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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列兵 屬于最低一級 我縮在土塊的掩體下 等待著最后攻擊 忽然我看見炮火 太陽向著陰云轟擊 我一下子跳出工事 舉起綠色的小旗 沖呵!我打著信號 大地卻無聲無息 冰山像冬天的軍營 森林像俘虜樣站立 我只有慢慢地倒下 雪粒多么密集 我害怕驚動了同伴 看見我這樣死去 在我消失之后 春天自然得到了勝利 大隊大隊的野花 去參加開國典禮 她們從我的墓上走過 討論著蝴蝶的外衣 我再少一點勇敢 就會和她們走在一起 我從沒被誰知道 所以也沒被誰忘記 在別人的回憶中生活 并不是我的目的 而關于春天的名字,必然曾經有這樣的一段故事:在《詩經》之前,在《尚書》之前,在倉頡造字之前,一只小羊在嚙草時猛然感到的多汁,一個孩子放風箏時猛然感覺到的飛騰,一雙患風痛的腿在猛然間感到舒適,千千萬萬雙素手在溪畔在江畔浣紗時所猛然感到的水的血脈……當他們驚訝地奔走互告的時候,他們決定將嘴噘成吹口哨的形狀,用一種愉快的耳語的聲音來為這季節命名——“春”。 鳥又可以開始丈量天空了。有的負責丈量天的藍度,有的負責丈量天的透明度,有的負責用那雙翼丈量天的高度和深度。而所有的鳥全不是好的數學家,他們吱吱喳喳地算了又算,核了又核,終于還是不敢宣布統計數字。 至于所有的花,已交給蝴蝶去數。所有的蕊,交給蜜蜂去編冊。所有的樹,交給風去縱寵。而風,交給檐前的老風鈴去一一記憶、一一垂詢。 春天必然曾經是這樣,或者,在什么地方,它仍然是這樣的吧?穿越煙囪與煙囪的黑森林,我想走訪那躑躅在湮遠年代中的春天。 親愛的,我在蘇堤晨跑。 早上在楊公堤醒來,穿衣起來往窗戶外面看了一眼,懷疑自己還在夢里,定了定神用力再看:外面花圃里的白玉蘭開得啊樹枝都承受不了!這花很奇怪,滿樹沒有一片樹葉,樹枝也細細的,但花朵肥實碩大,尖俏俏地獨獨在枝頭綻放。遠點的玉蘭是一片白色,近點的是一層粉色,粉粉白白、層層疊疊蔓延到窗子下面。唉,你不在,它們開了又有什么用?你不在,我又為什么要來?是的,你說得沒錯,有些風景靜止不動卻又驚心動魄。 穿戴好,我遲疑地把腳放在院子的青苔上,像是踏入了一個透明、無邊的氣泡,進入了它的內部:我站在春天里,你在哪里?我輕輕撫摸墻上爬山虎,細密的觸角像是針腳縫著一個墻上的傷口,傷口很沉默,像你……你還在夢里么?我昨晚睡得很沉,四周有初春在培育我的夢,但是我沒有夢見你,而是夢見自己很小,在一條老街上閑逛,口袋里有整整兩塊錢!我從花生攤走到涼粉攤,不急于去買,懷著一個孩子不大有的篤定和安靜。我現在都還陶醉在那樣穩操勝券的幸福中,摸摸口袋,真的有兩塊硬幣,哈哈。我是不是很好?這讓你放心吧。院子外面有只奇異的鳥兒,長著長而絢麗的尾巴,滑翔而下,似乎不觸及地面似的,一陣小跑停穩了,用豆大發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我。我輕輕抬了下手,它“咕”了一聲……我突然覺得痛苦!我要怎樣才能完整告訴你,你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么?! 我跑起來,清清的霧靄掛在耳朵上往后飄去了,前面還有更濃的等待穿越。我呼吸著,明明很清新的空氣,我卻覺得純氧般的窒息。這岸上的一排柳樹的新綠啊,真是綠得讓人牙根都酥軟了,茸毛在風里飄著,我想什么它們就跟著想什么。一眼望出去,哎呀,就是西湖啊,我眼前的一切,是用平靜的水以及還未亮的天空做成。水面很平,一腳就能踏上去,遠邊的小船在蕩漾,上面蹲著黑色的鸕鶿。我跑啊跑啊,細小的花磚和鋪路石,在腳下滑來滑去,畢竟是早上,露水重。親愛的,我覺得舒暢,十分短暫的沒有想你。 但是,我慢慢停下來,大口喘氣,你又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太陽快出來了。 那么,我就認真地不回避地想你吧。想你是什么呢?就是一直和你說話,不斷把看見的告訴給你聽么?那么,我現在看見的是一片深紅的菰蒲,小小圓圓的鋪在水面上,一簇一團,改變著剛剛從云層里射出的陽光的方向。我看著看著就呆了——因為菰蒲一直鋪向遠方。等我凝神回來,再看那水面,慢慢我就看見了在里面游著的魚,它們都還小,都是深灰的背,春天才孵化出來不久呢,怪不得在淺灰的水里不注意是看不見的。很多,它們密密麻麻的,越來越多——我丟了一塊餅干,以餅干為中心,魚兒形成了一個環形的放射線。我直起身來,拍干凈手上的餅干細沫,感到傷感。親愛的,我覺得生命短暫,我看什么都特別神奇,這一點我們很不同,你總是覺得日子還有很多。看看這周圍的一切,你要是能看見萬物的生長(它們如此明顯),難道沒有覺得有些事情不可挽回么?我貪婪地用眼睛吸吮著西湖的水,如同在分別時,吸吮你的眼睛。 我看著一切植物、動物、人物、但是內心里真正的歡愉,是來自于遠方。你對我說過的話里沒有這些花團錦簇,但是格外意味深長,在我聽來也有著令人困倦的濃郁花香。你很深情,也很疲倦,你總是睡得很累,很不滿足,每每墮入夢境之后,你就被莫名的憂傷籠罩。有一次,你說,你在西湖醒來,在堤岸上行走,突然覺得從厚重的水面呼吸到了空氣。那時我不在,就像現在你不在。我們總不在,不在彼此的面前,任由美景錯過。也許,我可以安慰自己說,無論如何,白晝和夜晚也是一個彼此相連的世界。 一艘小舟,推開漣漪,緩緩而來。 親愛的,我像這船頭,有一種昂首破浪的勇敢;而你正像這船尾,是剛剛結束的時間。你有一種相當晚熟的認真,像是冬天里緩慢的陽光執著地一絲不茍地照在棉鞋上;而我,正是這敏感而又一刻不停變幻的蘇堤、春曉。
楚塵文化 2015-08-23 08:4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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