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勞丹的網狀模型理論的剖析與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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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提要 為了更好地解決科學合理性問題,勞丹(L.Laudan)提出了他的“網狀模型”(Reticulated Model),并以此為基礎勾畫出“科學變化的一種更為階段性的圖景”(a moregradualist picture of sci entific change)([1],p.75),這形成了科學哲學中著名的勞丹網狀模型理論。但該理論存在著一些困難有待于解決,為此本文在勞丹的工作的基礎上提出新的概念:“網狀模型的域”,并闡明網狀模型的“主域”與“亞域”相互取代的模型;構造了一種新的科學變化的運行機制,為進一步研究科學進步及科學合理性問題提供一個可能的方案。
  一、一種比較
  勞丹是在批判以前科學辯護的塔式模型(hierarchical model ofjustif-ication)的基礎上建立他的網狀模型的(塔式模型和網狀模型的具體內容詳見L.Laudan,Science and value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4.)。這里讓我們對這兩種模型作一次比較,以助于我們更清楚地認識網狀模型理論,為后面的重建工作奠定基礎。
  a.兩種模型都力圖解決科學意見的不一致性(dissensus),而達到科學意見的一致性(consensus),這是它們的共同點。不過,正是在這一共同點上卻潛伏了勞丹的網狀模型理論的一個重大難點(可從后面分析中看出)。在塔式模型中“萊布尼茲派觀點”(Leibnizian idcal)得到應用,這就是關于事實和理論的爭論通過訴諸于方法論層次而被解決,而關于方法論的爭論通過訴諸于價值論的層次而得以解決,而價值論層次上的爭論就成為懸而未決的問題。勞丹的網狀模型正是從這一懸而未決的問題入手的,正如他自己所說,“科學中一次又一次價值論上的意見分歧的了結表明,迫切需要給這個模型(塔式模型)補充其他機制”。[1]
  b.塔式模型奉行的是單向的完全決定論,而勞丹的網狀模型則奉行不完全決定論,這一點可謂是勞丹突破塔式模型的簡單化及不現實做法的關鍵一步,也是網狀模型更加科學的因素之一。勞丹認為,在理論層次上的爭論決非完全由方法論來解決,同樣在方法論層次上的爭論也決非完全由價值論來解決,在理論、方法論、價值論三者之中沒有哪一個比其它兩個更優越、更根本,三者處于“相互調節、相互辯護的復雜過程”[2]的平等關系之中,但勞丹的不完全決定性是受到限制的,因為它只是體現在與塔式模型相同的三個方面:理論、方法、目的。那么,只是這三方面就足以反映出科學爭論、科學變化的真實過程嗎?
