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學士集》題名職官考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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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引論
  唐寫卷子本《翰林學士集》,原卷首缺,書名佚去,卷末有“集卷第二,詩一”字樣,卷背抄德宗貞元間圓照編《代宗朝贈司空大辨正廣智三藏和上表制集》,藏日本尾張國真福寺,清季由陳矩影寫攜歸。它是現存唐人選唐詩的第一部詩選集,共收唐太宗時君臣唱和詩五十一首,分屬十三題;除唐太宗外,全集總計有題名職官三十九人次,且該集所收之詩中有部分篇章未見于《全唐詩》。故《翰林學士集》在文學史、文獻學史、詩學史上都有一定的地位和影響,現已受到學術界較為廣泛的關注。
  前輩學者關于是集的研究成果很多,其主要部分可見于傅璇琮先生編撰的《唐人選唐詩新編》。該書中收陳尚君先生輯考《翰林學士集》,集前有《前記》,集后收有貴陽陳氏影刊本卷首之《〈翰林學士集〉序》、日本森立之等《經籍訪古志》卷六之《〈翰林學士集〉解題》、傅云龍《游歷日本圖經》卷二二《中國逸藝文志》之《〈翰林學士集〉跋》等。諸學者主要致力于:第一,探討《翰林學士集》編撰人。如森立之、傅云龍、陳矩認為此集為許敬宗所編,陳尚君則認為此卷為許敬宗子孫為其所編別集。第二,考索此集的編撰時間。陳尚君說:“據日本學者研究,此卷書寫的時間,當在唐德宗以前”,森立之、傅云龍等考此集撰當在永徽以后。第三,探討是集的性質。服部宇之吉《佚存書目》以為可擬題為《貞觀中君臣唱和詩集》,福本雅一認為可稱為《弘文館學士集》或《唐太宗御制及應詔詩集》,今人也有認為此集系許敬宗所編幾種大型總集之一的殘卷等①。
  除上述研究成果外,倪進等對《翰林學士集》詩學價值的探討②,張步云的《唐代逸詩輯存》等③,亦是關于該集重要的學術成果;尤其是傅璇琮先生、陶敏先生為《翰林學士集》中《四言奉陪皇太子釋奠詩》等十組詩的編年研究以及賈晉華先生對全集十三組詩的編年研究等,對研究該集都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然而,《翰林學士集》中詩人職官題名沒有引起學術界應有的重視。詩集中每首詩下題有詩人職官名稱,這是研究詩集中諸詩人生平、創作及初唐文壇一些文學現象的重要材料。但是,筆者發現有一部分詩人的題名職官和其作詩時實際所任之職不完全相符,這樣便嚴重影響到準確深入地研究該集的效果。如《五言侍宴延慶殿集同賦得花間鳥》,傅璇琮、陶敏認為該詩作于貞觀二十年,賈晉華則認為該詩作于貞觀二十三年;《五言后池侍宴回文詩》,傅、陶考為貞觀二十年,而賈晉華考為貞觀二十三年等④;形成這些學術研究成果差別的原因之一便是《翰林學士集》中不準確的職官題名。故本文擬在前輩學者研究的基礎上,考證《翰林學士集》部分詩人寫作此詩時的實際任職狀況,并由此管窺該集編撰人、編撰意旨及詩集編成年代。文中觀點或有紕繆,懇請同仁斧正。
  二、成詩年代可考諸組詩的詩人職官題名
  參考兩《唐書》等史料,《翰林學士集》以下五組詩成詩年代相對可考:
