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行知教育名篇——教育與科學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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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所要講的不是教育研究法,是“教育與科學方法”,就是科學方法在教育上的應用。人生到處都遇見困難。到處都充滿了問題。有的是天然界給我們出題目,有的是社會上給我們出題目,有的是空氣、光線、花草給我們出題目。既然題目有這么多,我們應付這些問題的方法也分好幾種。有的人見古人怎樣解決,我們也怎樣解決。這種解決是不對的,是沒進步的。因為古時現象不是與今日現象一樣,所以以古就今的辦法往往是錯的。有的人依外國的方法來解決問題:日本怎樣辦教育,我們也怎樣辦教育;德國怎樣辦,我們也怎樣辦;美國怎樣辦,我們也怎樣辦。

這種解決也是不對。因為人家發明之后,未必公開,或不愿公開。從不愿公開到公開,已經若干時間,再從公開到中國,我們剛以為新,不知人家早已為舊了。還有的人是閉門空想,自以為得意的了不得,其實僅自空想也是沒用的。因四面八方的問題,不給他磨練也是不行。此外還有一種人,也不依古,也不依外,是以不了了之。像以上種種方法,都不能解決我們的問題。能解決我們的問題的,惟有科學的方法。

    什么是科學方法呢?科學方法是有步驟的,是有線索的。第一步要覺得有困難。如牛頓看見蘋果落地,別人不知看了幾千百次,都沒覺得有困難,惟有牛頓覺得有困難,所以他發現地球的引力。教育方法也是如此。有的人上課看不出有什么問題,學風之壞也不注意,所以就不會有問題。第二步得要曉得困難的所在,就是要找出困難之點來。如一個人坐在那里發脾汗②是覺得有困難了。用什么方法來解決這個困難,這就跳到第三步,從此想出種種方法來解決。有的將畫符放在辮子里,有的請巫婆,有的到廟里燒香禱告,有的請醫生,有的吃金雞納霜④。有了這些法子然后再去選擇,這就到了第四步。如:以為老太婆的法子好,就去試一試;不能解決之后,再用其他法子,最后惟有吃金雞納霜漸漸地好了。但此刻還不能驟下“金雞納霜能治脾汗”的斷語,因為焉知不是吃飯時吃了別的東西吃好的呢?所以必須實驗一番,這就到第五步了。如在同一情形之下,無論中外、男女、老幼吃了都是靈的,那么,金雞納霜能治脾汗就不會錯的。

    經過這五步功夫,然后才可解決一個問題。這五步方法是科學的方法。無論是化學,是物理,是生物學,都用這個方法以解決困難。但科學方法也有幾個要素:

    (一)客觀的      凡事應用客觀的考查,有諸內必形諸外。在教育上的觀察,就是看你的學說于學生的反應怎樣?教員與學生的關系怎樣?要考查一校的行政,應看它的建筑、設備怎樣,如以秤稱桌子,我雖不知此桌的重量,但我曉得所放的秤碼是多少。

    (二)數目的觀念      凡有性質的東西都有些數量。如光(1ight)有性質,一般人都如此說,物理學家也說可以量的。又如靈魂是有質量的,將來也須用數量去量。如果不能,則靈魂是沒有的。數量中又有兩個觀念:(a)量的觀念。有數量就可去量,如布、米、油等。(b)要量的正確。量不正確,也是無用。就是反對量的,他也在那里量,但他們用的法子很粗淺,專用一己的主觀。如中國教員看卷子,有時喜怒哀樂都影響到他們定的分數。高下在心,毫不正確,這是中國人的毛病。我想,不但學理化的人對于數目要正確,就是學教育的人也要正確。“差不多”三字是我國人的大毛病。與人約定時間總是遲到(但上火車總是早到)。所以孟祿調查教育時說:“中國人對于數目不正確。如要改良中國的教育,非從數目人手不可。”

    以上說的是科學步驟與觀念,要用這步驟、觀念,應用到教育上去。

    現在教育問題很多。從前人對于教育問題都是囫圇吞棗,犯了一種浮泛的毛病。各個人都會辦教育,各個人都可做教育總長,都是教育專家。究竟教育問題是不是如此簡單?還是無人不會呢?我們要知道教育在先進國里是一種專門科學,非專門人才不能去辦。中國就不是如此。不過這幾年還算進的快就是了。五年前南[京]高師教育和心理都是一人担任。自我到了之后,才將教育與心理分開。一年之后,授教育學者是一人,教育行政者又是一人。這是近五六年來教育的趨勢。

如各人担任一個活的問題,或一人一個,或數人一個,延長研究下去,這問題總有解決的時候,若真多少年下去還不能解決,那恐非人力所能解決的了。

    現時要研究的問題,有教育行政、兒童、工具、課程種種。又如,把科學應用到教育行政上去,課堂上教授是不是好的辦法?教員、學生都太勞苦是不是有益的事情?