  c.最重要的是,勞丹的網狀模型理論在表述科學如何發生發展的方向上邁出了較為成功的一步,這是在塔式模型中找不到的,也是其它科學哲學觀或沒有做,或要做而未做到的。本文認為,科學哲學在縱向結構上正在發生著研究重心的一次重大轉移,即從科學自身的抽象的本質方面的研究逐步轉入科學的避開本質問題的具體方面的研究,從科學整體的因果性研究轉向科學發展機制、科學評價機制等的探討,一句話,其研究重心在從解釋科學為何(why)發生(如,邏輯原子主義、邏輯經驗主義、波普學派等)轉入表述科學如何(how)發生發展(圖爾敏、勞丹、吉里爾(Ronald N. Giere)、格丁(Gary M.Gutting)等)。這種轉化是一個必然過程,因為從科學史角度,科學自古至今也經歷了探索事物為何發生(古代科學)到研究事物如何發生(近現代科學)的轉化,正如勞丹本人所明確指出的,“這些都是關于科學在其歷史的不同點具有不同的聲音。亞里士多德(他所談的古希臘科學的許多問題)是在探討作為某些本質的原因的、大部分非量化的、及其世界(亞里士多德的原型)的實際干預的極其模糊的知識形式,相比之下,現代科學可論證地追求可變的避免本質的知識,現代科學是高度量化的,它甚至原意在發生于原因之前賦予那些掌握它的人以預測性和操作性的能力。”[3]面對科學哲學的研究重心的重大轉移,勞丹的網狀模型理論就首先較成功地適應了這一選擇,他給出了網狀模型的規范性地位:其一,此模型提出了“關于科學中認識價值問題的爭論實際上是這種方式引導的”[4],其二,“在關于應當如何引導有關認識價值性質的討論的問題上,這個模型聲稱給出了一個標準的可行的特征。”[5]由此而發,勞丹對科學實在論提出激烈的批評,科學實在論在某種程度上是在討論科學為何發生,即討論科學的本質的因果性的東西,對此勞丹宣稱:“我們大家都想實在論是對的;我們樂意看到科學運行是因為它已經緊緊抓住了事物真正是怎樣的。但這種要求還有待證明,根據目前學科的狀態,它僅是對下述要求所提出的一種希望的滿足,即實在論也唯有實在論解釋科學為何運行”(explain why sc-ience works)。[6]
  勞丹的網狀模型理論的確為我們深入探討科學變化的運行機制提供了某種理論基礎,因為它可以告訴我們,在選擇理論、方法、目的中的任何一個同時是如何受到其它兩個的相互影響的,洛西(J.Losce)對此曾評論道:“無論如何,一個人可以應用此模型來批評那些沒有強調由此模型所闡述的動力學平衡的科學評價實踐的說明。”[7]
  二、勞丹的“階段性圖景”之難點
  勞丹在剖析托馬斯、庫恩的科學變化的整體圖景(Holist Picture)的基礎上向我們展示了科學變化的“一種更為階段性的圖景”,他認為科學變化的歷史是一個包含許多次逐步變化的長過程,而不是表現為一種“突發的里程碑式的轉變”(abrupt and monumental shift),通過“網狀模型”的“單一傳統的變化”(unitraditional change)圖式[8]而達到了科學變化的高度理論化,同時他認為這更符合歷史的真實面目。但該圖景存在著三個難點需要解決。
  第一個難點。在上面的a中勞丹選擇了與塔式模型相同的意旨:以科學意見不一致性為基點,來達到科學意見一致性,這正是勞丹的理論不徹底性之所在,因為它對問題的另一方面——以科學意見一致性為起點來形成科學意見不一致性卻談得很少,似乎不需要對其運行機制作進一步研究了。他認為以方法論作為中間調節因素由理論T[,2]取代理論T[,1]的過程很容易地實現了由科學意見的一致性(T[,1]、M[,1]、A[,1])向不一致性(T[,2]、M[,1]、A[,1])的轉換,參見圖(1)。但勞丹明確指出:“A[,1]為M[,1]辨護并與T[,1]相協調;M[,1]為T[,1]辨護并顯示A[,1]的可實現性;T[,1]對M[,1]提出限制并以實例表現A[,1]。”[9]他向我們充分展現了T[,1]、M[,1]及A[,1]間的相互關系是非常和諧的,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個穩定的結構,這是T[,1]、M[,1]及A[,1]間相互選擇的結果。