  《五言奉和侍宴儀鸞殿早秋……》組詩,除唐太宗外,題名五人。傅璇琮、陶敏、賈晉華均考為貞觀十五年作。據《唐六典》卷七《尚書工部》載:“……其西北出曰洛城西門,其內曰德昌殿,北曰儀鸞殿。”⑤可知儀鸞殿在洛陽。《舊唐書》卷三《太宗紀》下載:“貞觀十五年春正月……幸洛陽宮……冬十月大閱于伊闕……幸嵩陽……”⑥《新唐書》卷二《太宗紀》、《資治通鑒》卷一九六“貞觀十五年”所載均同⑦。又,《舊唐書》卷一八九上《儒學》上載:“朱子奢……十五年卒。”考太宗曾于貞觀十一年幸洛陽,若此,則與諸職官題名差距更大。依貞觀十五年分析,長孫無忌、楊師道、朱子奢題名職官和作詩時詩人職官一致。但許敬宗題“給事中高陽縣開國男”,查《舊唐書》卷八二《許敬宗傳》載:“許敬宗……貞觀……十七年……封高陽縣男……”故貞觀十五年許敬宗職官不得題“高陽縣男”。
  《五言春日侍宴望海……》組詩,除太宗外,題名九人。《冊府元龜》卷四十《帝王部·文學》載:“貞觀……十九年將征遼……三月幸定州,經北岳,自為祭文……”⑧《全唐文》卷十唐太宗《祀北岳恒山文》:“維大唐貞觀十九年,以太牢之奠敬祭于恒岳之靈次……。”⑨文與史所載和唐太宗詩之內容一致。又,《貞觀政要》卷六《論仁惻》第二十載:“貞觀十九年,太宗征高麗,次定州。”⑩《資治通鑒》卷一九八“貞觀十九年”亦載:“……三月,丁丑,車駕至定州。”傅璇琮、陶敏、賈晉華均考該組詩作于是年。以此年觀之,除鄭仁軌題名職官待考外,唯楊師道、岑文本、上官儀職官題名和編年相符合。
  該組詩中高士廉題為“開府儀同三司申國公”,《舊唐書》卷六五《高士廉傳》載:“十九年,太宗伐高麗,皇太子定州監國,士廉攝太子太傅,仍典朝政。”《新唐書》卷六一《宰相表》上所載同此。劉洎題為“侍中清苑縣開國男”,《舊唐書》卷七四《劉洎傳》:“貞觀十八年,遷侍中……太宗征遼,令洎與高士廉、馬周留輔皇太子定州監國,仍兼左庶子、檢校民部尚書。”《新唐書》卷九九《劉洎傳》記載亦同。許敬宗題為“太子右庶子高陽縣開國男弘文館學士”。查《舊唐書》卷八二《許敬宗傳》:“……高宗在春宮,遷太子右庶子……二十一年,加銀青光祿大夫……永徽三年,入為衛尉卿,加弘文館學士……”故寫作此組詩時,高士廉職為太子太傅開府儀同三司申國公,劉洎官侍中兼左庶子、檢校民部尚書,許敬宗不得題“弘文館學士”。
  長孫無忌詩下題“司徒趙國公”,查《冊府元龜》卷三二九《宰輔部·兼領》:“……貞觀十七年四月立皇太子,加無忌太子太師兼檢校侍中。”又,《舊唐書》卷三《太宗紀》下:“十九年……三月壬辰,上發定州,以司徒、太子太師兼檢校侍中、趙國公長孫無忌……”《新唐書》卷六一《宰相表》上亦載長孫無忌貞觀十幾年攝侍中。因此,長孫無忌為詩時職官全稱應是“司徒太子太師檢校侍中趙國公”。褚遂良題“黃門侍郎弘文館學士”,《新唐書》卷一○五《褚遂良傳》載:“褚遂良……帝欲自討遼東……進黃門侍郎,參綜朝政。”故褚遂良作此詩時職為“黃門侍郎參綜朝政”,其所題“弘文館學士”待考。
  據上文所論,《五言遼東侍宴臨秋同賦臨韻……》亦當作于十九年秋。依此年考察,唯上官儀職官題名無誤,褚遂良職官題“黃門侍郎弘文館學士”、許敬宗題“太子右庶子高陽縣開國男弘文館學士”皆不準確。上文已討論過褚遂良職為“黃門侍郎參綜朝政”,許敬宗不得題“弘文館學士”。又,《舊唐書》卷八二《許敬宗傳》:“貞觀十九年……中書令岑文本卒于行所,令敬宗以本官檢校中書侍郎。”岑文本卒于貞觀十九年四月,此詩作于本年秋季,故為詩時許敬宗職官是“太子右庶子檢校中書侍郎”。
