寶貝、邢育森、何從、李尋歡、花過雨等網絡寫手。時代文藝出版社出版的《中國網絡原創作品精選》首次以整體的方式,將國內本土網絡原創作家推向普通讀者,將時下活躍于網絡文學界的“腕兒”們幾乎“一網打盡”。
《北京晚報》發表沈文愉的文章《你的眼睛不能只盯在圖書和報刊上網絡文學愛你沒商量》,指出:對于優秀的網絡文學與圖書的結合,出版界人士頗為看好,同時也感到面臨著新的挑戰。因為網絡文學走到了圖書出版的前面,所以今后眼睛不能僅僅盯在圖書、報刊上,還要盯在網絡上。只有這樣才能做到資源共享,讓具有不同閱讀習慣的讀者都能看到優秀的文學作品。有人認為,今后網絡文學用圖書——紙介質的形式傳播將會成為一種必然的趨勢。
吳過認為,作為中國文學斜挑出的一支新軍,網絡文學已成為一塊新開墾的處女地,充滿生機與活力。相對于傳統文學媒體而言,網絡文學有更大的自由度,這是不言而喻的。那么再來看看眼下的網絡文學,盡管還處在“初級階段”,卻能看出其發展趨勢同傳統媒體中的文學有許多區別,最明顯的一個區別是,網絡文學不愿意進入傳統文學媒體劃地為牢的那個“話語圈”。網絡文學作為“民間的聲音”,無需“助長了虛假寫作者的威風”,不用“對其他寫作者和讀者產生誤導”。當下的網絡文學雖然還比較稚嫩,但很少有虛假的聲音出現,即使在那些游戲之作的武俠、偵破小說中,作者的寫作態度多半也是真誠的。從這個意義上說,網絡文學不僅是對傳統文學媒體的一種補充,也是一種強有力的挑戰和沖擊。
網絡文學的一篇重要文章《織文成網》,或許會對這一文學樣式規范留下文獻般的影響。文章談及文學網站的緣起、原創網絡文學的特點,以及文學網站的經營。就網絡文學本身,作者提出:當網絡越來越成為某一社會群體生活的一部分時,網絡文化支配和影響了這些人的價值觀。而網絡文學,絕對是網絡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網絡文學對于網絡文化的影響,與現實社會文學對社會文化的影響是一樣的。觀察網絡文學,可以看到網絡意識的審美傾向、價值認同和倫理的約束,黑格爾在《美學》中說過:“藝術有別于散文氣味的現實,它的使命在表現理想的世界情況”。網絡文學同樣是一種游歷于網絡之間的個體生命對于理想網絡的渴望,這種追求不是技術性的未來展望,而更多是感性而又更具有人道主義的精神需求。從網絡文化的角度,以人本體為出發點去考慮網絡未來,也許不能如數學推論般精確,可是往往卻更能接近事實。
換筆的意義并不只是書寫方式的改變,它標志著主體能力的新飛躍。《網絡文學挑戰傳統文學》一文認為,如果說網絡瓦解了意識形態的信息霸權,那么網絡文學則打破了文學精英對話語權的壟斷。以傳統文本為基礎的版權觀念已和網絡時代的要求不相適應,將有越來越多的人們站在共享的高度主張“自由的文學”。文學創作是一種個性化的精神勞動。網絡創作更能體現人的本真狀態。在屏幕前隨心所欲、言所欲言,在網絡上隨意自由地發表,不必接受有關部門的審查、把關。在整個創作過程中,主體“我”主宰的一切,擺脫了其它傳播媒體制約的束縛,剔除了較多的功利色彩,使主體的創作心態顯得更加自由、開放,無拘無束、絕對自我。交互性的文學鑒賞是指作為第四媒體的電腦實現了創作者和受眾者之間的雙向互動傳播,還實現了受眾對受眾的傳播。
網絡文學的產生和發展,不但給那些以筆吃飯的傳統作家們帶來了巨大的危機與沖擊,同時也給千百年來所形成的文學創作的游戲規則帶來了深深的震撼。少君在《社會類論壇專家評論》中說:“網絡文學給人們所帶來的沖擊,不僅僅是寫作方法的問題,而是牽聯著著如法律、責任以及觀念等許許多多的問題。嚴格地說,它是涉及了本世紀末一個最大的社會問題。正是因為網絡文學所具有的重大的歷史和社會意義,使其在不遠的將來,將超越書本和報紙雜志的閱讀和普及,它對社會的政治經濟和文化教育將顯示出日益深刻的革命性的影響。”
現在,成功的網絡文學都被出版社一網打盡印在傳統的紙上了,像《草雞看世界》、《中國網絡原創作品精選》、《逃往中關村》。在《網絡文學不必“招安”》一文中,網上一位知名寫手汪向勇說,現在網絡文學通過紙媒體整體亮相,表明網絡文學和網絡寫作基本上獲得了傳統文學和傳統印刷的認可。因此,在被問到“你是否以傳統認可你而作為你的小說成功的標志?你認為網絡文學成功的標準應該是什么”時,汪向勇說:“我不認為傳統對網絡文學的承認就是網絡文學的成功。美國一名作家在網絡上發表他的小說,通過閱讀來收取費用,讀者量比出版量大很多。無論從他個人的報酬還是讀者的數量,都超過了傳統出版模式。未來電子閱讀的技術更加進步,網絡文學完全沒有被傳統‘招安’的必要。網絡文學和傳統文學不應該在作品質量上有差距,只是兩種不同介質的閱讀方式,滿足不同閱讀習慣者的需求。網絡文學的成功從文學本身來說,和傳統文學是一樣的,必須是文學價值上的成功。”
在網絡上創作,商業化是極為容易并且機會更多的。比如為了宣傳某一事件,網絡提供了沒有任何媒體可以比擬的容納空間,詩歌、評論、小說、散文等等體裁可以就一個事件而同時在網絡上推出。比如一個業余創作的作品可以在很快的時間內得到足夠多的媒體的關注,從而出版、結集。但是,并不是因為這樣就降低了網絡作品的規格和品位,反而,由于同題材作品的選擇面在網絡上是更大的,自然,其商業化的可能性面對著眾多的競爭者自然變得更少。所以,商業化的網絡發布過程造就了一個優劣作品之間短兵相接的直接競爭,這對于出版物質量的控制來說,無疑是好事。
易維·Banly在《網絡文學與版權專題網絡文學商業化》一文中說:“面向不同受眾群體,用不同的態度對待寫作,用不同的作品去為自己賺更多的錢應該被多數網絡作者視為宗旨。”能夠在網絡上得到商業化的作品,就是說其作品能夠在網絡上受到注意,而網絡注意力的獲取并不是易事,我們看調查可以知道有超過一半的網絡用戶其學歷在本科以上,要讓這樣的群體接受作品,或許不是被清高的學者所鄙夷的一個“商業化”字眼所能做到的。