要打破這樣一個相對穩定的結構決非易事,更不可能像勞丹所說的:“現在讓我們假定某人提出了一個新理論T[,2]代替T[,1],M[,1]將審查T[,2],且很可能會為T[,2]優于T[,1]提出根據,假設情況的確如此,于是我們就用T[,2]代替了T[,1]。”[10]由此我們看出,勞丹不但將T[,2]取代T[,1]的過程簡單化,而且將該過程置于他本人曾經批判過的“烏托邦式”的理想的假設性境界之中。
  (附圖 B29512B1.JPG
  倫敦經濟政治學院的沃勒爾(John Worrall)也在此提出強有力的批評。在T[,2]取代T[,1]的過程中,沃勒爾認為勞丹的理論遇到兩個問題:(1)T[,2]難以與M[,1](禁止T[,2])共處于同一科學圖景之中,他仍然用勞丹所用的18至19世紀光學的變化過程來進行反駁,波動說(T[,2])“簡直不可能與強烈詛咒理論實體的方法論(指M[,1])同居很長時間。”[11](2)勞丹的這種取代過程存在著一個邏輯困難(他仍用光學實例說明):如果牛頓的歸納主義M[,1]確實在菲涅爾創立他的理論T[,2]時起作用,并且牛頓的歸納主義確實禁止真正的理論實體,那么菲涅爾的理論被科學共同體接受就不可能是理性的;反之,如果波動說T[,2](如菲涅爾的理論)的最初接受是理性的,那么牛頓的歸納主義在當時就不起作用了。沃勒爾提出的問題是重要的,這同樣說明了T[,2]取代T[,1]的過程是復雜的,僅以方法論M作為調節因素是不可能完成這種取代過程的,但沃勒爾以這些問題來完全否定勞丹的“網狀模型”就有些片面。
  第二個難點。庫恩建立了關于科學變化的“整體模型”(holist model),他將一個范式向另一個范式的轉變比作為“不可逆的格式塔轉換”(irrevers-ikle Gestalt-shift)。庫恩指出:“在接受一個范式時,科學家同時獲得了理論、方法和規范,通常這三者不可分解地混合在一起。”[12]總之庫恩的科學變化圖景可表示為一個理論——方法——目的的組合(T[,1]M[,1]A[,1])向另一個理論——方法——目的的組合(T[,2]M[,2]A[,2])的轉變,其中三種要素同時變化。而勞丹的理論就突破了這種變化的同時性,建立了一種分段模式,這是勞丹對他的網狀模型理論最為滿意和欣賞之處,但正是此處卻潛伏了他的理論的一個嚴重危機,無論如何勞丹的理論是從時間性入手的,實現了要素變化的非同時性,這也是網狀模型與整體模型的根本區別,在此勞丹的理論卻忽視了空間性,或者說忽視了科學變化的“域”(domain),“域”的不同與變化同時也伴隨著理論、方法及目的的不同與變化,在空間性或“域”上,勞丹與庫恩是一致的,或者說勞丹的網狀模型理論只改變了庫恩的整體模型的同時性,卻沒有改變庫恩的科學變化的“域”。若對該問題給予合理解決,則沃勒爾提出的問題及其它相關問題便可迎刃而解(詳見后述)。
  第三個難點。勞丹關于科學變化的“階段性圖景”的觀點只注重于科學中的理性、邏輯等特征,卻忽視了人這一能動因素,譬如,T[,2]取代T[,1],或M[,2]取代M[,1]等過程完全是理性的嗎?科學家本人的科學目的與網狀模型中的“目的”一致嗎?作為科學家共同體中的每一個成員在評價或選擇同一個科學理論,或科學方法,或科學目的時所采取的價值取向一致嗎?奧地利的科學家孟德爾的遺傳學說、魏格納的大陸漂移說等為何被壓制埋淹了近半個世紀而不給予承認?諾貝爾科學獎的評審就完全合乎理性嗎?在此我們不得不承認勞丹的觀點忽視了科學變化中審美、文化背景、政治、社會等因素的影響。