  《五言奉和淺水源……》組詩。《通典》卷一九七《邊防》十三《突厥》上載:“……時薛舉猶據隴右……”(11)可知薛舉活動大概范圍。薛舉死于武德元年八月,此前太宗率軍和其較大規模作戰有兩次:一次在義寧元年,《北史》卷十二《隋本紀》下載:“義寧元年……薛舉自稱天子,寇扶風,秦公為帥擊破之。”(12)《太平御覽》卷一○九《唐太宗文皇帝》亦載:“高祖輔政……會薛舉以勁卒萬人來逼渭濱,太宗親擊之,大破其眾,追斬萬余級,掠地至于隴坻。”(13)《舊唐書》卷二《太宗紀》上所載亦同;另一次在武德元年,《舊唐書》卷二《太宗紀》上載:“武德元年七月,薛舉寇涇州,太宗率眾討之。”《冊府元龜》卷一二二《帝王部·征討》第二載:“武德元年六月以秦王為西討元帥,征薛舉,八月,薛舉死。”由此可見太宗征薛舉舊跡當在涇州、扶風、隴右一帶。組詩中長孫無忌有:“天步昔未平,隴上駐神兵。”楊師道詩有:“塞云銜落日,關城帶斷煙。”褚遂良詩有:“邊烽夕霧卷,關陣曉云銷。”可知此組詩當作于隴山一帶。考太宗幸隴州一帶有兩次:一次在貞觀四年,《舊唐書》卷三《太宗紀》下:“四年……冬十月壬辰,幸隴州。”如依此年論之,詩中職官題名除上官儀職官難以考定外,其余諸人職官題名皆錯。另一次是貞觀二十年,《舊唐書》卷三《太宗紀》下載:“貞觀二十年……八月……己巳,幸靈州。庚午,次涇陽頓。……冬十月……至自靈州。”《冊府元龜》卷一一三《帝王部·巡幸第二》亦載:“二十年……庚辰至涇州,丙戌逾隴山闕……十一月丙戌,至自靈州。”傅璇琮、陶敏考此組詩作于貞觀二十年秋八月,賈晉華考作于本年九月。
  以貞觀二十年秋考察,唯長孫無忌、楊師道題名職官和其所任職官相符。褚遂良題為“兼黃門侍郎弘文館學士”、許敬宗題為“太子右庶子高陽縣開國男弘文館學士”、上官儀題“秘書郎”,皆不準確。《唐會要》卷五一《識量》上載:“二十年……黃門侍郎參綜朝政褚遂良諫曰……”(14)再考《冊府元龜》卷九七七《外臣部·降附》:“二十年八月,車駕幸靈州……黃門侍郎褚遂良……”故知褚遂良不可題為兼黃門侍郎。《舊唐書》卷八十《上官儀傳》:“上官儀……詔授弘文館直學士,累遷秘書郎……俄又預撰《晉書》成,轉起居郎。”又,《舊唐書》卷六六《房玄齡傳》載:“與中書侍郎褚遂良受詔重撰《晉書》……至二十年,書成。”《唐會要》卷六三《修前代史》:“貞觀二十年閏三月四日詔……起居郎上官儀。”故知上官儀為此詩時職官為起居郎。許敬宗職官應是“太子右庶子兼中書侍郎高陽縣開國男”,下文將論之,此不贅述。
  《四言奉陪皇太子釋奠詩》下許敬宗題“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行太子右庶子弘文館學士高陽縣開國男”,《舊唐書》卷三《太宗紀》下:“二十一年……二月……丁丑,皇太子于國學釋菜。”《新唐書》卷二《太宗紀》所載亦同。《冊府元龜》卷二六○《儲宮部·齒胄》載:“貞觀二十一年二月丁丑,詔皇太子之國學釋奠于先師……右庶子許敬宗上四言詩以美其事。”《唐會要》卷三五《釋奠》載:“貞觀……二十年二月,詔皇太子于國學釋奠于先圣先師。……右庶子許敬宗上四言詩以美其事。”《唐會要》或誤。可知許敬宗不當題“弘文館學士”。
  綜上所述,《翰林學士集》成詩年代可考的五組詩中,除唐太宗以外,有職官題名的詩作者共二十二人次,其職官題名不準確者計有十三人次。其中,鄭仁軌題名職銜待考,楊師道、岑文本、朱子奢職官題名和其為詩時實際任職狀況相符;長孫無忌、上官儀各有一次題名職官和其實際職官不符;劉洎、褚遂良、許敬宗三人所題名的職官全部不準確。
  三、唱和年代不可具體考定諸組詩的詩人職官題名
  除以上五組詩外,《翰林學士集》中有三組唱和詩年代難以具體考定,但可以通過對參與唱和的詩人任職狀況橫向比勘、或通過詩人題名中的兼任職官縱向比較的方式,研究詩集中詩人題名職官的概況。