因此,關于網絡文學與傳統紙介質文學的關系,也許可以用這樣一句話來概括:“有容乃大,無欲則剛。”網絡文學應該拋棄急功近利的態度堅持自己探索;傳統的紙介質文學應該有包容新的文學傳播形式的氣度,兼收并蓄,吸收調整。
收稿日期:2000-08-28
《湛江師范學院學報》:哲社版58~65J3中國現代、當代文學研究吳曉明2001200120世紀最后幾年,隨著網絡的普及,網絡文學也悄然興起。從聊天室、BBS站出現一些富有文學情趣的文字開始,經過眾多文學網站、個人主頁、電子文學刊物的推波助瀾,使得網絡文學的存在,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作為一種流行文學現象,網絡文學的存在價值、生存環境,以及它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上的走向,它對傳統紙介質文學、傳統印刷出版業的影響,網絡文學的評判標準和前景等問題,正在受到關注。文章對此類探討作一綜述。網絡文學/評判標準/存在價值/傳統紙介質文學/傳統印刷出版業the network literature/the criterion judgement/the existence value/the traditional paper literature/the traaditional printingpublishing industryReview and comments on the internet literature creationWu Xiaoming(The Editorial Department of the Journal of Shanhai Normal University,Shanhai 200234)In the last years of the 20th century.the network literature rose quietly with the popularization of the network.Start with the appearance of some Characters of literary interests fromChatting-room,BBS,and helped by so many literature net-stations,individnal home papes and electronic literature publication,the existence of the network literature has been a true fact.Itsexistence is faire and resonable.It's a gross deception to ignore or deny its existence value,and even to discuss if it's on earth a kind of literature.As a kind of popular literature,people are paying attention to the network literature,such as:its existence value,its living environ-ment,its trend in the history of the Chinese contemparary literature,its effects on the traditional paper literature and the traditional printing publishingindustry,its criterion of the judgement,its prospects and so on.This paper gives a summary of this kind of the study.吳曉明(1951-),男,滿族,湖北江陵人,上海師范大學學報副編審,從事傳記文學、網絡文學等研究。上海師范大學學報編輯部,上海 200234 作者:《湛江師范學院學報》:哲社版58~65J3中國現代、當代文學研究吳曉明2001200120世紀最后幾年,隨著網絡的普及,網絡文學也悄然興起。從聊天室、BBS站出現一些富有文學情趣的文字開始,經過眾多文學網站、個人主頁、電子文學刊物的推波助瀾,使得網絡文學的存在,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作為一種流行文學現象,網絡文學的存在價值、生存環境,以及它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上的走向,它對傳統紙介質文學、傳統印刷出版業的影響,網絡文學的評判標準和前景等問題,正在受到關注。文章對此類探討作一綜述。網絡文學/評判標準/存在價值/傳統紙介質文學/傳統印刷出版業the network literature/the criterion judgement/the existence value/the traditional paper literature/the traaditional printingpublishing industry
網載 2013-09-10 21:1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