  三、網狀模型的域
  為克服勞丹理論的困難,首先讓我們看一下科學過程是如何構成的。
  對科學過程的構成,勞丹本人沒有明確論述,但本文認為該問題的合理解決是克服勞丹理論的困難及重建科學變化的圖景所必須的。如果勞丹認為理論、方法及目的這三個層次之間是平等的,那么勞丹在研究科學變化的“階段性圖景”時為何先從理論發生變化,然后方法,最后為目的?在此勞丹沒有闡明其根據,因而他的這種變化順序就成了一種先驗假設。本文認為,科學理論的確居于科學過程的一個獨特地位,即科學理論的建立是科學變化過程的一個轉折點或分界點,由此任何科學過程都可分為兩部分:一是科學理論的創作或發現過程,二是科學的爭論過程,一旦一個新的科學理論首次提出后,它便進入網狀模型而形成科學的辨護及評價過程,因此T[,2]取代T[,1]是新理論T[,2]提出后進入科學爭論過程的事情,因為當某新理論提出后該理論未必就一定取代其前理論。
  在上述的第一部分中,所有的因素如問題、背景知識、方法及目的等只有在科學家的大腦中自由地有機結合或更新,方可創作出新科學理論,這一過程較科學理論提出后參與科學爭論而達到意識一致性具有更大的靈活性、自主性。當一個科學家建立其理論時選擇何種問題、方法等都是他本人的事情,其中的科學評價表現出很強的個體性,即自我評價(self-appraisal),但在上述的第二部分中科學爭論的過程卻是由許多科學家共同完成,其科學評價表現為群體評價(group-appraisal)。
  在構筑網狀模型時,勞丹幾乎沒有提及他的“解決問題模型”(problem-solving model),那么勞丹的兩個模型的關系究竟如何?對此勞丹沒有回答。在談論其“解決問題模型”時,勞丹指出:“一個理論總的解決問題的有效性可由對該理論所解決的經驗問題的數目和重要性,及由此理論生成的反常問題和概念問題的數目和重要性的估算來確定。”[13]很明顯這里的“經驗問題”(empirical problems)包括了科學家本人在科學理論的發現或創建過程中已解決的問題,為獲得一個新的科學理論許多科學家作了成百上千次實驗,甚至花費了科學家的一生。本文斷言:“一個理論總的解決問題的有效性”基本上取決于上述第一部分即該理論的創建或發現過程中解決的經驗問題的數目和重要性。當然我們也不得不承認勞丹在談論“解決問題的模型”時某些內容是談科學的爭論過程。總之,如果我們將勞丹的“解決問題的模型”與“網狀模型”分別置于上述的科學過程的前部分和后部分來看,或許會發現兩者間的聯系吧!有可能本文作出的這種努力是一種徒勞,或與勞丹本人的原意相違。
  龐迪特(G.L.Pandit)對科學過程如何構成及其與科學評價的關系作了深入研究。他認為:“問題與理論被看作是科學的兩種主要的認識的與發展的結構”[14],在科學變化過程中存在著一個理論——問題相互作用的系統,而科學評價是這種相互作用的機制。他提出科學認識評價基礎由科學理論的解釋力(explanatory power)與科學理論的辨析力(resolving power)構成。但龐迪特的討論忽視了科學方法、科學目的及人文因素(心理、社會)等在科學過程中的地位和作用。
  現在讓我們來看看下列問題如何解決:
  ①在科學發展的某一時期,是只存在一個網狀模型,還是并存多個網狀模型?
  ②若并存多個網狀模型,那么它們之間如何區分?如何相關?其基本單元是什么?
  ③在多個網狀模型并存的情形中科學評價的地位和作用如何?
  ④所謂實際上發生的“同居”(co-habit)現象[15]如何解釋?