  《四言曲池酺飲座銘……》詩下題名七人,組詩之五下題“豐王友張文琮”,《新唐書》卷二《太宗紀》載:“六年……六月己亥,豐王元亨薨。”故可定此詩作于貞觀六年左右。賈晉華考該詩作于貞觀四年,傅璇琮、陶敏考該詩作于貞觀八年(15)。以貞觀四到八年考察,許敬宗、鄭元J2S107.jpg題名職官無誤,沈叔安、張后胤、張文琮、陸搢待考。于志寧題“兵部侍郎”,查《新唐書》卷一○四《于志寧傳》:“于志寧……貞觀三年,為中書侍郎。太宗嘗宴近臣,問:‘志寧安在?’有司奏:‘敕召三品,志寧品第四。’帝悟,特詔預宴,因加散騎常侍、太子左庶子、黎陽縣公……俄兼詹事,以母喪免,有詔起復本官,固請終喪……志寧乃就職。……太子敗,帝知狀……是時宮臣皆罪廢,獨志寧蒙勞勉。晉王為皇太子,復拜左庶子,遷侍中。”又,《舊唐書》卷七二《李百藥傳》:“五年,與左庶子于志寧……”,《冊府元龜》卷七一一《宮臣部·褒寵》:“李百藥為太子右庶子,貞觀五年,與左庶子于志寧。”《貞觀政要》卷四《教誡太子諸王》:“貞觀七年,太宗謂太子左庶子于志寧、杜正倫曰。”《舊唐書》卷七三《孔穎達傳》載:“十一年……與左庶子于志寧各賜黃金一斤”等等,這些都說明于志寧貞觀三年到八年在太子左庶子任上,查《冊府》、兩《唐書》、《通鑒》、《唐會要》等亦不見于志寧任兵部侍郎職,或另有所據,則其太子左庶子一職猶在。
  《五言侍宴延慶殿同賦別題……》詩下長孫無忌題“司徒趙國公”、許敬宗題“銀青光祿大夫行右庶子高陽縣開國男弘文館學士”、上官儀題“秘書郎弘文館直學士”。上文已引《舊唐書》卷八二《許敬宗傳》,許敬宗在貞觀十九年已兼任中書侍郎,加封銀青光祿大夫在貞觀二十一年,其受封“弘文館學士”在永徽三年。《舊唐書》卷三《太宗紀》下載:“長孫無忌……二十一年……六月……司徒趙國公加授揚州都督……”由組詩中“岸菊”、“霜中”、“歲寒”等可知此組詩當作于秋季,而本年秋長孫無忌已加揚州都督一職。貞觀二十年初,上官儀已任起居郎。故無論定此組詩作于哪一年,長孫無忌、許敬宗和上官儀三人的題名職官都難以互相吻合,故三人職官題名中必有誤者。
  《五言奉和詠棋……》組詩,許敬宗題“銀青光祿大夫行太子右庶子弘文館學士高陽縣開國男”。據前引《唐會要》卷三五《釋奠》為“二十年……右庶子許敬宗”、同頁又稱“……中書侍郎許敬宗”。又,《文獻通考》卷四三《學校》四“二十年,詔皇太子釋殿于先圣先師……至是,中書侍郎許敬宗等奏。”(16)由上引《舊唐書》卷三《太宗紀》下以及《新唐書》卷二《太宗紀》可知,皇太子釋奠在二十一年二月,《唐會要》、《文獻通考》記載時間均誤,其所稱引乃許氏部分職銜;《新唐書》卷十五《禮樂》五載:“貞觀二十一年……中書侍郎許敬宗等奏。”《冊府元龜》卷三七《帝王部·頌德》亦載:“貞觀二十一年二月,……右庶子許敬宗上四言詩。”聯系前文論述,此數年中許敬宗應兼任二職。《全唐文》卷一五二許敬宗《瑜伽師地論新譯序》載:“貞觀二十一年五月十五日,肇譯《瑜伽師地論》……銀青光祿大夫行太子左庶子高陽縣開國男臣許敬宗奉詔監閱。二十二年五月十五日絕筆,總成一百卷。”這里“左”當“右”之誤,《舊唐書》這樣的例子還有《舊唐書》卷一九一《方伎》:“僧玄奘……貞觀十九年……仍敕右仆射房玄齡、太子左庶子許敬宗。”此“左”亦誤。因此,貞觀十九年四月后,許敬宗職由太子右庶子檢校中書侍郎轉兼中書侍郎,加銀青光祿大夫以后,其所兼職官猶在,至貞觀二十三年止。