    現在教育有兩種:(一)如一個新學生坐在洋車上,叫車夫拉著拼命地跑幾十里,結果自然是學生逸,車夫苦。但讓學生自己再回來恐怕還是不能。(二)如一去不坐車,不識路就問警察,自然是辛苦一點,但走到回來時,包管還能回來的。滋將教育重要部分略說一說。

    (一)組織      此時課堂組織最好的有達爾頓實驗室④的方法(Dalton Laboratory Plan)。

室中有種種雜志、圖畫,還有導師,任學生自己翻閱,與導師共同討論,還要每禮拜聚會一次。這種法子到底好不好,可去試驗試驗。把各個學生試驗了,測量了,假設其情形相同,是不是可得同一的結果,然后就知究為班級制好呢,還是達爾頓的方法好?又如,研究習慣為遺傳的力量大呢,還是社會環境的力量大?把一對雙生的兒童授以同樣教育,看他們的差別究竟是哪個大。同時以同胞生的兒童授以不同的教育,再看他們的差異怎樣。

    (二)教材      以上法子也可應用教材上去。如我們所教的字是不是學生需要的?究竟何者為最重要?何者為次要?何者為不需要?我們應來解決。現在有些需要的沒有放到教科書里,有些不需要的反倒放入了。我們可以拿幾百萬字的書來測驗,看哪一個字發現次數最多?其最多者為需要,其次多數發現者乃是次要。將發現多的給學生,而次多的暫不授予。還有一點要注意的,就是學生有一年、二年離校的,我們就得將最需要的教他。可是其中有個困難,或者最需要的字比較著難讀難寫些,但我們可以想法給他避免。有人說中國字難認,所以不識字的人很多,外國人也說將來怕不能與各國的文化競爭。其實不然,試看長沙青年會⑤所編的《千字課》教授男女學生就知道了。他那里邊有男生一千二百人,女生六百人,四個月將一千字授畢,每日僅費一點半鐘。學生多半是商家學徒,而學生年齡以十二、三、四、五、六歲的居多。我覺得這一種辦法,給我們一個好大的希望,今天拿來不過舉個例罷了。

    (三)工具    無斧不能砍木,無剪不能裁衣,無刀不能作廚子,無工具不能做教育的事業。

教育工具可以從外國運的,可以從中國找的。從外國運來的第一是統計法。有了統計法我們可以比較,可以把偶然的找出個根本原理來,如同望遠鏡可幫助我們眼睛看得清楚,在材料中可找出一定的線索。所以統計是不可看輕的。第二就是測驗。近來教育改進社要做二十四種測驗,因為此種工具是不能從外國運的(就是運來也不適用)。測驗是看學生先天的聰明智慧怎樣,使學校有個好的標準,由此可曉得某級學生有什么成績,如治病的聽肺器一樣,可以看出病來。欲知病之所在,非測量不可。測驗也是如此,得要細細地看結果怎樣。如辦學的成績都可測驗的。但沒有統計,也測不出來;沒有測驗,也統計不出來;二者是互相為用。如甲校一個學生花四十九元,乙校學生僅花四元半;我們就可測量它誰是誰不是。如測驗得花四元半的能達到平常的標準,那花四十九元就太費了。反轉過來,如花四十九元的剛好,那花四元半的未免太省了。這就是統計與測量互相為用的地方。總之,每人都存用科學方法去辦教育的決心,每人都去研究或解決一個小的問題,我敢說,不出三十年中國教育準有好的成效。

    ①本篇系陶行知在北京大學教育研究會上的演講r.原載1923年1月15日《民國日報·覺悟》。

    ②脾汗:即瘧疾。    、

    ③金雞納霜:奎寧的俗稱,治瘧疾的藥。

    ④達爾頓實驗室:又澤道爾頓實驗室。美國教育家柏克赫司特所創。

    ⑤青年會:基督教青年會的簡稱,基督教新教社會活動機構之一。1885年由美國傳人中國。

中國基督教青年會20世紀加年代前后曾在國內推行平民教育。


陶行知 2013-11-14 03:5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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