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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雕爺一開始是網友，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2002年9月13日，星期五。當時我在北京呆了三天，在隨后的一篇BBS文章里我這么寫道：

把網絡掀起來，下面是擠在一起取暖的靈魂。把北京掀起來，去掉那里的浮華和喧囂，人們四處游蕩，無家可歸。我象個在路上瘋跑的人，急匆匆沖到了這群人中間，胡說八道，瘋瘋癲癲。站在老莫家的陽臺上，我看見清晨的霧從遠處升起，樓下是一個小跳蚤市場，人群熙熙攘攘，討價還價。我想，是否會有一天，我在北京見到的這些人也在這集市里，然后老掉，死去？我無法忠實地記錄這三天里發生的所有事，也不能忠實地記錄下我們的談話。但是，我可以說，我感受到了某種東西，這些東西讓我一想到那集市就黯然神傷。

2008年5月12日，我告別昆明來到北京，來接我的人還是雕爺。第一次見雕爺的時候，他還掙扎在創業路上艱難求生，而我則在國企里消磨永無休止的時日。那時我們都還年輕，心底里憋著苦悶，滿身的荷爾蒙消耗不掉，又不流行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說約就約的戀愛，所以在網上連天連夜地掐架，于是就那么認識了。

從2002年認識，一直到2008年，老雕在6年時間里堅忍不拔地勸我辭職北上，每次都恨不能把北京說成是個人傻錢多速來的地方。在那個時代，對于我們的世代來說，辭去公職去當一名北漂是相當狂野的夢想。我記得他為了證明北京有多么美好，專門買了一整套賴聲川的《表演工坊》VCD郵寄給我，為的是告訴我這樣的小劇場話劇不可能出現在昆明，只能是北京。

在那套碟里，我第一次看到了《暗戀桃花源》。震撼戰栗之余，垂暮之年的江濱柳如同宿命的暗示，讓我感覺極度不安。心懷某種美好和沖動，卻讓時日白白流逝，換來老去時如同嘆息一般的背影，每次想到這里都覺得心里梗得慌。可是，又覺得自己未必能夠在海里游多遠，無論老雕戴著泳帽如何招手，在水里如何表演浪里白條，始終覺得自己一旦下去就會沒頂。于是心情反復煎熬，在磨磨蹭蹭、猶猶豫豫中6年過去了。

最后一次是在左家莊的如家酒店，老雕、羊羊羊和老虎擠進窄小的房間，四下把我逼住。雕爺拿出一臺T61筆記本電腦扔在床上，又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上面，告訴我說：菜頭，知道你喜歡電腦，這臺機器送給你。另外，卡里有10萬塊錢，如果你來北京，足夠你第一年租房和生活。

我知道，這大概是他們最后一次勸說我來北京。今夜過去，若我依然不能下定決心，以后他們不會再提這件事情了。同樣的，我最好也不要再在酒桌上談理想抱負，不要再裝作是什么性情中人，不要再說那些關于飛翔和奔馳的話題。不敢躍入人生激流的人，不可能再被視為同類。我不可能無休止地站在岸邊，和一幫在水里游泳的人討論技術。跳，還是不跳，要做出選擇，因為他們就要游走了。

如今我在洶涌的激流里已經逐浪7年之久，中間經過了無數次起伏。但是我從未有一天后悔，猶豫的人就有這點好：一旦擲下骰子就絕不會回頭。我的人生在2008年變更了一次軌道，老雕就是那個扳下道岔的人。他從未承諾過我任何關于金錢、愛情、事業的話，只是一再告訴我存在另外一種可能性，而這種可能性更適合我。我如他所言涉水過河，因而破除了內心的恐懼，自我對自己可能性的束縛，從中獲得了他最珍貴的饋贈：內心的自由。如果沒有他，我可能會在這種束縛里度過一生，永遠也不敢于張開雙臂擁抱不確定性。而正是這種不確定，提供了最大的自由的可能。

在許多人眼里，老雕是一個狂悖無知，貧寒乍富的暴發戶。許多人因此反復用各種方式明里暗里問我，我在雕爺這里得到了多少好處？我想我在老雕這里狠賺了一筆，通過他我知道了不確定并不是壞事，贏取了我的自由。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無數次瘋狂的冒險，參與了每一次驚心動魄的戰役。我是他每一次跨行業作戰的啟動人，他在后臺安放座位，讓我第一個看到大幕徐徐拉開。

今天是老雕的生日，下午我給他訂了一箱啤酒。我們坐在他狹窄的格子間里，在電腦、書本和文件的環繞之中，我們舉瓶對飲，如同十三年前在小酒館里那樣。只有30分鐘時間，讓我們心平氣和地喝完一瓶啤酒，然后我們就要各自去奔忙。瓶子碰撞時依稀有陽光灑在我們肩上，照亮我們鬢角的白發，我聽見瑞德低沉圓潤的聲音說：此刻，感覺自己像個自由人。

晚上20點57分，雕爺的河貍家當日訂單突破10000單。

槽邊往事和菜頭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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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錯的

                       禪定時刻

I find I'm so excited. I can barely sit still or hold a thought in my head. I think it the excitement only a free man can feel, a free man at the start of a long journey whose conclusion is uncertain. I hope I can make it across the border, I hope to see my friend, and shake his hand. I hope the Pacific is as blue as it has been in my dreams.

I hope.

---<The Shawshank Redemption>

槽邊往事 2015-08-23 08:4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