  這里還涉及到“弘文館學士”是否為泛稱問題。太宗早年,有十八學士等,皆曾泛稱“弘文館學士”,但《翰林學士集》職官題名沿用先前泛稱的可能性不大。首先,詩集中職官題名多有差異,且題名職官準確率接近一半,編撰者當有力求題名準確的意愿。其次,據《中國歷史大辭典·隋唐五代史》,十八學士中有于志寧(17),于氏詩下不見此職銜;再進一步分析,組詩和唱對象之一是皇帝,職官題名斷不可草率為之。再其次,許敬宗于永徽三年加弘文館學士,據《舊唐書》卷八十《上官儀傳》“召授弘文館直學士”推知,詩集中所題弘文館學士當不是虛銜。又,據《中國歷代職官沿革史》考證,弘文館學士為五品職(18),蓋弘文館學士很快由泛稱轉為有實際品級的職銜。此外,由上文所引許氏自言“肇譯《瑜伽師地論》……銀青光祿大夫行太子左庶子高陽縣開國男臣許敬宗奉詔監閱”可知,許敬宗在貞觀二十二年五月左右稱自己全部職銜是不包括“弘文館學士”的。
  基于以上分析,《翰林學士集》這三組唱和詩,雖然其作詩具體年代難以確定,但通過對參與唱和的詩人橫向與縱向比較分析可以看出,除沈叔安、張后胤、張文琮、陸搢、劉子翼待考,唯鄭元J2S108.jpg職官題名和其作詩時間沒有矛盾(19),其他諸詩人職官題名均有疑待辨。
  四、《翰林學士集》職官題名被改動的旁證
  第一,由上文分析可知,《翰林學士集》諸組詩不按時間順序排序,也未按許敬宗職官大小或其受封官職的先后次序為序。全集開篇許敬宗題“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行太子右庶子弘文館學士高陽縣開國男”,似是許氏顯達后職官的綜合。聯系前論許氏加弘文館學士在永徽三年等可知,此題名為編撰者改動。
  第二,《翰林學士集》有選編遺漏跡象。首先,《五言侍宴中山詩序……》許敬宗有序無詩;據《敬宗奉敕撰序》云:“爰詔在列,咸可賦詩。各探一字,四韻云爾。”可見作詩并非太宗一人,許敬宗奉和則在情理之中。傅璇琮《唐代科舉與文學》說:“……柳宗元的這篇序文給我們提供了唐代進士們詩酒文會的情況,大致是:霸陵送別,列座宴飲,各人賦詩一首,然后匯為一編,推舉一人撰寫序文,以記其事。”(20)由此可窺見一斑。陳尚君考許敬宗詩有《奉和宴中山應制》一首,從其詩中“碧海”、“八俊”、“中山”、“塞門”等看,許氏之詩和唐太宗《五言中山宴詩》諷詠一致。此外,《五言奉和詠棋應詔并同上六首并御詩》題為六,而詩存三,這些或是選編時因材料欠缺而遺漏所致。
  第三,詩集目錄編制體例不一。《五言后池侍宴回文詩……》詩題和詩形式似不一致;《五言春日侍宴望海……》等目錄是本組詩內容簡單總括;《五言侍宴延慶殿……》又似是以許敬宗語氣;《五言奉和淺水源……》目錄中語氣所向含混不清,且較詩集中題目多“淺水源”三字;《五言遼東侍宴……》組詩題目和比目錄題目多“山夜”二字等,似是編撰者對編撰對象作了一定程度的改動。
  五、本文結論
  除上述論及的八組詩外,《翰林學士集》還有一組詩僅選唐太宗詩,余者四組詩,詩下職官題名待考。根據已考八組詩分析,該集中詩人題名的職官不一定是其寫作此詩時實際所任的職官。詩集中有一些詩人的題名職官僅為寫作此詩時所任職銜的一部分,也有一部分詩人的題名職官屬于誤題,這樣很可能使《翰林學士集》的研究者產生誤解。因此,應當用分析的眼光去看待《翰林學士集》的史料價值,此其一。
  其二,從職官題名的語氣分析,編撰者旨在編選太宗時君臣唱和詩;以其職官題名的準確度看,《翰林學士集》編撰者應對唱和詩及詩人的情況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了解的程度不深。由詩集中不準確的職官題名所占比例分析,部分題名的職官應是編撰人添加、或是在所依據的編著材料的基礎上改動所得;再聯系詩集中選詩遺漏及其他改動跡象分析,此集編撰當有祖本。從其詩下職官誤題的比例看,此集當不是許敬宗本人編撰,聯系詩集選詩與諸詩人職官誤題的終止年代分析,詩集中選詩止于太宗朝,而題名職官止于永徽三年許敬宗“弘文館學士”,此集最初編成當在此年前后。