  對這些問題的深入研究就意味著改進勞丹的理論,即需要對勞丹的網狀模型補充新的橫向機制,以彌補其網狀模型在科學變化圖景中顯示的在空間性方面的缺陷和不足。
  在此本文提出一個新概念:“網狀模型的域”(domainof reticulatodmodel),此概念包含以下幾方面的內容:
  (附圖 B29512B2.JPG
  (1)“網狀模型的域”指由特定的理論、方法、目的等構成的信息群,及其所處的層次性。在科學的發展過程中由于科學方法的多元性、科學目的的多元性,或這些方法、目的所居的層次性不同,在科學過程中的地位各異,那么網狀模型也是多元的,或多個網狀模型并存。特定的“網狀模型的域”就對應著由特定的理論、方法、目的構成的特定的網狀模型。多個并存的網狀模型之間相關與區分的基本單元為“網狀模型的域”。
  (2)“網狀模型的域”的確定(determination),這表現為三個層次:①域的形成(formation),即首次產生與背景知識不同的域,或該域首次在科學過程中出現,譬如新的學科或領域的建立;②域的修正(modification),即該域與新提出的理論發生相互作用,其結果反饋于該域,使其發生變化以適應于背景知識(這里指“主域”);③域的增殖(proliferation),這或者發生于該域自身的內部,即域自身(in-domain)的增殖,或者發生于域之間(inter-domain)的橫斷性情景的增殖。隨著域的確定,就產生了網狀模型的確定:網狀模型的形成、網狀模型的修正、網狀模型的增殖。
  (3)無論“網狀模型的域”如何多樣或不同,總可分為兩類:一是主域(main domain),居于該層次上的網狀模型較其它域的網狀模型而言,具有最大的穩定性及影響力。二是亞域(secondary domain),處于該層次上的網狀模型數目眾多,具有靈活性、不穩定性,處于被支配地位,受主域中的網狀模型的影響的程度不同,若主域中的網狀模型為:
  (附圖 B29512B3.JPG),則亞域中的網狀模型可能為表格中Ⅰ至Ⅳ中的各種形式,這里只例舉亞域Ⅰ、亞域2、亞域3。從Ⅰ到Ⅳ是T[,1](亞域1),或T[,2](亞域2),或T[,3](亞域3)的四種可能的存在方式,但從Ⅰ到Ⅳ受主域的影響程度由最大值變到最小值。Ⅰ情形中的網狀模型對主域中的網狀模型具有最大的保護作用;相反,Ⅳ情形中的網狀模型對主域中的網狀模型具有最大的破壞作用。事實上,Ⅳ情形中的網狀模型形成時,往往被視為異端而受壓制,或遭到夭折的命運。譬如,16世紀至19世紀的力學率先發展,形成一門系統的學科,并且深深地影響了同時代的其它科學的產生與發展,因此力學就成為科學從16至19世紀發展過程中的主域,其網狀模型為:
  (附圖 B29512B4.JPG)現在看一下同時代的光學作為一個亞域的確定及其與主域間的相互關系。這里有兩個網狀模型:
  (附圖 B29512B5.JPG
  本文斷言,光學作為一個亞域的確定過程就是RM[,1]與RM[,2]的形成與建立。早在古希臘時代,就有光是實物(伊譬鳩魯學派)與光是一種屬性(亞里士多德)之爭,到了近代經開卜勒(J.Kepler)、斯涅爾(W.Snell)、費爾瑪(P.Fermat)等人的努力,光的波動說終于由格里馬耳迪(F.Grimaldi)首次提出,并為胡克(R.Hooke)尤其是惠更斯(C.Huygens)所系統化和理論化,從而建立了RM[,2],完成了光學被確定為亞域的第一層次,即域的形成。但RM[,2]建立后必然與當時的知識背景或主域(牛頓力學)發生作用,產生反饋,這就是牛頓等人提出光的微粒說,建立了RM[,1],牛頓在《光學》開頭指出,“本書的意圖不是用假說來解釋光的性質,而是提出并用理性與實驗證明這些性質。”[16]實現了域確定的第二層次:域的修正。RM[,1]屬于上述表格中的形式Ⅰ,對作為主域的牛頓力學有最大的保護性;RM[,2]屬于上述表格中的Ⅳ,對作為主域的牛頓力學具有最大的破壞性,結果被RM[,1]壓制了整整一個世紀(第18世紀),到19世紀經托·楊(T.Young)、菲涅爾(A.J.Fresnel)的深入研究,及在當時知識背景分化或主域處于即將發生轉化的情景下,RM[,2]得以復興和發展,20世紀初光量子假說被提出,至此實現了域確定的第三層次,即域的增殖。如果將RM[,1]與RM[,2]混合,即:
  (附圖 B29512B6.JPG)結果,沃勒爾等人得出“同居”的結論,實際上這是人為地將兩個不同的網狀模型混合的結果。
