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于軾：美麗的夏威夷

簡體傳統

2010年底我們一家到夏威夷休假一周。夏威夷包含一組群島，比較大的島有八個，但人口超過十萬的只有三個島，分別是奧胡島（也就是檀香山或火奴魯魯），88萬人；夏威夷（也稱大島），15萬人；還有毛義島，12萬人。夏威夷地處北回歸線上，和廣州的緯度差不多，但是更為海洋性，冬暖夏涼——12月底照樣可以下海游泳，看熱帶魚。
夏威夷島完全是火山造成的島，現在還在不斷地造山。大島有一部分就是火山灰和黑色的熔巖，寸草不生。火熱的熔巖流入大海產生蒸氣，我們站在海邊能感到蒸氣襲人。晚上能看到紅色的熔巖慢慢流入大海。海底火山也在噴發，估計十萬年后將會出現一個新島。這里是研究火山最深入的地方，我們參觀了一個火山博物館，懂得了不少關于火山的知識。
從檀香山到夏威夷島要坐40分鐘飛機，距離大約500公里。檀香山到考義島的海底下是一條深溝，深達3000多米。在海平面上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但是底下隱藏著復雜的高山深谷。平靜的海面掩蓋著危險的礁石，許多船只就是這樣遇難的。考義島是最早開發的島，但是現在最繁華的是檀香山島，國際機場和世界有名的珍珠港就在這里——珍珠港是二戰發生重要轉折的地方。
二戰后一個重要的變化是戰敗國德國和日本很快復興，成為世界強國；作為戰勝國的中國，勝利后的隔年就陷入三年內戰，死亡上百萬。這是看了珍珠港博物館給我最大的感慨。日本人在夏威夷有大量房地產。我們見到幾座最闊氣的住宅就是日本人的財產。現在的國際關系越來越被經濟關系所控制，武力的作用越來越小，這是人類進步的重大表現。日本是一個資源窮國，它為了掠奪資源而發動了太平洋戰爭。現在它仍然是資源窮國，但是成為經濟強國，不用費一兵一卒可以購買世界上的資源。其實中國也正在走上這種發展道路。我常說，由于全球經濟一體化，爭奪資源的戰爭不會再有了，現代戰爭都是意識形態之戰。可惜的是世界各國的領導人未必都懂得這一道理，往往用政治的理由破壞市場。市場如果失敗剩下的就是打仗了。百姓中有人“抵制日貨”，這雖然不好，不過對百姓不能苛求。對政治家則不同，如果他們糊里糊涂破壞市場，后果是非常嚴重的。現在世界各國在資源上互相依存，已經發展到誰也離不開誰的程度。一旦這種依存被破壞，全球都要陷入巨大的經濟危機。就算不打仗，全球人民的生活也會遭遇極大的困難。石油交易如果停下來，中國、日本、美國、德國等地的汽車飛機都要癱瘓；糧食交易如果停止，全球至少有五分之一的人要挨餓。2009年國際糧價上漲時我國商業部宣布不許糧食出口，以防止國內糧價上升，我國的糧農失掉一次賺錢的機會。挪威國內用水電，價格很便宜且有剩余，挪威政府為了節約國內電力消費供應出口，提高了國內的電價。究竟哪種做法對，沒有經濟學的知識就搞不清。一般人對市場的重要性是遠遠估計不足的。他們對市場給自己帶來的好處習以為常，對誤用市場帶來的壞處感覺靈敏；他們極少稱贊市場，極大地咒罵市場。所以市場常常處于危險之中，需要有深刻認知的人去保護它。
參觀珍珠港博物館的人很多，到處都擠滿了。博物館陳列了當時用的武器，包括飛機。最珍貴的還是當時拍下的照片。日本人的偷襲完全出乎美國人的意料，美國在珍珠港的海軍幾乎全軍覆沒，死亡3000多人。現在在博物館展出的只有一艘沉沒的軍艦（其他大多數都修復投入作戰），在軍艦沉沒的海面上建了一所展廳。觀眾可以看見水下的艦身。事過60年，軍艦的油箱還慢慢滲出燃油，海面上可以看到油花。
珍珠港事件留下的痕跡除了這個博物館，已經看不到什么了。現在看到的是一片繁榮景象。大家都說美國經濟陷入了困境，但是在檀香山看不到任何不景氣的跡象。飯店吃飯處處要排隊，旅館都滿員。稍微高級一點的旅館一天的租金300美元（普通旅館150美元）。馬路上人挨人，商店里熱熱鬧鬧，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景氣的樣子。翻開報紙倒是有兩條消息，說有兩位失業者，一位是年已56歲的飛機駕駛員，失業兩三年了；另一位是建筑工人，因為當地經濟不景氣，建設項目減少，造成他的失業。這兩個例子不能算有多大的代表性。從報紙上可以看到當地的房地產價格，一套三居兩衛120平方米（使用面積），包括冰箱洗衣機的公寓房售價30萬～33萬美元（約合220萬元人民幣，不到2萬元/平方米）。現在北京三環路以內普通的二手房要4萬元一平方米。檀香山當地的房價只有北京的小一半。我的印象在美國是國窮民富，百姓生活沒問題，但是政府欠債嚴重。
我們到達的第二天就去了Paradise Cove娛樂園。那是一個有夏威夷特色的場地，靠海，有山有水。我們坐旅游大巴走了將近一個小時。進門時每人送一串貝殼項鏈，有當地人的表演，表演節目有爬樹摘椰子，網魚，草裙舞，坐獨木舟，還提供特色甜酒。六點鐘大家吃自助餐，然后是正式演出。沒想到吃飯的時候老天爺下起雨來了，演出也沒看成，大家只好坐大巴回旅館。回到旅館收到手機短信，說因為下雨，沒看演出，本次票價全額退回。這次參加的人數足有三四百人，十輛大巴，又是吃自助餐，又是喝甜酒，花掉的成本至少幾萬美元，我深感當地旅游業保護消費者權益的認真態度和很高的信用度。最后一天我們參加了環島游，導游兼司機的服務極好，講解非常有水平，不但介紹當地的種種故事而且聯系歷史、天文地理。他是一位高學歷的人士，可惜的是臨別時只有一半人給了小費，而且給得相當刻薄。我們一家按每人5美元的標準給小費。全車40多人，按這樣的標準他一天的服務可獲200美元的小費，會超過他的工資，但這是他應得的。
夏威夷群島是美國最小的一個州，人口130多萬，面積1.6萬平方公里，經濟以旅游業為主。原來以農業為主，生產夏威夷果、咖啡、菠蘿等水果，以及牲畜養殖，現在大部分轉移到旅游業。物流、房地產、零售、餐飲等都是旅游業帶動的。我們在夏威夷逗留一周，感到它作為旅游城市確實當之無愧。首先是氣候好，四季如春。那里一年四季月平均最高溫與最低溫相差不到5度。我們去的12月算是多雨的季節，常常有陣雨，下一會兒就停了，接著就是明媚的陽光。這種氣候極有利于作物的生長，所以夏威夷的草地非常美，草的顏色綠得可愛，在別處看不到這樣的綠色（也許和當地的土壤有關）。特別是雨過天晴，草地上和樹葉上還閃著水珠，太陽斜著照進來，那個色彩之美，真是無與倫比。再加上夏威夷的空氣干凈，令人心曠神怡。我這篇文章的題目是“美麗的夏威夷”，倒不是說夏威夷每個角落都是美麗的，但是確實在某幾個地點，在特定的時間，給人以美的巨大沖擊。“美”能夠沖擊人的心理，在我的經驗中這是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