  注釋:
  ①《唐人選唐詩新編》,傅璇琮編撰,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6年,頁依次為第35—36頁、第37頁、第33頁、第3—4頁、第3頁、第35頁、第37頁、第3—4頁。
  ②《中國詩學史·隋唐五代卷》,倪進、趙立新等著,鷺江出版社2002年,第300—315頁。
  ③《文學遺產》1983年第二期第135頁。
  ④《唐五代文學編年史·初盛唐卷》陶敏、傅璇琮著,遼海出版社1998年,第49—128頁;《唐代集會總集與詩人群研究》,賈晉華著,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14—21頁。
  ⑤《唐六典》,李林甫等撰,陳仲夫點校,中華書局2005年,本條注釋及以下⑥、⑦、⑧、⑨、⑩、(11)、(13)、(14)等諸條所援引的文獻均在文中多次出現,其書名、著者、年版均以相關的注釋為準。
  ⑥《舊唐書》,劉昫等撰,中華書局1975年。
  ⑦《新唐書》,歐陽修、宋祁撰,中華書局1975年;《資治通鑒》,(宋)司馬光編著,(元)胡三省音注,中華書局1976年。
  ⑧《冊府元龜》,(北宋)王欽若等編,中華書局1982年。
  ⑨《全唐文》、(清)董誥等編,中華書局1983年。
  ⑩《貞觀政要集校》,(唐)吳兢撰,謝保成集校,中華書局2003年。
  (11)《通典》,(唐)杜佑撰,中華書局1984年。
  (12)《北史》,唐李延壽撰,中華書局1974年。
  (13)《太平御覽》,(宋)李昉等撰,中華書局1963年。
  (14)《唐會要》,王溥撰,中華書局1955年。
  (15)《中國詩學史·隋唐五代卷》,倪進、趙立新等著,鷺江出版社2002年第49頁、第14頁。
  (16)《文獻通考》,(元)馬端臨著,中華書局1991年第406頁。
  (17)《中國歷史大辭典·隋唐五代史卷》,中國歷史大辭典·隋唐五代史編撰纂委員會編上海辭書出版社1995年,第7頁。
  (18)《中國歷代職官沿革史》,陳茂同著,百花文藝出版社2005年,第260頁。
  (19)陳尚君考《五言奉和詠棋應詔……》中缺名者應為上官儀,所引材料的書名、著者、年版同前,第29頁。
  (20)《唐代科舉與文學》,傅璇琮著,陜西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423頁。

中國典籍與文化京13~18J2中國古代、近代文學研究盧燕新20082008
《翰林學士集》/題名職官/考辨
《翰林學士集》是一部初唐人自選詩集,前輩學者對此作了極有價值的考索。本文擬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通過考查該集諸組詩詩人職官題名和其作侍時實際任職狀況,認為詩集中既有職官題名不完全準確者,亦有職官題名完全不準確者。據此進一步分析,此集不應是許敬宗本人編撰,但編撰人應和其有一定程度的關系;其編撰當有祖本;編撰者旨在編選太宗時君臣唱和詩;詩集當編成于永徽三年左右。
作者:中國典籍與文化京13~18J2中國古代、近代文學研究盧燕新20082008
《翰林學士集》/題名職官/考辨

網載 2013-09-10 21: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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