  主域或亞域的確定和接受必須經過科學評價的過程,或由科學評價主體運用評價方法(或評價標準)從事的科學評價活動來完成,這可表述為主域與亞域相互取代的模式,見圖(2)。
  (附圖 B29512B7.JPG
  四、科學變化圖景的重構
  對于科學評價的構成,邏輯經驗主義者及波普學派明確宣揚科學評價標準,而拒斥科學評價主體,忽視了科學評價客體;庫恩、費耶阿本德則反其道而行之,認為科學評價主體完全決定科學評價過程,科學評價標準、科學評價客體最后可歸于科學評價主體的力量;拉卡托斯為調合兩者之間的沖突,卻滑向了對科學評價客體的過分側重,同時肯定了科學評價主體與科學評價標準的地位與作用。圖爾敏及勞丹也走了與拉卡托斯相同的道路,這三類關于科學評價的觀點都成了一張普羅克拉斯蒂的鐵床(普羅克拉斯蒂是古希臘神話中的一個強盜,他捉到旅客后便將其縛于床上,或砍其腿,或將其拉長,成為適合睡的床),在這張床上科學評價被削足適履地塞進某一模式之中。1984年,勞丹力圖克服這種局面,將價值引入科學變化的圖景。
  無論科學評價過程如何變化和多樣,其橫向結構是穩定的,一旦某科學評價過程開始,科學評價主體、科學評價標準(或方法)、科學評價客體同時協調運轉,形成一個相互作用的評價網(Evaluation-Network),見圖(3)。
  (附圖 B29512B8.JPG
  這三個元素隨著科學的發展而變化。在實際的科學評價過程中,評價網中的S或為個體,或為群體(如,諾貝爾獎評審委員會);可能是自發形成,也可能是官方組織或機構。它往往來自于科學家,甚至科學史家或科學哲學家,無論如何S的確定必須經過選擇以滿足某些基本的要求。在各種環境因素與評價網發生相互作用過程中,S本身的許多因素(心理因素、價值取向等)在中間起了重要作用,譬如,
              審美心理
  環境因素(如,思維定勢)── →評價網
  評價網中的C是多層次的,特殊的評價標準是多樣的、具體的、可操作的,如物理學中的“Bromley Report”[17];一般的評價標準是科學哲學在研究整個科學發展過程時所討論的,它為特殊的評價標準提供方法論指導。
  為了克服勞丹的T[,1]過程的簡單化(見圖(1)),或者探討從意見的一致性(T[,1]M[,1]A[,1])到意見不一致性(T[,2]M[,1]A[,1])轉化的內在機制,我們需要將上述的評價網引入其中,本文認為,T[,2]取代T[,1]的過程是T[,1]T[,2]一同輸入評價網而進行比較、選擇及評價的過程,并且該過程與許多環境因素,如思維定勢、評價目的、科學精神、文化背景、社會背景等處于相互聯系相互作用之中,T[,2]可能被選取也可能不被選取,若T[,2]被選擇,勞丹的轉變將實現,否則就不存在勞丹的轉變,這里討論T[,2]被選擇的情景,見圖(4)。
  (附圖 B29512B9.JPG
  由此發現,要完成勞丹的T[,2]取代T[,1]的過程則需要二個條件:(1)雖然T[,1]M[,1]A[,1]構成的網狀結構比較穩定,但已不適合該“網狀模型的域”的科學變化和發展的實際情況,有建立新的網狀模型的需求;(2)該取代過程必須經過相應的并且與上述各種環境因素發生相互作用的科學評價網,或者說必須以這樣的評價網為過渡中介。
  現在我們可以得出一個從T[,1]M[,1]A[,1]到T[,2]M[,2]A[,2]過程的新的模式,以展示出科學變化的新圖景,見圖(5)。這種新模式有兩個相互作用的部分:第一,科學的發現或科學的創作,其中包括自我評價。第二,科學的爭論,它分為三個層次或系統:層次1——網狀結構,它是科學變化過程或科學變化圖景的一個最重要的標志。層次2——評價網,一旦科學發現過程結束,評價網將開始運行,此時科學的興奮點或焦點將轉入科學爭論過程。層次3——環境因素(包括許多人文因素),它們往往為理性主義者所忽視或否定,但事實上卻對科學評價產生重要作用,具體說來這些因素是通過作用于科學評價主體而進入評價網,同時科學評價標準或評價客體豐富了環境因素,使其合理化。
  (附圖 B29512B0.JPG
  此模式是在勞丹關于科學變化的階段性圖景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是四個層次或系統相互作用過程的表述,一方面,該模式作為從T[,1]M[,1]A[,1]到T[,2]M[,2]A[,2]的轉化機制是前面圖(2)所展示的模式的一個深入發展或一個小的運行周期,另一方面,本文認為據科學哲學思想線索的伸展,科學哲學的橫向結構可大致表述為科學自體主義(Egoism of Science)[18]與科學人文主義(Humanism of Science)兩大線索的并行,而該模式有機地結合這兩大線索于一體之中,合理地將兩大線索從其長期存在的相互拒斥、爭論不休的困境中拯救出來。這些都是該模式向我們展示的優越性之所在。
