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閑書話 在別人的鄉愁里歇歇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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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宜家貓64

來源|天涯博客


2001年,知道劉亮程的人還不多。那年的初秋讀到《一個人的村莊》時的欣喜仍舊清晰。有人稱劉亮程是中國二十世紀的最后一位散文家,姑妄聽之。


《一個人的村莊》(新疆人民出版社1998年出版)共分三輯:“人畜共居的村莊”、“家園荒蕪”和“扛著鐵锨進城”。劉亮程的散文沒有什么記敘,也很少描寫,甚至不去議論什么,他寫過很長時間的詩,他的散文語言還是有些詩化。看陽春白雪的東西多了,偶爾看看下里巴人,不想,卻遇天籟。


“一條狗活到老,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太厲害了不行,太懦弱不行,不解人意、太解人意了均不行。總之,稍一馬虎便會被人剝了皮燉了肉。狗本是看家守院的,更多時候卻連自己都看守不住。”——《狗這一輩子》。


這是書的第一篇第一小節。書的封面上有一行小注,稱劉亮程的書是“后工業化社會的鄉村哲學”。這個整天扛著鐵锨在村子里轉悠的農民寫家,腦子里想的東西真是不一般。


“風在空氣中跑,每一場風后,都會有幾朵我們不認識的云,停留在村子的上頭,模樣怪怪的,顏色生生的……我們看順眼的云,在風中跑得一朵都不見。”——《風把人吹歪了》。


劉亮程在文章中說,每朵云都有它特有的氣息,比如這一朵帶有魚腥味,那一朵卻有著人味。正是:天地有大美,萬物皆有意。


“我一回頭,身后的草全開花了。一大片。好像誰說了一個笑話,把一灘草惹笑了。——《對一朵花微笑》。


“自然之子”劉亮程的作品里陽光燦爛,但卻不是你想像的浪漫情調,是夾雜了困苦甚至生存危機的同時,有意無意沾染的快樂、幸福與簡單美。


“那天晚上我的確喝多了酒,竟在自己的街上迷了路……仿佛走到了另一個世界,沒有方向。仿佛我們走到了人生的背面。一個人要是沿著錯誤的方向走一輩子,一錯到底,那該是個壯舉。因為從來沒有人在錯誤的道路上堅持到底,那些迷途知返的人們,永遠不會知道錯誤盡頭的情景。”——《一塊石頭》。


說劉亮程的散文帶動了整個新疆文學的興起,我想,起作用的一定是劉亮程散文中所包含的樸素卻曠遠的哲理,是在粗糙的漫不經心的敘述中體現出來的寧靜色彩。為了擺脫后工業化社會造成的躁動不安,人們紛紛尋求所謂的“心靈的家園”,以圖回復到寧靜與澄明里去。


“芥,我說不準離家的日子,活著活著就到了別處。隨便一件小事都可能把我引向無法回來的遠處。……有些人就是喜歡把自己的一生像件寶貝似的藏起來不讓人看,藏得深而僻遠。”——《一個人的村莊》。


我想,這才是書的主題。人生的過程似乎是走失的歷程,許多人的人生也許注定是無法扭轉的背道而馳。我們無法找回最初的自己,即使把自己固守在自己深挖的洞里,但日久彌深,自己都不能探及底。所以劉亮程最終愿意選擇做一個生命的守望者,在黃沙梁這樣的小村子里,不慌不忙地看著房子被風吹舊,太陽將人曬老,心安理得地去接近一種自然生存。


“我不是男人,我是穿褲子的云”,十多年前看到這樣的詩句,可想而知感覺當然是訝異。它是北京詩人顧誠的句子,我一直不知道詩人們想的為什么總是不一般,顧工稱自己的兒子是做夢的孩子。而看到劉亮程的《一個人的村莊》后,很快認定他便是一朵穿了褲子的云,飄蕩在那么遙遠的地方,一個人,與一根草,一只蜜蜂,一面湖或一朵茶花沒有區別,因此,只有他知道一灘的草全笑了,只有他看出有陌生的云朵來到了村莊。只有他可以裸裎了一顆心,逍遙自在,的確,如同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他家的門不需要上鎖一樣,在那個地方,他的心可以不設防。

遠離工業,遠離人群,甚至遠離了現代文明,一個人與一朵云無異。


劉亮程進城了,他扛著一把鐵锨,可是,哪里都無法下手,城里不是鄉下,不能隨意挖一個洞玩兒,或開一條小渠讓流水跟著自己的腳步走。


在城里,誰能做一朵穿褲子的云呢,閑云野鶴?即使詩人的顧城也不能,即使到了奧克蘭島也不行。


今晚,我也像一朵云,停在別人故鄉,沾一點鄉愁。



天涯觀察 2015-08-23 08:4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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