  [1][2][4][5][8][9]Laudan,Larry.1984.Science and Values 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3]Laudan,Larry.1990.“Normative Naturalism”,Philosophyof Sci-ence,57.
  [6]Laudan,Larry.1981.“A Confutationof Convergent Realism”,Ph-ilosophy of Scicnce,48.
  [7]Losee,John.1987.Philosophy ofScienceand Historical Enquiry.Oxford:Clarendon Press.
  [11][15]Worrall,John.1988.“The Valucof a FixedMethodology”,B-ritish Journal for the Philosophy of Science,39.
  [12]Kuhn,T.S.1962.TheStroctureof ScientificRcvolutions 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3]Laudan,Larry.1977.Progressand ItsProblems.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mia Press.
  [14]Pandit,G.L.1983.TheStructureand GrowthofScientific Know-lege.R.S.Cohen and M.Wartofsky,eds,BostonStudiesinthe Philoso-phy of Science,73.Dordrecht:D.Reidel.
  [16]亞·沃爾夫:《十六、十七世紀科學、技術和哲學史》,周昌忠等譯,商務印書館,1985年版。
  [17]Weinberg,A.M.1989.“Criteria for Evaluation,Ageneration Lat-er”,in Ciba Foundation Conference,The Evaluation of Scientific Rea-search.John Wiley & Sons Lid,Chichester,UK.
  [18]科學自體主義就是立足于科學自身來闡發其科學哲學觀,從邏輯原子主義到邏輯經驗主義、波普的否證論,從庫恩的范式論、拉卡托斯的研究綱領到夏皮爾的科學域,勞丹的研究傳統與網狀模型理論,其中存在一個共同的思想基點:科學理性原則是至高無上的,是建立科學哲學體系的基點,或者說科學哲學的事業就是為了揭示科學自身的發展過程及其內在規律,包括科學理性、科學邏輯、科學結構、科學方法及科學理性模式等,其它一切人文因素(包括心理、社會等)在其中沒有地位。科學人文主義是立足于人本身(包括所有人文因素)來建立其科學哲學觀,該思潮為弗蘭克、瓦托夫斯基、卡西爾、庫恩、費耶阿本德及近年來的吉里爾(Ronald,N.Giere)、格丁(Gary,M.Gutting)等倡導。前者居于科學哲學發展中的主導地位,后者則處于次要地位;前者的優點和不足正分別是后者的缺陷和優勢,兩者間存在著互補關系。
              (作者單位:山東大學哲學系)
                    責任編輯:李龍海
     責任編輯:李龍海
  
  
  
北方論叢哈爾濱13-21B2自然辯證法王善波19951995 作者:北方論叢哈爾濱13-21B2自然辯證法王善波19951995

網載 2013-09-10 21:3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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